第 2 章

    虽是初春的季节,可外头仍然下着细雪。

    殷晨赤着上半身子倚在窗边,他对着铜镜,眉头紧锁,试图给自己扎针。

    春风看似温和实则肆虐,刮到人的脸上,令人生疼,引得心口处的伤隐隐作痛。

    他的身上新伤加旧伤,背部甚至还有一处被蛊虫啃咬的血洞,看着甚是恐怖。

    一连几天,李虚都会过来察看他的伤情。

    但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身体退化得厉害,不过区区蛊伤,却痛得令他夜不能寐。

    “可有好些了?”

    李虚端着药走进来时便是这幅场景。

    “感谢前辈挂念,想来我还没给前辈正式见礼,真是失了礼数,晚辈殷晨,拜见李真人。”

    殷晨反应过来,放下手中银针,低头恭敬给李虚行了个大礼。

    态度恭敬,姿势不卑不谦,即便挑剔如李虚也挑不出一丝错处。

    李虚点了点头,将药放在桌面上后便接过银针,在他背上的几个穴位上刺下。

    “居然能从禁区逃出来,也算是你命大了。”

    “唔......”

    背部突如其来的刺痛让他忍不住痛呼出声。

    “哦抱歉,手劲大了些。”

    李虚转了几圈那银针后便拔出来了,而后一撩衣袍坐在竹椅上。

    殷晨披上外袍点了点头,“没事的前辈,只是我不太明白,前辈为何这般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告诉你倒也无妨,传言闻家有通天法器藏于小辈身上,而引三界争端,一朝陨落。”

    “可我听到的却是闻家家道中落,树倒猢狲散的消息,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李虚垂眸看向桌面散发袅袅白雾的漆黑药汁,记忆似乎回到了二十年前那个弥漫着血雾的月夜。

    他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闻府内刀光血影,火光冲天。

    甚至连角落里都染上了闻家人的血。

    道貌岸然的仙人,卑鄙肮脏的魔物,哇哇啼哭的稚童,还有姐姐那决然以身血祭的背影。

    “相信我无需与你多言,你也知道后续发生的事了,此事回想起来也有二十余年。”

    “这几年来,又有传言四出,所以我不得不将靠近悬空寺,别有用心之人一一铲除。”

    李虚眼神微黯,给自己倒了杯茶,入口的茶水微凉苦涩,不复热度,“她最近也萌生了想出去走走的想法,所以我希望你能保护她,殷家人一诺千金,想来应该不会忘记以前的婚约吧?”

    “这是自然。”殷晨目光坚定,他将怀中的婚书掏出递给李虚。

    李虚满意地点了点头,“呵呵,你小子倒是个诚心,不过她那时还小,不记得这婚约,你好好努力。”

    殷家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却无端在秘境中消失,原是到他这里来了。

    李虚颔首对他交代了些什么,殷晨点了点头,“待她玩腻,我将她带回来以后,前辈应允我的事情......”

    “自然会一一实现。”

    *

    冷月似霜,月色清辉。

    闻雪晴已经陷入瓶颈好几天了。

    原本答应过别人要定制的一批法器,现在却迟迟做不出来。

    她未免有些烦躁,所需要的原材料实在是太过奇特。

    闻雪晴试过将平替的材料代替,结果无一例外,皆是失败。

    望着桌面上一团黑糊糊的粘液,她有些滞气。

    “做不出来啊......”

    这让闻雪晴很是烦恼,既然都做不出来了。

    她索性推开面前的东西,掏出纸笔铺平,试图将自己前几天想到的那件蛇环法器画下。

    寥寥几笔便勾勒出那法器的形状,她从桌下摸索出泥塑土,对照着图纸,细细捏出它的形状以及纹路。

    手上的蛇形法器小巧轻便,只是看着太素,缺少那么一点好颜色。

    闻雪晴寻思了一会,将银石粉末沾水弄湿后细细铺在器面上。

    那蛇环法器顿时变得栩栩如生。

    蛇头吐着红信子,似乎下一秒就要咬到人身上。

    中间有些空荡荡的,她想了想,又将自己身上一直佩戴的圆形硬玉系在中央。

    大功告成,她还是第一次做这种动物拟态的法器。

    闻雪晴往后一仰,借着月光打量自己新做的小玩意,“感觉还不......”

    还未等她话音落下,那法器便自个往外吐出细如毫毛的银针,落到除闻雪晴以外的所有空隙。

    “错......”

    她被吓了一跳,将那法器扔到远处,“我去,什么东西。”

    太阳穴却突突地跳,脑海中浮现出不属于她的一些片段。

    “这点石成金的能力,果真是妙不可言。”

    最后的片段定格在白衣女人随手一划,凭空捏造出一柄长剑的画面后便消失了。

    闻雪晴心中诧异。

    这个女人的锻造法器的能力也太强悍了,居然连材料都不需要,凭空捏造。

    方才做好的蛇环法器安静地躺在角落,闻雪晴走过去将它捡起来擦干净尘埃。

    上面的银粉已然变得黯淡无光,连蛇信子也不复原本的颜色,不过闻雪晴还是很珍惜地将它揣在怀里。

    唔,或许要跟师父尽早提议自己下山游历的事情了。

    那批定制的法器着实令她头痛不已。

    虽然买方没有限制她的交货时间,但出于自己的责任心而言,闻雪晴还是不想拖太久。

    带着这个想法,第二天一大早她便急匆匆往李虚的住处赶。

    闻雪晴推开李虚住处的门,抬眼便看到那天的那个男人也在,此刻正目不转瞬,似是不可思议般盯着她。

    “师父我想下......”

    还未等她开口说完,李虚便笑得慈祥,一脸看招财童子般的眼神,“雪晴你来得正好,过来看看这个。”

    说罢便在她震惊的眼光中,从木盒里拿出一纸婚书。

    那大红婚书看上去细腻且具有光泽,赫然印着闻雪晴和殷晨的大名。

    甚至还很是讲究,用的烫金字体,显得十分庄重。

    这显然不是她这个便宜师门能拿得出来的东西。

    “不是吧师父,是我眼花了?”闻雪晴不可置信地看着李虚递过来的婚书。

    完了,不会吧!

    这个她前几天才坑过钱的人,居然在此刻摇身一变,变成她的夫君了?

    望着殷晨阴恻恻的笑容,闻雪晴有些头皮发麻,“我不嫁!”

    李虚不管,他直接收回婚书将它放回木盒里,甚至还当面捏了个诀以示封存,随后将一个包袱扔给她,“你的嫁妆,给。”

    闻雪晴接过那包袱,里面满满的都是李虚所写的符纸,她满脸疑惑。

    这东西对于没有灵力的她来说简直就是一堆废纸。

    似是看穿了闻雪晴的疑惑,李虚开口解释道,“这符纸可是为师花大价钱买的,省着点用,别浪费了为师的一番心血,武功不行就耍阴的,实在打不过就跑,懂?既然你有下山这个想法,那不妨多带个人一起去,反正也是顺路。”

    嗯?

    她还是第一次从她那恪守仁义道德的师父嘴里听他说出耍阴招的话。

    坏了,她师父绝对是被人夺舍了吧?

    趁着她发呆之际,李虚大手一挥,直接将他两扫地出门。

    闻雪晴目光放空,站在山下的村子,望着山间的悬空寺,内心很是怅然。

    虽说是自个想下山游历,但自己闯荡江湖比多一个人跟着还是不一样的。

    她战战兢兢地看向身边的殷晨,将钱袋塞进他怀里,“对不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呜呜呜,钱我还给你,你把婚书给我,我们婚约作废好不好?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殷晨微笑地看着她,而后在她满怀期盼的目光中转着手中的长剑,残忍地拒绝。

    “怎么这般生疏,好歹我现在是你板上钉钉的夫君呢。”

    那种事情不要啊!

    “你要娶哪位就娶哪位,别娶我啊。”闻雪晴哭丧着脸,十分不愿,不过转瞬她又怀疑地看向殷晨,“那婚书怕不是唬我的?”

    以她的眼光来判断,这种富家公子,还是个修真者,不去谋个什么某宗门大弟子来当。

    居然出现在她这个穷乡僻壤的悬空寺,怎么看都不正常。

    “有官媒为证呢,夫人你敢说是假的?”

    殷晨掏出怀中的婚书在她眼前晃了晃,却被闻雪晴趁他不注意,一把抢过来扔到河里。

    直至那婚书彻底被水泡烂冲走后,她才转过身去看那人,表情沾沾自喜,“这回没有了吧,看你还怎么胡说八道。”

    谁知殷晨却淡定一笑,又从怀里拿出另外一张。

    还得意地朝闻雪晴笑道:“看来李前辈说得没错,夫人果真是狡猾如兔,早就料到你有这一手,刚刚那个啊,是赝品,这个才是真的。”

    “你!”

    闻雪晴显然是被气得不轻,她将包袱往后一甩,也不管殷晨有没有跟上来,便气冲冲地迈着大步往远处的镇子走。

    “有没有好心的姑娘公子们,施舍一个肉包子给我,我饿好几天了呜呜呜。”

    刚到镇子门口处,闻雪晴便看到了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约莫只有七八岁的小孩子。

    此时正值倒春寒,细雨夹杂着雪花,而冷风灌到袖子里,激得她都打了个冷颤,更别说一个小孩了。

    闻雪晴心生不忍,她来到一旁的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送给那小孩,甚至还准备自费银钱给他添置一身衣裳。

    “谢谢你,好心的姐姐,只是我可以不要衣裳吗?我住的那破庙里还有我那断了一条腿的爷爷,您能将银钱给我,我去给他添置一身新衣裳吗?”

    闻雪晴捏着钱袋里不多的银子,有些犹豫。

    但是看着小男孩渴望的眼神和快破得衣不蔽体的布条,还是将钱给了他,“你拿去吧,记得给你爷爷买身保暖的棉衣。”

    “谢谢谢谢!姐姐您真是好心的菩萨!”小男孩跪下朝她磕了几个响头后便带着包子跟钱袋一路往郊外狂奔。

    那健步如飞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饿了几天的模样。

    闻雪晴眨了眨眼,心中虽有些怀疑,但也没有多留意。

    毕竟悬空寺山下的村子里也经常有不少无处可归的流浪汉来讨一碗饭吃,她偶尔也会请那些可怜人去吃碗热面。

    “我的傻夫人,怎么被人骗了还一幅做好事自我感动的模样啊?真是担心你以后被人卖了还会替别人数钱。”

    殷晨从转角处走出来,嘴里不伦不类地叼了根狗尾巴草。

    闻雪晴看着他吊儿郎当的做派皱了皱眉,“你跟着我做甚,我钱都还你了。”

    那个讨人厌的家伙,居然一直跟在后面,她还以为这个公子哥受不了路上的苦,自己走掉了呢。

    “诶呀,夫人终于搭理我了,为夫好高兴,不觉得你夫君这幅模样很是放浪不羁爱自由吗。”

    她白了殷晨一眼,“你要是真爱自由,怎么不舍己度人,让我也自由自由。”

    趁着她思考问题,殷晨宛如一条没骨头的赖皮蛇般蹭着她。

    闻雪晴嫌弃地拿食指抵开他的肩膀,不让他靠近自己。

    “好啊,你说刚刚那孩子骗我,可有证据?”

    殷晨闻言却是眼光一亮,抓起她的手往郊外走,“证据嘛,我自然是有的,跟我来。”

    “可别是你拖延时间的证据。”

    她看了一眼殷晨那笃定的眼神,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好心用错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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