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是卡卡西手里的水杯，撞到洗手池的声音。
眼泪，毫无征兆地再一次掉落了下来。
水滴掉落到不锈钢地洗手池里，又飞溅出许多小水花，经过头顶灯光的折射，散发出了让人感到晕眩的霓虹光芒.........
“好想见.....”
卡卡西弯腰，扶助了洗手池的台檐，撑住了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他几乎是无意识地说出了这句话：
“好想再见你们一面啊......带土....琳。”
身体好痒。
卡卡西难受地动了一下肩膀。
就像是有什么小虫子，钻进了他的骨头里一样，从他的关节处向四肢游走。
一股倾诉的欲望，从心底而生，随着这股痒意，蔓延到他的四肢。
无法忍耐了，卡卡西脱口而出道：
“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好像只剩我一个人了呢？”
卡卡西下意识捂住嘴。
这种好像是抱怨一样的话，怎么会从自己嘴巴里跑出来呢？
难道就是因为今天去了一次慰灵碑？
他内心深处涌动的思念与不甘心，就一次性全部喷涌而出了吗？
好想找个人说话.......
去找琳怎么样？她那能包容一切的温柔，总是能抚平卡卡西内心的创伤。
去找带土怎么样？虽然他总是冒冒失失的，是个热血笨蛋，但是却总能给他信心。
去找水门老师怎么样？靠谱的成年大人，总是能给迷路的孩子，很多实用主义的建议，不是吗？
不....他已经不能去找他们了。
卡卡西吸了一下鼻子，强迫自己再一次接受那个他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带土、琳...还有水门老师，都已经死了啊。
死是什么呢？
大概就像是他父亲一样.....自己已经不能再和他们说话...也不能再看见他们了一样吧....
这种感觉真讨厌。
完全就像是————
“他们故意丢下了我一样。”
再一次不小心把内心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卡卡西撑着洗手台，带着浓重的愧疚，惊诧地抬起头，视线下意识去找，现在唯一能听见自己这句话的人.......
卡卡西从来都不想，把自己的内心展现给其他人看....更何况...他怎么能那么说老师他们呢......
他们都是为了村子而死的，都应该是光荣的，他如今的埋怨，这简直是在侮辱他们！
可是....卡卡西控制不住内心的滋生的黑暗想法........他们死后，自己的心脏就好像缺失了一块，总是能卡在他最难受的时候隐隐作痛。
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他？
又为什么只有他被留了下来...？
不过好在，他情绪失控的地方是在自己家里，除了一个孩童以外，没有其他人。
加瑠也才不到两岁，应该是理解不了自己那么复杂的话语的。
卡卡西把视线给到加瑠。
五短身材的奶崽崽，在他的沙发上翻了个身，撑着沙发的后背，对卡卡西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卷卷的，随着眼皮的运动上下起伏。
小女孩第二次将手指向自己的胸口：
“这里，痛痛，是生病了。”
卡卡西只是疲倦地抬了一下眼皮，就看见了幼崽的这个动作。
他下意识抓紧了左胸口的衣服，另一只手捏紧了木质的洗手台檐，甚至在上面留下了指甲的划痕。
心中的话，第三次无法克制地自己溜了出来，卡卡西突然冷漠地问：“你懂什么？”
“你经历过吗？你这种........”还没来得及体验父母与朋友美好的家伙，几乎是刚出生就在九尾之乱里“失去一切”的家伙，懂他什么啊！？
得到之后失去，才是最痛彻心扉的啊！
卡卡西抿唇，努力把后半截伤人的话堵回肚子里去。
再怎么样，也不能对孩子发火。
是巧合吧......加瑠说出这种话......
只是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会理解......
“知道的.......”
幼崽垂下眼帘，委屈地说：
“爸爸丢加瑠....坏坏....”
“丢哥哥...也坏坏.......”
加瑠伸出自己的小手臂，用力向卡卡西张开自己的五指，奶声奶气的说：
“不丢丢.....加瑠..不丢丢哥哥。”
卡卡西脑子里瞬间像是过电了一样，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她知道，而且听得懂自己在说什么。
这孩子的理解能力，已经让她在九尾之乱中，过早地体会到了父母离去的痛苦。
她和自己是一样的.......是被丢下的人。
加瑠这孩子，虽然年纪小，却有着超乎常人的情感理解能力。
对于父母双亡的她，恐怕这个能力只会是个负担吧。
小孩子不懂死亡的含义，所以在小加瑠的世界里..........原本疼爱她的爸爸妈妈，在一夜之间就消失了踪影。
突然就看不见爸爸妈妈了，这是为什么呢？
她以为自己被爸爸妈妈丢掉了啊......
那么.......内心怀揣着这么多事的小家伙，是怎么做到，每一天见到别人时，脸上都挂着微笑的呢？
“这样啊.......”
卡卡西上前，把沙发上的加瑠抱了起来，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道：
“抱歉呢.....小加瑠。”
幼崽这种生物，你不哄就还好，一哄，她的委屈就会如潮水般涌来。
小加瑠在被卡卡西摸上脑袋的那一刻，声音就哽咽了，漂亮的大眼睛，也瞬间变成了泪汪汪的蛋花眼：
“是的呢.....加瑠.....好想妈妈啊.....”
卡卡西默默拍上了加瑠的后背，无声地安慰着她：“是的呢.....我也很想带土他们呢........”
怀抱里的孩子开始低声抽泣起来，脑袋死死地埋在卡卡西肩膀上，死都不抬起来。
卡卡西知道这孩子是在逞强，和他一样....不想把真实情绪暴露出来......
和自己一样，太早惠了.....
不过，自己在加瑠这个时候，还有父亲支持着他.....而加瑠....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卡卡西又把加瑠搂得更紧了些。
怀里的幼崽，带着忍耐的抽泣声问道：
“为什么.....妈妈不要加瑠了呢？”
卡卡西抿唇回答道：
“他们没有不要你........”
看着加瑠活力四射的身体，卡卡西肯定的说：
“他们一定是很爱你的呀.........小加瑠。”
不然怎么会把你照顾得那么好呢？
说出这句话的卡卡西，在心底的某个地方，仿佛有一把沉重的枷锁被打开了。
总感觉.....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加瑠和他太像了，在加瑠的身上，他重现了自己的处境。
这让他得益于，用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去看加瑠....和自己身上发生的事。
一定是这样的，没错的。
卡卡西心想。
水门老师他们，肯定也是，不想丢下自己一个人的吧....
事情会变成今天这样，也不是因为命运诅咒了自己.......只是因为.....他们在面对外来力量的侵扰时，都没有足够的，能够好好保护自己的力量罢了。
想要加入暗部，想要好好提升自己的实力。
想要在下一次，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自己不再只有“旁观”一个选择.......
“谢谢你，小加瑠。”
卡卡西捧起了加瑠可爱的脸蛋，把上面的泪水全部用袖口擦干：
“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失去一次了。”
他想要保护大家，保护村子。
他想要带着琳和带土的份，一起努力。
不想.....再让悲剧重现在其他人身上了。
“嗯！卡卡西哥哥！”
虽然暂且还不能理解大哥哥全部的话，但是，小加瑠还是看出了卡卡西脸上的的坚定，所以，她及时的给予了肯定回答。
“要加油哦！”
加瑠眨眨眼睛，原本还雾蒙蒙的泪眼，瞬间就恢复了往日的灵动。
幼崽两只手都扒住卡卡西的脸颊，在卡卡西纵容地目光中，凑上去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
“加瑠相信哥哥的。”
轻轻拍着孩子的后背，卡卡西久违地露出一个放松的微笑，他轻声应答道：“嗯。”
＊ ＊
在把加瑠送回医院后，卡卡西特意问了一下护士，像是加瑠这种孤儿，之后会被送到哪里去？
听护士说，如果双亲都死在了战乱里，那么村子会负责出孩子到12岁为止的抚养费。
当然抚养费，只够满足孩子生存的最低标准，数量不多。
等待12岁之后，孩子从忍校毕业，就成为了木叶的下忍，可以自主赚取佣金........
听到抚养费数量......卡卡西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如果被收养呢？”
护士停下手中的活，看了卡卡西一眼，又继续专注于手头的工作，她看似不经意的问：
“怎么？你想要收养加瑠那孩子吗？”
被戳中了些隐密心思的卡卡西，顿时像炸毛了的猫一样反驳道：“才不是好吧.......”
主要还是小加瑠经历和他太像了，而且她又喜欢黏着他，总让卡卡西很在意.......
“我就只是问问.......”
卡卡西死鱼眼吐槽：
“而且怎么看我都不是一个适合带孩子的人吧.........”
做饭不会、喂奶不行、而且工作又经常不在家.........就连抱孩子的方式，都是前几天现学的。
小加瑠会被自己养死的吧....绝对的.......
护士毫不留情的笑话了卡卡西一声，然后话音一转道：“但是......小加瑠是真的很喜欢你呀。”
“明明都不怎么搭理我们的，结果每次一看到你，就像个小炮弹一样的跑过去了........”
卡卡西：“但是.......”他真的不会带孩子啊！
护士在卡卡西把话说出口之前，把卡卡西带到了加瑠的床位。
小小一张床上，被子、枕头还有换洗的衣物，都叠的整整齐齐的。
“这些都是加瑠自己整理的哦。”
护士感叹地说道：
“虽然那孩子不怎么和我们亲热，但是小加瑠是真的很乖。听到我们抱怨很累，就总是会想方设法的帮我们减少工作量.........”
琉花：啊不不不，只是帮我洗内衣什么的太羞耻了。心里接受不能。
护士笑道：“真的是个好孩子呢......”
“所以这一段时间的工作结束后，偶尔也去看一次小加瑠吧～卡卡西。”
护士整理着其他孩子的衣服，说道：
“然后等到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大人，再考虑给加瑠一个家吧。”
护士也是开玩笑的，卡卡西自己都还是个14岁的孩子呢，怎么可能真的让他照顾加瑠呢？
卡卡西隔着面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沉默地回答道：“哦......”
以后...每隔一周....三天去看一次加瑠吧。
然后等到自己成年的时候，如果加瑠还在一个人生活......那他就问问加瑠的意思好了.....
愿不愿意.....让自己当她的监护人什么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