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意揽着裴策的腰轻轻一跃，隐到了暗处。

    她紧紧抓着斧头，思考着对策。

    洞穴非常宽广，火把掉在前方，只将周围映照出影影绰绰的影子。

    颜如意放开裴策，找到机会突地往前冲去，斧头一挥，“当”地一声，黑沙忙抽出刀来抵挡。

    黑沙确实孔武有力，一刀砍下来，颜如意用斧头抵御时震得手麻。但他更擅箭法，近身战斗只靠蛮力，因此颜如意听声辩位一直绕在他身旁缠斗，不让他有机会跑远。

    此时，火光突然靠近，明亮了起来，更能看清对方，而黑沙突然一顿，闷哼了一声。

    颜如意趁此机会一脚将人踹翻在地，踏在他身上，斧头别在脖颈处，将他制服。

    她擦了擦激烈情绪下涌出的泪，转头看向火光处，原来是裴策捡起了火把来到了附近。

    只是他此时皱了皱眉头，露出痛苦之色。

    颜如意将黑沙打晕，走到他旁边问道：“怎么了？扯到伤口了？”

    裴策摇了摇头：“无事。”

    颜如意心有所感，走到黑沙旁将人翻过来，果然见到那人后腰处插着一把匕首，汩汩地冒着血。

    她叹了口气，站起来瞪着裴策，“我一人也能将他制服，你这样定是扯到伤口了。”

    急忙找了根绳索将黑沙绑起来，然后来到裴策身边准备给他检查伤口。

    裴策咳了一声，“真的无碍。”

    颜如意听此一说，怕他觉得自己太过啰嗦小心，于是放下了手，问道：“这里怎么办？”

    “让章副将等人来处置，我们可以出去了。”

    两人绕了另一条路，从黄沙房中暗道走出，这间房上次已被他们放火烧毁，一片废墟。

    裴策忽道：“此前埋在这里的金银你可以取走了。”

    颜如意惊奇了一下：“我取走吗？”

    裴策笑着点点头，“自然是你的。”

    然后吹了哨声，召来在别处勘察的禄厚和寿喜，吩咐寿喜去寻章副将，让禄厚帮颜如意搬东西。

    看着挖出来的那一小箱金银，颜如意搓了搓手，笑得十分灿烂，这趟挺不错，建学堂的经费又增加了。

    裴策看着她那财迷的样子，嘴角微微勾起。

    裴家军在黑风寨探查了几天，并审问背后之人。

    同时又搜查出几枚令牌，裴策将令牌放在一起，发现背后的纹路有着细微的差别，只这令牌究竟有何作用，还未问出。

    此后又着人去堰州其余山寨劝众人归降，若不接受招安者，便带军围剿。黑虎寨等各山寨体量皆比不过黑风寨，见到黑风寨下场，皆纷纷投降。其中只黑虎寨与黑风寨有所牵扯，其余均为普通山贼。

    如此，堰州匪患终于平定。

    此间事一了，颜如意看裴策也恢复得不错，便打算告辞。

    在去主将营帐时，旁边一小将过来扯着她：“如意，走，大伙儿在比角力呢。”

    这几日她在营中常与众将士切磋，大家都与她相熟起来。她自称如意，正巧与福满、禄厚、寿喜相近，大家皆认为她也是裴策近卫之一。

    “角力？”颜如意饶有兴趣地跟着去看，一会儿再来寻裴策。

    原来是剿完山匪，兵士们闲暇下来，便在练军处比起角力来。

    颜如意来到场边，场上早已热火朝天，有两名兵士在场中摔打，旁人在起哄赌着输赢。

    有人见到她来，挑衅道：“如意，等会儿我要和你小子好好比比。”她切磋常胜，大家见她也不强壮，还常抹眼泪，但却打不过她，都不太服气。

    颜如意抱着胳膊哼笑一声，“恭候大驾。”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上比斗的人。

    因运动时大汗淋漓，众人卸下了皮甲，脱下了上衣，大部分都有着坚实的肌肉和八块腹肌，充满了力量，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颜如意一边看一边心中暗爽，她一生行善积德，看到这些是应得的。

    突然眼前一暗，有人遮住了她的眼睛。

    颜如意扯下那人手来，柳眉倒竖扭头欲骂，却是裴策幽怨地看着自己。

    “咳，你怎的来了？”她有些心虚，虽然好像也没必要心虚。

    裴策见颜如意跟他说话时，还斜着眼暗瞟场上，沉着脸拉着她离开了此地。

    在她走开时，周围兵士松了口气，刚刚裴将军看他们的眼神可真是淬了冰。

    众人互相私语一阵，纷纷恍然大悟。果然裴将军就是断袖，哎，还是常年在军营，接触的女子太少了吧？

    颜如意见到裴策在前面默不作声地走着，她想将手扯出来，却被拉得更紧，只得作罢。

    “裴将军，这是去哪？”在营中人前，她也跟着众人一起称他将军。

    来到无人处，裴策终于放开她，转过身来，定定地看着她，“好看吗？”

    “嗯？什么？比角力？当然好看。”颜如意眼神亮了起来。

    裴策靠近她，声音低了下来，“有我好看？”耳朵又微微发红。

    颜如意微微一愣，然后莞尔一笑，“等你好全了，去比比看，我才知道谁更好看。”

    裴策听此后，半晌不说话，只看着她露出了几分幽怨之色。

    远处传来兵士们的欢呼声，应是比出了胜负，开始了下一场，而那处的热闹却趁得此处愈发安静，颜如意似乎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该结束了，裴策身体大好，她不必再愧疚，山寨之事已了，两人之间已无其他羁绊。

    他们相差太远，没必要再牵扯下去。

    她默了半晌，然后提起告辞之事，“裴大哥，我正要去找你，你已大好，我这便打算走了。”

    “你要走？”裴策呆了下，然后眼神黯淡了几分，想说什么，可又似乎没有理由留她下来。

    颜如意点了点头，“学堂之事拖不得了。”此次剿匪后又有许多女子无家可归，她也跟大家提起职业学堂之事，现在得赶快去安置。

    颜如意到自己的营帐中拿出行李，放在马背上，回头看着一直将她送到营地门口的裴策。

    裴策扯着她的袖口，终是依依不舍地放了下来，“我要去京城一趟，若有何事可以联系禄厚，他会留在此地。”

    颜如意微微笑了笑，跃上马来，头也不回地渐行渐远。

    *

    颜如意回到丰乐镇，拿着当时从黄沙和赵临川处搜刮来的钱财，在镇上建起了房舍，让黑云寨原众人搬到新房。

    又修葺了大杂院打算作学舍，有教室、宿舍和食堂，中间的院子便是操场。

    办学堂需得县衙批准，庆县县衙来了新的知县，听到颜如意来意，欣然同意，很快地给她办理了文书。

    待学堂改造好后，颜如意择了良辰吉日，揭了牌匾，上书苍劲有力的几个大字：“黑云职业学堂”。

    直到此时，颜如意才觉得心定了下来，她终于在这个异世，有了追求的目标。

    黑云职业学堂此时人不算多，仍旧是黑云寨那些人，因此专业只开设了识字、裁缝、医药、算术、种植和养殖。识字和算术暂时由她来教授。

    被黑风寨、黑虎寨等各山寨掳去的女子，有的回了家，有的与山贼有了感情，嫁鸡随鸡。也有部分来到此地碰碰运气，看颜如意说的是否是真的。只是来的不多，陆陆续续共二十多名女子，加上黑云寨的，共三十余名女学子。

    颜如意仍旧每日让女学生们晨练，学习女子防身术。

    不过师资方面，每专业只一名夫子，长期以往只怕不够，所以她打算再去聘些来。

    这日刚出学堂，有位青年站在门口与游武正说着话，那人姿容英俊，举止温文尔雅，颜如意看他似乎有几分眼熟。

    青年走上前来，向颜如意行了个礼，“颜夫子，在下有礼了。”

    颜如意回了礼，疑惑道：“公子是？”

    游武在一旁介绍，“颜姐姐，他便是此前我们救过的季文宣。”

    颜如意想了一会儿，原来是他们到庆县县衙谈招安之事时，山脚见到的那人。

    她将人迎进客堂，客套了一番，“季公子身体安好吧？”

    季文宣微笑道：“上次在下带商队路过黑山，遇到劫匪，多亏颜夫子的救命之恩，只此前尚未得见恩人。如今也算有缘，近日听到有职业学堂，觉得十分新鲜，来此竟见到游武小兄弟。”

    寒暄了几句以后，季文宣才说出此行目的：“不知在下能否在此授课？”

    颜如意问道：“季公子才华出众，出身大家，何故来这小小学堂授课？”

    “颜夫子，实则在下还想与贵院谈谈合作之事。”季文宣温和地笑着。

    原来季文宣家中有裁缝铺，但培训工人十分困难，耗时长不说，且工人有时又会另寻他处，因此他打算与职业学堂合作，学堂负责培训之事，他可提供岗位，让学成之人去店中做工。

    “除了裁缝铺，还有其他店铺，皆是有此难处。”只是此时开设专业不多，便先打算以制衣店来试试效果。

    “而我欲在此授课，家中有专门的制衣技艺，可教授给学生。”季文宣眼中充满笑意，“且为报答颜夫子救命之恩，在下不取束脩，不知颜夫子意下如何？”

    颜如意思考了半晌，点头笑道：“这是双赢之事，我岂会不同意。”

    此后，职业学堂的裁缝专业除了李如娥，还多了个季文宣，只是李如娥主讲刺绣，季文宣主讲制衣。

    颜如意又找来了几名夫子，自己脱身出来，只教授女子防身术，否则实在是太忙碌。

    她按现代教育的方法制定了教学计划，每日辰时开始上课，每堂课上三刻钟，中途休憩一刻钟。

    培训时长有一年制至三年制，每个专业除了专业课程以外，还有基础课程即识字和体育。

    为了激励教学，颜如意还打算进行教学比赛，若哪位夫子教授进度最快最优秀，便有奖励。

    季文宣谈吐风雅，举止得体，是最受欢迎的夫子。

    女学子们在他面前，常常是轻声细语，娇羞无限。

    这日晨练，颜如意教女学子们如何过肩摔。

    突然女生们一个个扭捏起来，互相摔打时都“哎呀”地哼叫一声，优雅地侧坐在地，翘着兰花指说：“奴家没有力气了。”

    颜如意觉得不对劲，扭头一看，果然见到季文宣着一身白衣，长身玉立，风度翩翩，站在场外温和地看着大家晨练。

    她抱着手臂，对着众人翻了个白眼，“今日若未练熟的，绕场跑十圈。”

    众女幽怨地看着颜如意，只得无奈地挽起袖子认真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