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香玉想起那段时间的日子,总觉得自己幸福得像在做梦。香玉总爱逗他,喜欢将他支使得团团转,今天想去放风筝,但是自己不愿动弹,就坐在一边,嘱咐他要将风筝放得高高的,看他奋力跑来跑去,累得一头汗,笑得直不起腰。他见香玉笑话自己,也不生气,眼睛亮晶晶跑过来将人抱起来,惹得香玉惊呼。

    他时常夸香玉貌美,大多数时候香玉都十分受用,但当她心情不好之时,便挑他的不是:“日日说我长得好看,我看你就是喜欢我的脸,哪日要是遇见更漂亮的姑娘,怕不是要喜欢上人家,嫌弃我。”说着说着,竟将自己代入那一天,低声啜泣起来。

    他见香玉哭了,心疼地将其泪水擦去,有些无奈,又觉得幸福:“其他什么漂亮姑娘又与我何干,我只喜欢你,你就是最美的。” 香玉骂他口是心非,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便打不还口骂不还嘴任香玉发泄。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他种地是一把好手,就是饭菜做的不尽如人意,香玉便接过煮饭的任务,生气了便数落他,遇到自己之前不知一个人是怎样活这么大的,好险没将自己毒死。他也不生气,整天乐呵呵的。

    多年之后,他依旧替香玉画眉,看着香玉数年不变的美貌感叹:“我的香玉还是那么漂亮。”抬头看了铜镜里自己的脸,摸了摸眼角的皱纹,嚷嚷着自己不如之前英俊,都要配不上香玉了。

    ……

    香玉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摸上自己的脸,又望了望镜子:“你看我,还是一样貌美,他却还是抛下我了,留我一人孤零零活在这世上。”

    “你说李家父子是不是一脉相承地坏,当爹的害死我一次,有人替他挡了灾,我要好好过日子,决定放他一马,当儿子的又来杀了我的相公,我让他这样死了,是不是便宜他了?”香玉终于画出了满意的眉毛,面若桃花,转头看向叶茗,“你看我画眉的手艺是不是也很好?”

    叶茗双手紧握,青筋暴起,似是憋屈了许久,长舒一口气,声音嘶哑:“你满口他他他,你与我这段时间朝夕相处,琴瑟和鸣,都是在怀念他是吗?那我算什么?”

    香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歪头冲着他笑:“叶公子莫不是演戏将自己演进去了吧?”

    香玉站起身来,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裙子,仔细整理好裙角的褶皱,缓缓走到叶茗身边:“你算什么?叶公子不是想杀了我报仇的吗?这算是……仇人?”

    叶茗浑身僵硬,香玉安慰似的拍了拍他:“叶公子不必紧张,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我只是亏欠于你,想要补偿罢了。”

    叶茗道:“我为什么要紧张,我为什么要杀你,我要娶你的,我……心悦你。”

    香玉收起了笑容,眼神里有一丝疲惫厌烦:“这样就没有意思了,非要挑明了吗?书房里的《妖怪全志》……”

    “我第一次见你只觉得眼熟,后来发现那本书,我突然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你。”香玉凑近叶茗的脸,仔细看了一会道,“说起来,你跟你爹真的长得很像,都是俊俏的小郎君。”

    叶茗双眼充满血丝,盯着香玉看了片刻,痛苦地闭上眼睛:“我知道是你杀了我爹,我怎么能爱上你,可是我就是爱上了你,不管你是谁。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痛苦的事情,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将你碎尸万端,但是一想到你冲着我笑,又舍不得你受到一丁点伤害。”

    “即使我杀了你,我爹也不能回来了,你的他已经不在了,你会爱上他,早晚也会爱上我的,对不对?他已经死了,我可以等你将他忘记,我们可以在一起好好过日子的,对不对?”叶茗苦苦哀求,流着泪急切地朝前走了一步,试图牵起香玉的手。

    香玉自然地将手塞进了叶茗手里,随后靠在他的怀里,将耳朵附在他的胸口,贴了一会儿后轻轻道:“这个时候了还要撒谎吗?”

    香玉环住叶茗的腰,极为眷恋地搂紧蹭了蹭:“那你倒是将靴子里的匕首藏严实一点啊。”

    香玉感受到怀中身体的僵硬,恋恋不舍地推开了叶茗:“若不是看你与他有些地方略有些相似,我又何必跟你演这许久。”

    ……

    “原来你早就发现了啊。”叶茗抹去眼泪,抬头便是另一幅样子,毫无感情地开口,“这些日子我日日对着你,脑子里都是我爹娘的尸体。”

    “冤有头债有主,是那姓李的欺辱你,你找他算账,你挖了他的心,那也是他咎由自取,但是你没有,你杀了我爹,我爹做错了什么,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护院,尽职尽责就是为了养家糊口,怎么就断送了自己的性命呢。”叶茗很平静。

    香玉叹了一口气:“我对他不住,当日原是找那个狗贼算账,没想到他竟找了人替他,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们家。我杀了人,但那些都是该杀的人他们欺我,辱我,将我逼向绝路,他们都该死,唯独你爹……”

    “呵,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人都死了,难不成你道个歉他们就会活过来吗?”叶茗嗤笑一声,话锋一转,语气阴沉:“我要的,是你死……”

    话音未落,叶茗便朝香玉扑去,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目眦欲裂,手臂青筋暴起,指尖变形发白:“你怎么不去死呢,你该去死的!”

    香玉被叶茗掐住脖子,也不反抗,嗓音不见嘶哑,话音如常:“你一介凡人,如何能杀得了我?”

    叶茗置之不理,自顾自从靴筒里掏出一把匕首,面目狰狞,狠狠地冲着香玉胸口捅去,血溅了叶茗满脸,他也不管不顾,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浑身浴血,像是要将这十年日夜增加的仇恨一刀一刀,尽数还给香玉,整个人疯狂犹如地狱恶煞。

    过了许久,香玉浑身血红,脸色苍白,不似活人:“解气了吗?”

    叶茗缓缓松开香玉,软软地瘫坐在地,衣服上脸上满是血迹,犹如恶鬼,匕首从无力的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眼泪落下,在满脸血污中冲出两道泪痕:“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去死,为什么我杀不了你,为什么……”

    香玉僵硬地坐起来,像一个木偶,露出的皮肤毫无血色:“我没说我不去死,我很想死,我的仇报完了,但是他不在我身边,我很寂寞,我……很想他。”

    她并没有流泪,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脚,“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如果李家那个小畜生没有找到我,是不是我们现在还在想今年春天要种些什么菜,风筝糊什么颜色比较好看。如果我当时没有遇到他,他是不是现在还好好活着,他那么好,日子一定过得很好,不对,如果我早点遇到他,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你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是你害死了我爹娘,也是你害死了你相公”叶茗万念俱灰地开口。

    姜云笑了:“我不想在这个世上了,他不在这人世间,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了。”

    姜云弯下腰,撩起裙摆把脚上的绣花鞋脱了下来,递给叶茗:“想亲手杀了我吗,给你这个机会,你把这鞋拿去烧了吧。”

    叶茗闻声,几乎是立刻双手支地,撑着自己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把鞋子接了过去,拿起烛台,将绣花鞋点燃,扔到了地上:“我恨不得这烧的是你。”

    香玉像是失去了支撑,软软地躺在榻上:“嗯,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叶茗像是被这一句话惹怒,冲过去又是一刀扎在了香玉腹部,眼睛死死盯着她的脸,眼中的恨意有如实质,是想要将其生吞活剥的架势。

    这次却许久不见香玉说话,只看见她的脸颊慢慢凹下去,骨头支着层皮,整个人也慢慢瘪下去,生机似乎在快速逝去,像一朵枯萎的花,残破地支楞在原地。

    叶茗愣了一下,见香玉似乎真的快死了,看了一眼地上燃烧的绣花鞋,又看了看香玉毫无血色的脸,反应了过来,神情激动:“原来真的是鞋!你会死,这下你活不了了!”

    香玉费劲地抬了抬眼皮,有气无力地说:“嗯,你报仇了,我会死的。”

    叶茗立刻将最近的烛台拿起来,把蜡倒在绣花鞋上,之后一把将烛台扔到绣花鞋上,看着突然大涨的火焰大笑出声,他兴奋大喊:“这都是你的报应,爹,娘,我终于给你们报仇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香玉几乎毫无生息地躺在那里,眼神里却充满了解脱。

    叶茗看着绣花鞋完全燃尽,异常激动,脖子青筋暴起,迫不及待贴近香玉耳朵,充满恨意的声音在香玉耳边响起——

    “你说,是谁告诉李齐麟你在那里的呢……是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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