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上地板，吊灯，以及其他被损害的古董家具，修缮的费用一共是十八万。由于这一切都是你在boss房门口睡觉引起的，所以都由你承担。”
玛蒙站在茶几上，拿着一卷厕纸飞速计算着，最后铁面无私地向她报出一个数字。
夏悠老实地坐在对面沙发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两侧，听完这句话，她的眉毛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如果她现在刚好有十八万，此刻她应该会心痛。
如果她现在只有十万或者八万，此刻或许会焦急。
但实际上她一分钱都没有，所以非常坦然，完全不以为惧：“先欠着，十年后再还。”
“等不到十年。”
兜帽下的三角嘴边露出一丝冷笑：“从你以后任务的报酬里扣，扣到还完为止。小鬼，你就慢慢在瓦里安还债吧。”
“什么？”夏悠惊愕，“难道我们还会有工资吗？”
玛蒙奇怪地看着她：“当然了。打白工的事情我可不干。”
“哇噻！我找到工作了！”夏悠喜出望外，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她。
玛蒙：“？”
这到底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彩虹之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和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下意识就往后躲：“放开我小鬼！”
“为什么？”
小孩子的身份让人可以放下许多包袱，夏悠唧唧歪歪地不肯撒手，“好像吉祥物哦玛蒙酱！”
她俩正极限拉扯着，宴会厅的另一头传来脚步声，斯库瓦罗大踏步地自医疗室里走了出来，夏悠眼尖，看到他耷拉下去的左边袖管重新鼓了起来。
成年人总是无法理解小孩子为什么会有那么旺盛的精力，她立马撒开了玛蒙，蹦下茶几，哒哒哒地跑到斯库瓦罗面前。
“哇，斯库瓦罗你装上假肢啦？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嘴上说着，不等斯库瓦罗同意，她已经不客气地捧起了斯库瓦罗的左手。
隔着制服的包裹，假肢的触感并不明显。可能是考虑到他战斗狂的本性，还自带了一把长剑。
夏悠好奇地摆弄了一会：“这个真的会方便战斗吗？”
“斯库瓦罗定做的有特别设计的假肢还在路上。”鲁斯利亚紧随其后，扶着墨镜从走廊里走了出来，“这个不过是临时的替代品而已。”
“诶？为什么？”
“为什么？！”斯库瓦罗厉声道，“为了某个小鬼不要再去自寻死路！”
“是说我吗？好吧，好像是说我呢。对不起斯库瓦罗下次不敢了。”
夏悠自知理亏，陪笑着放下了他的左手。
斯库瓦罗哼了一声：“给你五分钟，去武器室里拿一把剑，然后到训练室去！”
夏悠立刻怪模怪样地立正，冲他行了个礼：“yes sir！”
……
“你就不能拿一把短点的？”
夏悠很委屈：“这已经是武器库里最短的一把了！”
斯库瓦罗不可置信地从她手里拿过剑，比划了一下才发现确实比自己常用的剑要短一点。只是由于她现在还太矮，抱着剑不比剑高多少，才显得剑似乎很长。
“算了。”斯库瓦罗有点头痛。
他摆了摆手，不想再纠结这个问题，“要想练剑，先从挥剑开始吧。”
夏悠听话地点了点头，握紧剑柄，伸直双手，平视着前方用力劈下。
“幅度再大一些。”
她依言调整了一下姿势，将双手高举，加重了力度。
那把剑相对于她的身高来讲确实太长了，用力挥下的时候带着她的身体也往前一倾，差点失去平衡。夏悠赶忙用眼角的余光去看斯库瓦罗，发觉他还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后及时地往后一收，稳住了身形。
她深吸了一口气，回忆着刚才的感觉，将重心试探着往下移，再次举起了剑。
长剑劈开沉闷的空气，发出呼呼的风声。经过几次试探后，她似乎是找到了发力的感觉，速度逐渐快了起来。
种花人喜欢写剑客，衣袖飘飘，翩若惊鸿。但实际上，真正握住剑的时候会感觉到，剑本身便是沉的，有着一定的重量。光是要轻松地挥动便需要一定的臂力，更用不提驯服的过程。
还好，她有的是力气。
不知不觉间，肌肉已经自女孩的手臂上隆起，轻薄的衣服遮盖不住明显的起伏。肌肉随着她的呼吸尽情舒展着，经络和骨骼强硬地支撑着她每一次用力，又将掌握不住的力量化解。
指腹摩擦木质剑柄的触感，每一次挥动时上臂肌肉发力的触感，用力挥下时带起的剑风扑在脸上的触感，收回姿势时浑身绷紧的触感……比起言语的描述，身体的记忆似乎更有用。
夏悠干脆闭上了眼睛，全靠本能去摸索。
这个时候斯库瓦罗反而没有说话，银灰色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她。
会主动选择加入瓦里安的人多少都有点古怪，这孩子也不例外。
在成为剑帝之前，斯库瓦罗曾经周游世界，挑战各路剑士。并不是没有见过比她天赋更加卓越的少年英才，但最后他们都败在了斯库瓦罗的剑下。
说到底，道场里练出来的剑法，怎么胜得了真正在深海厮杀过的鲨鱼。
他在场边看了半晌，忽然迈步走了过去。
夏悠似懂非懂，正在一遍一遍强化着手感。瞥见他走过来，刚刚扬起嘴角，斯库瓦罗毫无征兆地迎面就是一剑！
“铛！”
长剑擦过她的身侧，削断几缕头发后深深地嵌入了地面。
夏悠差点把剑扔出去，她惊魂未定地看着剑锋上自己的倒影，失语两秒后终于大叫了起来：“你这是想杀了我吧！”
“你的剑呢？！”
斯库瓦罗不答反问。
“剑？”夏悠喃喃自语，背上全是冷汗。这个时候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可以用剑，“对，剑，我有剑！”
“用你的剑去挡！”斯库瓦罗大声吼道，随即拔起剑，不等她反应，马上又砍了过来。
夏悠根本无暇和他去理论，挡？说得容易，要怎么挡？
明明有了可以傍身的武器，却比赤手空拳时还要窘迫，不趁手的武器完全成了束缚。
她下意识地想松手，斯库瓦罗却先一步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小鬼，你最好是想清楚了，你现在松开了剑，那可就一辈子别想再学了！”
夏悠其实是不想笑的，但是这种时候除了笑她还能做什么呢：“斯库瓦罗你剑术教得挺好的，就是有点费学生。”
少年剑帝的攻势如同连绵不绝的暴雨，没有哪一个方向不被其剑势笼罩。夏悠真的是想大叫——第一次拿到剑的新人到底怎么跟剑帝过招啊！拔苗助长也不是这么拔的吧！
她越退越后越退越后，后背已经触到了训练室坚实的墙壁，避无可避。眼前斯库瓦罗的攻势却并未放缓，依旧如同狂风暴雨般涌来，光是紧握着剑，而不是将其丢下就已经耗尽了她的精力。
“哐！”
自对方剑上传来的力道忽然加大，夏悠咬着牙去挡，忽然间，那种熟悉的、剧烈颤抖顺着手指一路往上爬，整条手臂都奇异地失去了力气，麻痒得像是被无数小虫啃噬着，长剑顺势脱手而出！
不好！
电光火石之际，她还惦记着斯库瓦罗说过的话，想也不想地跟着跪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蜷缩起手指，在手中的剑彻底跌落在地之前，堪堪地指尖用勾住了剑柄。
喉咙里传来隐约的血腥味，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肺部的刺痛。她费力地咳嗽了两声，看到斯库瓦罗落在自己身上的影子动了动，终于收回了长剑。
“行了，还不错。”
斯库瓦罗的语气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
夏悠怀疑他之前不是没有收过徒弟，只是入门的时候都被他砍死了。
她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问：“那是什么？之前遇到你的时候你也用过，明明没感觉用了多少力气，但是整条手臂都会酸麻到拿不稳剑。”
提到引以为豪的剑法，斯库瓦罗的脸上流露出狂妄的笑意：“鲛冲击。我就是用这一招杀死杜尔的！“
“这么厉害啊。”夏悠想了想，忽然问道：“那我的天赋怎样？“
无论速度、反应、耐力、敏捷、力量，她都算得上是百里挑一，即使挑剔如斯库瓦罗也不得不点了点头。
夏悠并不吃惊他会这么说，她也得意地笑了笑：“你不会遇到比我更适合练剑的孩子了，都教给我吧。”
反正都欠了十八万了，再欠多点也无所谓。她心安理得地拖拽着剑站起来，剑尖在光滑的地板上刻出一条玛蒙看了又会扣她工资的划痕。
细微的声响并未逃过斯库瓦罗的注意，他的视线顺着往下，在那条刻痕处顿了顿。
作为破坏基地的惯犯，他自然不可能是在爱护公物，只是不得不承认，对于夏悠来讲那确实并非一把趁手的武器。无论是拔剑还是挥动，都会因为过长而束手束脚。
她应该有一把自己的剑，一把短剑，而且要比寻常的剑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