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

    即使心里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但任何冲击,都比不上夏悠亲口承认的这一刻大。

    后知后觉的震惊涌上心头,越前龙马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好半天才迟疑着问:

    “……什么意思?”

    周围吵吵嚷嚷,他的声音一出口,便像是掉入了滚烫的沸水中。

    盛夏的蝉鸣在窗外拖长了尾音,热意烫得视野有些轻微的扭曲,这条老旧的长凳上坐着的少年少女却都有一副更偏向冷峻的眉眼,他看着夏悠,夏悠也看他,神色平静得犹如一滩死水。

    “越前。”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你比我聪明,我不信你没有过猜测。”

    越前龙马沉默不语。

    漫画里要执行特殊任务的杀手、间谍、或者侦探潜入校园,都会想方设法地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最后在故事的高潮猛然揭下伪装,将剧情推动到最高点。然而夏悠把这一步提前到了故事的最开始,于是大家都觉得她病得很严重。

    怎么会没有过猜测,以夏悠的作风,甚至不需要“有心”就能察觉古怪之处。

    越前龙马想了想,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杀手?”

    “对,就像我告诉过你的一样。”夏悠用手撑着下巴,语调懒洋洋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贝尔正在给好奇的英二前辈展示自己的小刀,于是放心大胆地继续说:“我是个孤儿,贝尔也是。意大利人们发现了我们的天赋,养大了我们——唔,你看过《教父》吗?”

    话是这么说吧,但她成为孤儿,是因为意外,贝尔成为孤儿,那可就是因为他自己努力了……夏悠明智地没有把这个鬼故事讲出来。

    “黑手党?”越前龙马反应很快。

    夏悠点点头,好像还挺骄傲的:“对。我们是有身份有地位的大恶人,可不是一般的小反派。”

    兴许是因为听她说过太多遍自己是杀手,已经造成了脱敏效果,此刻听来,越前龙马的震惊程度还在可以承受范围之内。他回忆了一下夏悠平时的作风,忽地想起都大赛时她被亚久津气得七窍生烟,但至始至终都没展示出她的武力。

    ……说到这个,他好像知道为什么夏悠很在意那件事了。

    被培训成杀手的孤儿,总是会让人觉得有一段悲惨的过往。夏悠本就提防着这种情况,越前龙马的眼神刚有变化,便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夏悠按了按桌子,语重心长地说:“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啊,有钱、能打、不用上学,还没人管得住,我过的明明就是全世界最快乐的生活。”

    她嘟囔了两句,伸出手给越前看掌心里交错的伤痕:“而且怎么说呢……就像你打网球一样。别人看会觉得你很辛苦,只有你自己知道你是真的喜欢网球。我是要成为剑帝的女人,我喜欢这样的生活。”

    “抱歉。”她用网球做类比,越前龙马就能理解了,“所以你是为了什么会来青学?家族的命令吗?”

    “我觉得黑手党家族应该不会给我去上学的命令,这是我自己的想法。”

    “那到底是为什么?”越前龙马不解。

    “……”

    夏悠忽然就不说话了,她幽幽地看着他,似乎是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越前,你真的猜不到吗。”

    过于强烈的光线落在剥了漆的木质长桌上,把她的眉眼照得一片漠然。端着餐盘的同学们在他们周围来来回回,无人注意角落中有一场沉默的谈话。

    闻言,越前龙马一怔,随即无可避免地陷入了思考中。

    记忆生出了枝条,自此时此刻起向过去蔓延。最近,说是要继承王位,于是消失了整整一个月;往前,面对亚久津造成的暴力事件,她愤怒得出奇;都大赛,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和部长比赛的事情,她却一口道出了问题的关键;第一次拜访的时候,没有见到卡鲁宾,却知道自己喜欢猫;总是强调着从来没有骗过自己,而事实上,她所说的一切也确实是真的……

    不算长的时间碎片纷至沓来,最后,他的记忆落在最开始的时候,有人敲开他家的大门,说自己是刚刚搬来附近的留学生。

    一直萦绕在心头的那股隐隐约约的怀疑,在这一刻得到了无限的放大。这个猜测听起来荒诞又滑稽,仿佛是什么被迫害妄想者的呓语,却越想越让人心惊,排除其余的不可能,一切的线索,似乎都指向了这个最为离奇的答案。

    思绪纷杂混乱,搅成了浆糊似的一团。半晌,越前龙马终于自沉思中抬起头来,一字一顿地问:

    “因为我?”

    短短几个字符,落入人群的喧闹中,倏地便没了声响。而仿佛正是在等着这句话,夏悠凝视着他的眼睛,一直紧绷着的表情终于松懈了下来,淡淡的笑意浮现在她眼中,冲淡了些许常年在暗杀部队生活的戾气:“是的。”

    “我为你而来。”她接着说。

    好一句值得当场报警的STK发言,亏得她能说得如此坦坦荡荡。

    问出口的时候其实心里并没有太多把握,越前龙马甚至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脱口而出的是这一瞬间占据了整个脑海的问题:“为什么?”

    人总会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夏悠平时看漫画,最讨厌那些不好好说话的谜语人,现在自己也不得不开始糊弄别人。

    她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制止了越前龙马的问题:“具体是为什么,现在不能告诉你。”

    抢在他下一句话之前,她飞快地说:“我从来不会骗你,所以现在不能告诉你,就是真的不能,等能的时候我肯定会告诉你的!”

    一句话把越前龙马将要出口的问题堵得死死的,少年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疑惑如同浴池里的肥皂泡,多得要从脑子里冒出来,为什么?他根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况且她是为了监视吗?可夏悠成天神出鬼没,只要离开学校就会消失在所有人的世界里,没有任何人有她的联系方式,包括“为他而来”的他。

    越前龙马分辨得出别人对他好,妈妈和菜菜子姐姐很爱他,他知道。网球部的前辈们都很照顾他,他知道。夏悠行事古怪说话恶毒,可她也对他很好,这些他也知道——所以这是有原因的吗?

    阳光刺眼,气氛不算融洽,夏悠和越前龙马面面相觑,都没了话说,气氛便诡异了起来。

    她并不想告诉越前龙马你是世界的主角,好像只要用这一句话,就会抹除掉他至今为止为网球付出的所有努力。想想之后的赛程,夏悠又有点后悔顺口就说了,要是会影响到他之后比赛的状态怎么办。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试图挽救一下局面,干巴巴地说:“好啦。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不要再烦恼这件事啦。我不会骗你也不会害你的。”

    殊不知就是因为这样,越前龙马才更想不通。

    夏悠不想再纠缠这些问题,她用眼神示意越前龙马往旁边看,他们废话得太久,其他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距离休息时间结束还有十来分钟,差不多可以准备开始下午的训练了。

    “问题要什么时候烦恼都可以,可有前辈们参加的全国大赛就这一次。你要是因此调整不好状态,我可就没办法谢罪了。”

    她说的有道理,关东大赛决赛在即,现在的确不是拘泥于这些问题的时候。越前龙马沉默着站起来,收拾好餐盘,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还会回学校吗?”

    “当然。”夏悠语气惊诧,“我才多少岁,我不上学我做什么?黑手党也要接受基础教育不能当文盲吧?”

    既然还会回学校,那问出答案的机会还多的是。越前龙马稍微安心了点,暂时将这个问题的重要性排在了训练和比赛之后。

    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餐厅的门口,夏悠也像是了结了一桩心事般,长舒了一口气。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心里忐忑,没什么继续去凑热闹的心情,干脆招呼着贝尔回去。

    从合宿地到彭格列的庄园之间,那条短短的小路旁长满了齐腰高的杂草,显然已经许久无人打理。

    夏悠和贝尔菲戈尔并肩踩着杂草往回走,不出几步,已经看到庄园的铁艺大门了,贝尔冷不丁问道:“刚才你和那小子在说什么?”

    “和我说过话的小子可就多了,你在说哪个?”夏悠反问。

    贝尔嗤笑了一声:“别装傻,你知道我在说谁。”

    见骗不到他,夏悠没意思地撇了撇嘴,如实答道:“我说我是彭格列来的杀手。”

    贝尔:“?”

    不正常如贝尔菲戈尔,听了都觉得难以理解她的思维:“为什么要告诉他?”

    夏悠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心情好坏:“没什么,不喜欢说假话而已。”

    她踢了一脚地上的小石子,板着脸率先推开了别墅的大门。

    ·

    合宿本就只有短短的一周,两天后,旁边破旧的别墅恢复了安宁。

    再之后,瓦里安的众人也结束了修养,踏上了回到西西里的飞机。

    不用再照看这群受了伤一样精力充沛的猛男,夏悠以“学费都交了不能浪费”为名,阔别许久后终于回到了学校。

    开学总共三个多月她就缺课一个月,以这令人伤心的出勤率,要是考试还不及格的话,那就真得留级了。

    关东大赛以后的暑假里,还有个混乱合宿的日美友谊赛,夏悠当然不会错过这样凑热闹的机会。为了不至于暑假被迫补课,有的人表面上是行事歹毒的大恶人,实际上每天都在努力学习。

    大家各有各的事情要忙,越前和桃城要训练,夏悠要补习补考还要练剑,为了节约时间连回家都是跑着去的。

    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家,夏悠在书包里翻找一阵,掏出钥匙,对准锁扣送进去。

    大脑忽然一阵眩晕,好似被人用大锤抡到了后脑勺上,传来刺骨的剧痛。夏悠只来得及捏紧手中的钥匙,眼前就诡异地一黑。

    五彩斑斓的那种黑,漆黑的视野中泛着阳光投射在石油上时那种彩色的倒影,伴随着脑后针扎般的抽痛,夏悠心里大惊我踏马不会是要瞎了吧,眼前的世界忽然豁然开朗。

    仿佛是进了游戏里的传送阵,一秒之前,她还站在自己家的门口,刚刚掏出钥匙。一秒之后,她茫然地捏着钥匙,出现在了一个类似于废弃工厂的地方。

    “嘭!”“嘭!”“嘭!”

    又是几声闷响,空旷的空地里爆炸开几团粉色的烟雾,离她最近的一团烟雾飞速消散,山本武一脸懵逼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手中还握着一根棒球棍。

    “怎么是你?!”夏悠脱口而出。

    “夏悠?你怎么会在这里?”山本也是一样惊讶。

    “呃……呃……呃……”

    太怪了,这辈子就没遇到过这么怪的事情。身后有人发出了痛苦的□□,夏悠警惕地一回头,看到了狱寺隼人绝望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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