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不太懂人类的语言，但在和上一任，上上任以及上上上任的人类相处中，多少能从他们的表情，动作，和一些简单的词汇翻译出一些内容来。

    比如说他的第一任主人是因为他的妈妈生了太多的崽子养不过来，所以把他送给了朋友。

    而他的朋友又因为结婚怀了孕，没办法再让他呆在家里。他还记得，那天他的两个主人因为他的去留吵了一晚上。他知道自己是多余的那个，于是在主人们睡着之后偷偷溜走了。

    他的第三任主人是在他流浪的路上遇见的。是个很有爱心的大学生，但最后也因为大学毕业，要更换城市无法安置他，最后抛弃了他。

    所以，当眼前这个老婆婆和他说，“跟我一起回家吧。”

    他虽然从善如流地冲她摇了摇尾巴，但是打心底里知道，迟早有一天，他还是会被抛弃的。

    新家里只有老婆婆一个人。

    她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不过他们都有了各自的家庭，而且平时都很忙，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来看望一下老婆婆。

    小女儿见到他的时候是有些嫌弃的，“妈，你从哪里捡来的狗啊！长得不好看，又呆呆笨笨的，而且来路不明，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病。你要是喜欢狗的话，我明天去宠物店给你选只聪明伶俐的？”

    而那时，他正趴在地板上发呆，听到小女儿的话，他的耳朵动了动。

    老婆婆没有回答，只是叫了他的名字，他乖巧地跑到她的身边。

    老婆婆一把抱起他，把他放到腿上，一下一下地摸着他的毛。

    他以为这是最后的温存。

    毕竟前几任在送走他之前，也是对他格外的好。

    他已经做好离开的准备了，只要新的狗子一来，他就像之前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绝不让任何人为难。

    为此，他甚至多吃了许多狗粮，至少在未来流浪的路上，就没这么容易饿肚子了。

    可谁知，一连好几天也没见动静，家里也没出现其他的狗子。

    他就这么被留了下来。

    大女儿在春节带着儿子来给老婆婆拜年的时候，小孙子见到他就格外的喜欢，一直抱着他不肯撒手。

    临走之前，大女儿向老婆婆讨要，“妈，你看宝宝喜欢，难得他这么喜欢狗狗，要不这只给他带回去，我下次给你找只新的来？”

    他被男孩紧紧的抱在怀里，完全没有撒手的意思，他以为就这样要换新主人了。

    毕竟老婆婆对她的儿女们从来没有说过“不”。

    老婆婆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摸了摸男孩的脑袋。

    “他已经很老了，折腾不动了，姥姥买只新的更可爱的给你好不好？”

    小男孩说什么都不依，闹着非要手上的这只。

    可最后，老婆婆仍然没有让步，把他留了下来。

    就这样，他一直陪在老婆婆的身边，她每天都会给他准备狗粮和零食，准时准点带他出去遛弯。

    后来的后来，老婆婆的身子不大好了。

    在一个深冬的夜里，老婆婆把他叫到身边。

    “对不起啊，说好永远不会抛弃你的，可能还是要食言了。”

    她躺在床上，微黄的夜灯照得床头一片暖意，好像这个漫漫冬夜也没这么寒冷了。

    他爬到床上，贴着老婆婆在她身边躺下。

    她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他的毛。

    最后，手终于靠在他的背上没有再动过。

    他眯上眼睛，感受着那只手的温度。

    “真暖。”他想。

    如果他会说话的话，他会告诉老婆婆，她没有抛弃他，从来没有。

    不过，也许，很快他就能告诉她了。

    他这么想着，也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