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浸了水的衣物一直紧贴在皮肤上,又被忽然大起来的海风一吹,就像是整个深海的湿冷都将舒徽妜裹挟其中。

    昆图斯前脚刚走,舒徽妜正准备往放行李的小箱子里找衣服,一阵钻心难捱的钝痛兀自从腹部传来,一开始舒徽妜还能往前走上两步,可没多久她就慢慢扶着一旁的小木桌伏在了地上。

    身上冰凉的感觉更甚,那股寒意似乎也要顺着全身血脉涌向下腹处,让本就疼如刀绞的舒徽妜浑身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有些分不清这究竟是冷还是疼,又或是都有,但现在的她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想撑起身体去换身干净的衣裳,想去够桌上昆图斯留下的药剂瓶,可这些她都做不到。

    这种感觉,几乎要比那日被扎尔一刀穿入后腰更加痛不欲生。

    腿间忽然涌出一股暖流,意识朦胧间舒徽妜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心里暗暗郁闷这倒霉事怎么不偏不倚这个时候来,她措不及防不说,也根本不知该如何处理,眼下船上资源有限,这种女子私事又极为麻烦,她也不知该怎么和昆图斯说明白这件事,一时间更是头疼起来。

    母亲还有家中照顾自己的婆子都与她说起过癸水的事,只是她一直没来,也没放在心上,在西大洲这么久遇到的危险境况让她将这等小事忘得干干净净。

    她只记得临别前母亲说过,女子嫁人后需来了癸水才能与丈夫行房事,且往后便成了月事,每月都要来上这么一遭。

    舒徽妜心里不免害怕起来,家中两位姐姐都曾来过癸水,姊妹们之间说些私房话时也聊到过这个话题,可都没人说会这般疼痛难忍的,若是往后每月都疼这么一回......

    突然袭来的又一阵剧痛搅乱了她的思绪,激得舒徽妜倒吸一口冷气,疼得过头之后她胸口甚至隐隐泛起了恶心的呕吐感。

    不知在地上缩了多久,门外终于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昆图斯是在甲板上闻到了一股血腥味才发觉了异常,他刚刚伤过人,闻到血的味道很正常,可这个味道却是从舒徽妜所在的那个舷舱里传出来的。

    他立刻抛下还在自我反省认错的科德林,快步进了船舱,科德林见他忽然面色急切起来,也不明所以地跟在了后面。

    昆图斯有些想不明白,他将舒徽妜从海里救起时明明没有嗅到任何血腥味,他是大致了解了她没有受伤后才放心让她一个人上船的,现在船上一共就六个人,他们五个刚刚都在一起,她怎么会突然受伤呢?

    这其中的古怪在昆图斯见到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舒徽妜时就全部抛之脑后了,他大步冲过去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同样落过水,她身上仍在往下淌水,而昆图斯身上的衣服都已经半干了。

    怀里的姑娘脸色白得吓人,几乎没有丝毫血色,许是冷到了,一直在不停地发抖,昆图斯也顾不得她身上还穿着湿衣服,将她直接塞进了被子里,又顺手将那个她自己用布料做了个套子的火焰药剂塞了进去。

    见她还有意识,昆图斯俯身轻声问道:“怎么了?你受伤了?”

    问完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臂,刚刚抱过舒徽妜的那只手的衣袖上染上了丝丝血迹,这大概是他托着她腿的位置。

    “谁弄的?让我看看,很疼吗?”他见床上姑娘疼到五官都皱到一起,心下不忍,说话更轻了几分。

    舒徽妜闻言也是大惊,昆图斯显然并不清楚姑娘家的事,一厢情愿地以为她受了伤,她期期艾艾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只是硬拉着他想要掀被子的手不肯让他更进一步。

    “别......我没事......”可怜的姑娘说话已经气若游丝,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昆图斯哪里肯信她,她本来力气就不大,如今这点推阻更是形同虚设,昆图斯拉开被子,果然见她身下有血迹,与身上的水渍一起在床单上晕开几抹殷红。

    虽然这伤来得古怪,但昆图斯也见不得她这痛苦的样子,又碍于这伤处过于隐私,他不好贸然查看,也没再多问,只是起身去找治疗用的药剂。

    刚要转身,床上的姑娘伸出手无力地抓住了他,昆图斯立刻停下脚步,刚刚与人动过手,他身上的温度自是不低,与掌心冰凉的触感反差巨大,他下意识拢紧了手,传递过去的久违的温暖让舒徽妜也努力攥紧了他。

    “别走......昆图斯,我好疼,帮帮我......”她想不出解释现状的说辞,但她实在是太需要有人能将她从痛苦的深渊中拉出来了,眼前这个无所不能的少年,这一次也能救救她就好了。

    许是感受到了昆图斯身上的暖意,也知道可以依靠之人就在身边,舒徽妜开口后便哽咽了起来,过去多次告诫自己要坚强的决心都在这一刻被某种莫名的委屈转化成了难以抑制的脆弱,她现在太需要人安慰了,这样的苦楚比死了还要难受。

    她的身上真的很冷,昆图斯心疼她这幅可怜模样,没有再执着地去找药剂,转身回来将她抱进了怀里,还捎带手地把那个被她称作“汤婆子”的药剂瓶塞进了她手中。

    他坐在床边用被子将她裹好,伸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随后再次询问:“你怎么了?哪里疼?我看你受了伤,还在流血,要早点处理才行,告诉我,我才能帮你,好吗?”

    她不肯说,昆图斯也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耐下心来一遍遍重复,可舒徽妜这个样子却又让他心里着急,万一是被什么海里的怪物伤到,处理不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她几乎全身无力,但抓着自己的手却很紧,几乎是一种下意识宣泄痛苦的方法,昆图斯能想象到她的煎熬,虽然想要尊重她自己的意愿,但她要是还说不出来自己身上的问题,他就只能强行给她检查了。

    就在两人僵持的时候,确定自己的到来没有打扰到任何事的科德林也在此时进入了舷舱,他本想下意识地开个玩笑为自己打破这个二人世界找借口,但舒徽妜的脸色看起来却不是什么能笑得出来的样子。

    “她怎么了?”科德林将这个昆图斯根本没弄明白的问题又抛给了他。

    昆图斯有些不太确定地说:“她受伤了,又不肯让我帮她处理伤口,只说疼,我见她裙底都有血迹,可她......”

    看起来总是运筹帷幄什么事都全在掌握之中的昆图斯难得露出这种微妙的一筹莫展的神情,加上他说的话,科德林一听就乐了,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刚刚还在苦恼的昆图斯立刻对着科德林垮下了脸,那要杀人般的眼神都没能阻止科德林的笑声。

    看来自己外出历练时前前后后那十几个相好都不是白找的,还让他有机会能嘲笑一番昆图斯这种级别的屠龙者。

    在昆图斯真的要打人之前,科德林赶紧解释:“诶诶诶,别生气,我知道她怎么了,你先把她那身湿衣服换下来,我去找点东西,要是有个什么能止痛的药剂的话你就给她喝了,多的你别管。”语毕他眼里的揶揄之色更加明显。

    武力上科德林无疑是十分敬仰昆图斯的,但在生活中,他也的确只是个毛头小子,甚至依照他这幅懵逼的样子来看,往前是个少见的没接触过女人的屠龙者,这个认识显然让科德林觉得昆图斯好像也没传说中那么无可匹敌,至少在女人这方面他就比不过自己。

    昆图斯狐疑地看着科德林,他这态度不免让昆图斯觉得舒徽妜在光辉堡时是不是遭受了什么虐待,但科德林却自顾自走出了舷舱,还礼貌地带上了舱门,事情看起来不像是很严重的样子。

    转过头来,昆图斯却又有些犯难,东方姑娘向来最为矜持端庄,要让他帮她换衣服这种事是决计不会同意的,可她现在这幅样子估计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想了半天昆图斯还是先将她放到床上躺好,随后便起身去找能用的药剂和舒徽妜带来的衣物。

    舒徽妜自然是听到了科德林的话,她既庆幸此刻还有能明白情况的人出来安排,又有些羞于让昆图斯知道这档子事。

    很快昆图斯就找到了东西回到床边,他抱起舒徽妜,让她喝下手中这瓶乳白色药剂,这还是之前在索戈利时帕奇斯给他的,止痛的药剂昆图斯向来不需要,舒徽妜还是上次在宾博立时喝过一次,眼下正巧还有剩的。

    药剂下肚后起效很快,那种刀钻斧凿般的疼痛感不一会就消减了几分,腹部虽然还是有些异样的感觉,却也没让舒徽妜再疼得双眼发黑。

    见她平静下来,昆图斯这才继续说:“现在还有力气吗?得把这身湿衣服换下来,你自己可以吗?”

    舒徽妜感激于做事向来雷厉风行的昆图斯在这件事上一直依她忍让到了最后,舒徽妜点了点头,说:“我没事的,你不必担心我。”

    昆图斯见她确能自己起身,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转过身去站在舱门边,以一种面壁思过的姿态背对着舒徽妜。

    “你换吧,我就在这里,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她这“伤”着实奇怪,昆图斯虽然尊重她的意思,却也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只是沉默地站在了门前,也好防着科德林要是回来会突然入内。

    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了下来,只剩姑娘换衣服时淅淅索索的声音,昆图斯有些不自在,脑子里忽然想到了东方姑娘白皙细腻的肩颈和纤细光洁的小腿,那都是他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意无意偷偷看到的,虽然这个时候想起这些来多少有些不合时宜,但昆图斯就是忍不住地心猿意马。

    其实他隐隐有些猜想,舒徽妜不是那种讳疾忌医的人,现在这个状况她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科德林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只有他是个局外人,这种认识也让昆图斯心里免不了有些烦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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