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远在宾博立的昆图斯并不清楚索戈利如今发生了什么,他只是以低廉的价格卖了一片龙鳞给梅拉,用来装饰她并不多样的剑鞘,随后便开始准备前往莫雷德了。

    虽说他和古堡如今的主人,也就是那只吸血鬼还算认识,但莫雷德地区遍地的怪物还是得提前做些应对,否则山路难行,位于悬崖之上的古堡也不是那么好上的。

    临走时昆图斯拦下了要跟着去的梅拉,说:“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走吧,席尔还在等你。”

    在宾博立留着梅拉只是因为他不方便照看舒徽妜而已,去瘟疫古堡就不需要她了,反正席尔早就已经盼着她回去,还不如就在这里和她道别。

    “可是......”梅拉说到底还是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昆图斯,想帮他把舒徽妜的问题全都解决好再离开。

    舒徽妜笑着安慰她说:“没关系,倒是席尔现在应该很期待你快点回去一起忙新家的事,快走吧。”

    梅拉有些不好意思地回了舒徽妜一个微笑,这个东方姑娘简直是和昆图斯完全相反的性格,她温柔得不像话,对于明明是自己的疏忽让她受到了伤害,她却还要反过来安慰自己,而见她第一面时自己竟然还在心里估价,真是越想越无地自容。

    昆图斯才不管梅拉在这里纠结些什么,收拾好萨莎送回来的马车之后就打算启程。

    梅拉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朝舒徽妜开口:“那你回索戈利的时候来我家玩!”末了又补上一句:“别带昆图斯!”

    说完她朝舒徽妜挥了挥手,舒徽妜也笑着回应了她,三人也就此分别了。

    时隔很多天再次回到这个熟悉的马车上,舒徽妜却有了恍如隔世的错觉,原本身边一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艾米再也回不来了,她每每想起艾米与她说过的那些未来,她都会忍不住想要掉眼泪。

    舒徽妜抱着那枚已经带在身边很久的龙蛋,靠着窗户默默失神,龙蛋在凯瑟翰寒冷的天气里微微散发出了一些热度,还能让舒徽妜稍微感觉到慰藉。

    临走时昆图斯找炼金术士制作了很多份药剂,保证她这一路上都不会断药,而近来舒徽妜的睡眠也少了很多。昆图斯晚上并不停下来休息,她也就在车里默默陪着他赶路,天不那么冷的时候,她还会坐到外面去陪着他。

    她已经连续低落了好几天,昆图斯也知道她是有心事,并不打探,只是说:“没事,你的病会治好的,吸血鬼不行就去找巫医,我准能给你找到一个,放心吧。”

    “有你在,噩梦也没那么可怕。”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舒徽妜这样轻声说着。

    刚来西大洲时,每到晚上昆图斯要离开的时候,她就会整晚都睡不好,纷乱的思绪与对未知的恐慌使她就算再困只要稍有动静也会被惊醒,只有昆图斯在身边时她才能睡个好觉。

    如今这个魇热症也是如此,虽说喝药肯定是有效果的,但有昆图斯在,她悬着的心也能有个安稳的归处。

    闻言昆图斯有些愣住了,胸口的位置像是有什么要蹦出来一样,但他面上还是强撑着没有露出丝毫开心,他不断提醒自己,得病不是什么好事,不管舒徽妜说什么,他还是得给她治好的。

    “只是......”舒徽妜犹豫着开口,“我听说特维尔找到了,他并没有死。”

    她也不是希望特维尔会死,只是那个噩梦中,与特维尔在一起的她太压抑太痛苦了,特维尔给她的窒息感甚至要强过扎尔。

    旁边的昆图斯脸瞬间就垮了下来,有些不服气地问:“干嘛,你想去马特莱纳吗?”尾音里竟然还带上了些委屈。

    舒徽妜怕他误会自己的意思,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我只是想起你当时说,要是找到了他,就把我送回去。”

    昆图斯则才松了一口气,说:“那时是那时,我向来说话算话,说送你回家就送你回家。”

    他是说话算话,但也是有选择性的。

    有了他的亲口保证舒徽妜才绽开了一点笑意,但很快就消散了,之前她为了活下去而挣扎着,后来又生了怪病,如今一切安稳下来后,她才开始慢慢回过味来。

    身边的亲近之人的离世总是会让人低落的,尤其还是以那样残忍的方式。

    舒徽妜不禁说道:“我原本想着,若是西大洲的龙不再作恶,这里的人或许还能过得好一点,可现在却发现,很多时候众生之苦另有源头。”

    那些常见的不常见的怪物大多出自龙血催生的变异,如果没有巨龙,或者这里的龙是东大洲那样的祥龙,一切应该都会不同。

    可渐渐地舒徽妜才明白,人心才是最可怕的东西,本性中的贪婪与恶念若是不加以遏制,它就会像龙血一样腐蚀掉一个人原本的善良。

    所以昆图斯甚至敢带着她屠龙,却从不放任她单独面对某些人。

    身边的少年冷淡地开口:“比龙可恶的东西多了去了。”

    他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这样平静,明明他不过是大自己几岁,她也读过很多书,明白许多道理,见过不少勾心斗角的人,但舒徽妜能感觉到他在视野上的广阔是她永远都不可及的。

    感觉到她的目光看向了自己,昆图斯转过头来与她对视,东方姑娘羞怯地避开了他灼热的目光,但昆图斯却直直地看向了她。

    “你不该待在这里,不管怎么样,我会送你回去的。”他即像是在跟她保证,又像是自己喃喃自语。

    这片土地滋养怪物,怪物又催生人心的扭曲,她本就不该来的,她的娴静美丽与这个黑暗的大陆格格不入。

    舒徽妜低下了头,她是可以回去,可他们呢?

    她一想到未来的某一天,自己独自坐在院落里绣着花喝着茶的时候,大洋彼岸的昆图斯会慢慢堕化成一个所有人都畏惧的怪物,最后死在众人的刀剑与惊恐之下,她的心就会钝痛不已。

    不仅仅是他,还有那些在索戈利一起喝过酒的屠龙者,他们愿意来参加她邀请的晚宴,那就是她的朋友们,可他们都和昆图斯一样,或许有一天死在怪物手下,或许某一日死在同伴手中。

    这太无解了,西大洲需要屠龙者解决怪物的烦扰,可又没有办法阻止屠龙者成为怪物,屠龙者就像是西大洲的诅咒,让被选中的人承受痛苦。

    良久,她还是开口问出了她一直想说的话:“那你呢?”

    你该怎么办?你要如何逃脱西大洲的诅咒?你的未来去往何处,又会如何?

    她知道昆图斯的答案是什么,所以最终她只问出了三个字,又有些不敢听到昆图斯或许比她所想的更加残忍的回答。

    沉默片刻之后,昆图斯才开口:“我不能留在东大洲,那里同样也不是我该待的地方。”

    东大洲没有怪物要让他解决,也可能没有人能处理堕化成怪物的他,留在东大洲只不过是扰乱她平静的故土而已。

    “可......”她并不是想把他留下,虽说如果可以的话,她也希望他能在东大洲过上安宁的生活,不再陷入危险中,但她更希望他往后的生活平安无虞,哪怕他们再也无法见面,只要他能好好活着,对她来说就比什么都要好了。

    只是昆图斯轻易就从西大洲的泥沼中拯救了她,而她却对于如何帮助昆图斯没有任何办法。

    “屠龙者已经存在几百年了,大家都是这么过的,想那么多没有意义。”

    那种屠龙者惯有的洒脱显得昆图斯的语气里似乎没有什么情绪,但在凯瑟翰的冷风中,舒徽妜听到了些许寥落。

    他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屠龙少年,为这片土地上的人杀怪斩龙,他该以英雄之名在这片土地上消失,而不是一个令人畏惧的怪物。

    “昆图斯,你愿意让我帮你吗?”

    舒徽妜再次看向了昆图斯,这一次她没有再躲避他回应的目光,她坚定且执着,只要他给她肯定的答复,无论如何她都会想办法帮他走出这个困境。

    东大洲那些关于龙的典籍里说的残秽是什么舒徽妜不知道,也没有多余的资料供她研究,但她确信,只要自己弄明白这一点,她就能找到办法帮助昆图斯。

    回去后她会想办法去研究那些东西,过去小时候她根本不相信的神话故事,如今成了她所有希冀的曙光。

    她一定要为他做点什么,就算到最后全是一场空,她也不能放走任何一点可能性。

    眼前的傻姑娘再次展露出了她身上不谙世事的天真勇敢,换做以前昆图斯会否决她,或者嘴上答应面上点头却根本不把她的异想天开放在心上,但这一次他迟疑了。

    过去她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过,这一次她的专注是为了他,她不想他落得一个可笑的结局,所以她才会这样迫切地想要帮他。

    群星在她的眼睛里闪烁,可她所看的全部却只有他一个人。

    昆图斯回以同样认真的态度,看着她眼里的星火,用他那早已熟练的大衡话一字一句地郑重道:“我愿意。”

    舒徽妜的身影全都映在了昆图斯的眼里,金色瞳孔中她的影子就像是被用琥珀封存起来的一份美好,不管未来如何,她是否真的能为他做些什么,至少这一刻的舒徽妜永远都留在了他的心里。

    寂静的冬夜连虫鸣都没有,规律的马蹄声往前方人烟稀少的密林里延伸,车上的两人各自怀着一点点的私心,为心底的放纵找到了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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