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房内被毫不透光的厚重窗帘包裹着,唯一的光源是一盏昏暗的烛灯,随着被踹开的房门带起的气流,烛火脆弱地摇曳两下才渐渐恢复稳定。

    书桌模样的穹影木桌一前一后地坐了两个“人”,一个金发微卷,被整齐地束在脑后,脸色苍白到与死人无异的男人,他正一脸诧异地看着闯进来的昆图斯与他身后的舒徽妜;而另一个则是舒徽妜熟悉的黑发红眼,此时正玩味地笑着看向他们的约书亚。

    “原来您还活着,是我失礼了。”约书亚主动开口,笑意不达眼底,它看着像是在和舒徽妜说话,可眼却瞟向了昆图斯的方向。

    舒徽妜没敢理他,本来想着这里有一只吸血鬼就够令她担忧的了,没想到约书亚也在这儿,当时昆图斯和它打了一架,回来身上的伤还吓了她一大跳。

    如今它们两个倒是在一块儿去了,万一联手要对付昆图斯,那不是完了吗。

    没有得到回应约书亚也不尴尬,它在宾博立找到舒徽妜之前提前确认了昆图斯的位置,以它的推测昆图斯不可能会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就找到舒徽妜,所以它才会在老朋友面前分享着这位异国姑娘的死讯并且和它一起谈论昆图斯接下来的动向。

    谁知道这么快就再次见面了。

    那个金发男人此刻也满是警惕地看向昆图斯,它对昆图斯可没什么好印象,虽然每次他来找自己都是这样简单粗暴的手法,但它还是对他的出现颇为忌惮。

    两只昆图斯的手下败将此刻都不明白他突然过来是为了什么,毕竟它们俩前一刻还在大笑着讲着昆图斯的坏话,总不能是他千里耳听到了过来打它们一顿泄气的吧。

    昆图斯没有直接开口,他带着舒徽妜走进房间内,顺手关上了门。

    昏暗的空间里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朦胧莫测,唯有昆图斯的眼睛映着火光,看起来灼烈炽热。

    他走到了桌边,给舒徽妜随手拉来一把椅子,自己则倚靠在她身边的木质书柜上,满身的压迫感让金发男人连带着椅子一起往后退了两步。

    “最近没出去过,伯爵剑油的材料没找齐,做不了。”它一边谨慎地打量着昆图斯,一边试探性地开口,在友人面前他其实是很开朗的性格,但面对昆图斯它一点也笑不出来。

    “那个不急,魇热症,你听说过吗?”昆图斯沉默半晌才开口,就这安静的一小会,金发的吸血鬼已经在心里猜测了一万个昆图斯来找它的理由。

    它疑惑地看了一眼昆图斯,转而又将目光放在了他身旁安静坐着的异域姑娘身上,忽然它有了想法,正想凑到舒徽妜颈边仔细闻闻,却在刚要行动时看到昆图斯抬手的动作,立马又推着椅子后退了两步。

    这倒是给一旁的约书亚看笑了,它对这只被吓到的吸血鬼说:“这是一位东方人,阿莫斯,你应该对她更礼貌一点。”

    阿莫斯早就听约书亚说起过这个被昆图斯带在身边的女人,只是原本当做谈资的人如今突然出现在眼前,它有些反应不过来罢了。

    见它迟疑不敢动,对面的昆图斯也没有任何要开口解释的样子,约书亚又开口道:“优尼娅小姐,请您不要介意,它是一只吸血鬼,如果您染上了某种疾病,它需要闻到您血液的味道才能做出判断。”

    阿莫斯并不是纯血吸血鬼,但也已经活了很久了。它第一次尝试吸食人的血就十分倒霉地找了一个患病的人类作为目标,彼时的它刚刚完成转化,身体情况还不稳定,那个人的病也将它狠狠地折磨了一顿。

    自那之后阿莫斯就开始在它漫长的生命里研究起了人类身上的疾病,转化它的是一只纯血吸血鬼,所以它的吸血鬼血统说得上优良,情况稳定后人类的疫病对它已经造不成什么影响了,只是钻研这些东西慢慢变成了它的习惯,它也就没另找兴趣。

    约书亚都这么说了,看来昆图斯来找自己的意图就是为了给这姑娘看病的,阿莫斯也稍微放下了些防备,得到昆图斯的眼神许可后再次凑到了舒徽妜的颈边。

    东方姑娘细腻白嫩的皮肤在昏黄的灯光下像一块刚刚出炉的蛋奶布丁,东方人的鲜血味道没有西方人那样浓厚,反而多了几分清幽,身体内的本能让它下意识张开了嘴,露出了唇下尖利的獠牙。

    下一秒,映射着烛光的银质箭头直直地指向了阿莫斯的左眼,那是阿莫斯藏自己心脏的位置,每次见过昆图斯后它都会将心脏换一个位置藏好,但昆图斯总能一下就找到。

    约书亚看着阿莫斯情不自禁张开的嘴,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它将目光移到了别处,万一那边发生了什么好朋友死在自己眼前的惨剧,它也不至于尽收眼底。

    吸血鬼吐不出温热的气,舒徽妜只感觉到自己脖子边一片冰凉,慢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约书亚说它这是在给自己看病,舒徽妜不敢乱动,只能看看这个房间的其他地方转移注意力。

    她在那个叫阿莫斯的吸血鬼刚刚坐过的椅子旁边看到了一副黑木棺材,是西大洲传统的上宽下窄的六边形棺木,棺材盖打开着,红色丝绒的内壁还有人躺过的痕迹。

    看来昆图斯敲门时说掀它的棺材板并不是放什么狠话,它真的住在棺材里。

    被昆图斯无声地恐吓过后,阿莫斯乖乖收起了嘴里的牙,只是用鼻尖凑到舒徽妜脖颈边的皮肤处,轻轻嗅了嗅。

    虽然很淡,但它的确闻到了,那种东方人血液之外的、十分稀薄的、属于已经覆灭的小国赛芬土地内的某种古老味道。

    “格巴霍艾诺,是赛芬人身上的一种病。”阿莫斯说出了那个舒徽妜有几分耳熟的赛芬语。

    昆图斯当然知道它说的就是魇热症,追问道:“所以?你能治好她吗?”

    阿莫斯斟酌着开口:“你也知道,我只是了解些人类疾病而已,又不是医生或者什么炼金术士,你要我治病,我只能把她变成吸血鬼,这样就不用死了。”

    眼看着昆图斯的箭又要对准自己刚刚偷偷换到右侧锁骨下的心脏,阿莫斯赶紧继续说:“等等等等,我是说,我治不好她,但我大概知道一些药剂的成分,或许对她有帮助,只是做药我不擅长,你得自己找齐材料然后去找个炼金术士。”

    “如果只是延缓病情的药就不必说了,我要的是根治。”昆图斯冷冷地看着阿莫斯说。

    除了纯血的吸血鬼之外,阿莫斯这种被纯血转化的吸血鬼是血统最强的那一类了,但在昆图斯面前也还是像个小鸡仔一样胆小怕事。

    它快速回到了自己那张远离昆图斯的皮革质地的椅子上,这是城堡的前主人留下的东西,它虽然占领了这座城堡当做自己的老巢,但它最常活动的范围也仅限这个不透光的书房,整个房子里最熟悉的东西除了平时睡觉的棺材,也就是这把椅子。

    “那个药是我从一个赛芬的老巫婆手上搞来的,她说是根治的方子,但我也不能保证。”

    毕竟现在也死无对证了,要是不是的话,昆图斯也只能怪在它头上,阿莫斯不敢骗他,一五一十地都跟昆图斯交代明白了。

    昆图斯当然知道阿莫斯不会闲着没事找个巫医过来交流治病药方,大概率是它抓回来准备吸血的人里恰好有一个赛芬巫医罢了。

    但眼下好歹是有了办法,反正在它这里行不通,到时候昆图斯还是要去找一个巫医回来的,不如就先试试阿莫斯给的方子。

    “行,你把那方子告诉我,伯爵药剂也可以开始准备了,我回来的时候会告诉你这个方子是不是真的。”至于是怎么个告诉法,阿莫斯自己心里也应该有数。

    阿莫斯自然是不会拒绝他,急急忙忙翻出纸笔,用一种西大洲古文字与如今的通用字混杂的文体给他写了一张方子。

    昆图斯虽然对古文字不熟悉,但和阿莫斯接触这么久,它写的东西他还是能看懂的。随后他瞥了一眼旁边看戏的约书亚,就带着舒徽妜离开了。

    他是在大概四年前的时候来过一次莫雷德,那也是他第一次认识阿莫斯,他们俩没什么共同话题,不过阿莫斯不在他的任务清单上,又打不过他,他干脆跟阿莫斯谈起了交易,它只要能保证帮他提供伯爵药剂,他就可以一直不来杀它。

    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远远谈不上什么朋友,但偶尔的交流还是有的,四年来他也为了药剂来找过它几次,他从来没听说过它认识恶魔,更不知道这个恶魔居然就是之前在康塔林见过的约书亚。

    走出房间后,外面的光线终于强烈了一些,没了那种昏沉的感觉。

    舒徽妜莫名觉得松了一口气,看见约书亚时她当然是震惊的,但一想到屋子里有一只吸血鬼和一只恶魔,而昆图斯全身上下只有最后一支银箭,她就紧张得喘不过气来。

    也不知道是屋子里昏暗的灯光让它们没看清昆图斯身上的剑不见了,还是它们真的已经对昆图斯这样的人没有了敌意,不过没事就是万幸,如果那个药方也没问题的话,这一趟就可以说是不虚此行了。

    但现在生命攸关的大事解决了,楼下那重新聚集起来的老鼠再次变得让人头皮发麻了起来。

    见她在这个楼梯口期期艾艾地不肯往前走,昆图斯干脆提议:“要不我带你在这儿逛逛?绕到西塔楼那里可以直接出去,也不用再走那座吊桥了。”

    听他这话的意思是不用经过楼下的鼠群,舒徽妜当然十分乐意。

    这座城堡外面看着蔚为壮观,虽然已经废弃了一个世纪之久,但从刚刚那个房间的布局来看,城堡内部应该不会比外面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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