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白裙姑娘看着太阳落下的方向出神,远处是一片茫茫大海,残阳如血,落日熔金,给世间留下天黑前的最后一处光明。

    她吹着海风,迎着残阳最后的余晖慢慢走向了泛起汹涌潮水的碎钉内海,当裙角被海水浸湿而变得沉重时,潮汐拉扯的力量似乎是在推着她远离大海,但舒徽妜依旧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前行的速度慢了下来,她看着前方的海面,觉得夕阳离自己越来越近。

    太阳即将被吞入海底,那炙热的金球在她眼中渐渐凝成了一只眼睛。

    手臂上突然传来一道无法抗拒的力道,轻轻将她拉回了海岸,直视日光后有些模糊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人,舒徽妜好像又看到了那双金瞳,只是她分不清那是太阳的幻影还是自己的臆想。

    等双眼习惯在正常光线下视物后,那双金色的眼睛不见了,天光将暗,世界终究要归于黯淡。

    拉住她的人是科德林,他已经在这里陪了这位东方公主一整个下午,一起的还有在旁不知缘由却也十分担忧的约曼,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说:“殿下,回去吧。”

    昆图斯和科德林一起杀了四个堪悚勒的守擂者,也就是说,这场比武审判是舒徽妜赢了,按照审判的条件,她已经是合理合法的马特莱纳王妃,特维尔回城堡时将婚礼定在了三天后,也就是明天。

    那幅由马特莱纳知名画匠所作的油画也被挂在了光辉堡那金碧辉煌的长廊上,排列在历任国王与王后的画像之后,仿佛他们注定要成为这个国家未来新的王与后。

    那天城堡的守军过来带走了昆图斯,重伤的科德林与没有还手之力的舒徽妜根本无法阻止,特维尔以保护不周之罪将他关进了圆台监狱,接受圆台之刑,却并没有对其他人提及他与舒徽妜之间的过去。

    上个世纪的瘟疫古堡还叫莫雷德堡,它位于高耸的悬崖之上,作为领主的莫雷德公爵发明了一项看似轻松实则十分残忍的刑罚,他的地牢设在悬崖侧壁,进入牢房后只有一个圆盘大小的落脚之处,犯人必须直立于那小小的圆台之上,稍有不慎就会掉下悬崖。

    每间牢房没有任何可以攀附的地方,除了脚下的方寸之地与身后没有一丝缝隙的牢门外,其他地方都空无一物,只要有一个瞬间控制不住身体的倾斜,就会直接坠落再无生还的机会。

    当圆台之刑名震凯瑟翰的时候,马特莱纳也引进了这种刑罚,光辉堡坐落在山上,这里的圆台监狱被设在了城堡地下一处峡谷的山壁上,圆台与山底的落差有近四十米,虽不及莫雷德堡的万丈深渊,迄今为止却也无一人生还。

    在马特莱纳被处以这种刑罚的都是犯下无可宽恕之罪的贵族,圆台之刑并不见血,既保留了贵族脸面,听起来也似乎还有渺茫的生机,只是时兴这么久以来都没有能在圆台监狱坚持两天以上的人。

    由于昆图斯身上的某些传言,马特莱纳几位大学士在商议过后否决了特维尔提出对他施以极刑的方案,转而将他关进了圆台监狱。

    虽然不是立刻处死,但昆图斯被关进去的时候意识都还有些模糊,又满身是伤,还刚刚经历过堕化之苦,本身情况就不容乐观,在那种地方,明眼人都知道那与死刑无异。

    今晚本是王子婚礼前的一场宫廷夜宴,明天一大早,舒徽妜和特维尔的婚礼就将在这片海滩上举行,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如今海滩上满是从城堡中带出来的宫廷用具与装饰品。

    舒徽妜不愿见特维尔,推脱了那场宴席,鉴于她是明日的新娘,没有人阻止她的任性。

    “殿下,今天打听到的消息说,关着昆图斯阁下的那个房间里面还有人活着,您暂时不用担心,一切事情现在都还不是放弃的时候,我们先回去吧。”

    特维尔对有关昆图斯的一切都严防死守,一点消息都传不到舒徽妜的耳朵里,科德林在城堡的人脉就算再强大,也敌不过王子下达的死命令,但此刻他也只能这样安慰安慰情绪已经有些不对劲的东方公主。

    舒徽妜自是知道他在撒谎,却也给了他一个感激的眼神以示回应,但科德林仍是没有从她眼里看到光亮,这幅六神无主的模样他已经看了两天,现在除了好言相劝外什么也做不了。

    约曼走上前来,却并不似科德林那般想要将她劝回去,只是问道:“殿下还不回去吗?那我为您拿件外衣过来吧。”

    光辉堡离碎钉内海的海滩坐马车要大概一个小时的车程,舒徽妜看着约曼认真的脸,还有她身后重伤未愈就陪着自己出来的科德林,思维迟缓的她这个时候才发现,因自己的失落竟让他们陪着自己吹了那么久的海风。

    “......那便回去吧。”他们顾及自己的感受,舒徽妜也不能不顾他们的安危随意任性。

    昆图斯的事令她憔悴无比,她不知道他如今的情况如何,也找不到门路将他救出来,这些认知带给她的悲伤与自责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全部摧毁。

    但她实在没有办法,任何请求都只会更加激怒特维尔,所以她不敢去跟特维尔提这件事,甚至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关心,就怕万一传到特维尔耳朵里,他会对昆图斯做出更恶毒的事。

    但真让她从长计议,先与特维尔举行婚礼......一想到自己真的要嫁给特维尔,舒徽妜就觉得比死了还要难受。

    人真的无法摆脱宿命吗?

    年轻的屠龙者那总是处变不惊的样子再次出现在她眼前,他所背负的宿命更加悲绝,可他从不自怨自艾,无论前路如何都安之若素。

    最后那个拥抱,舒徽妜知道那是他战胜了堕化成殒鬼宿命的证明,那样的痛苦他都能坚持下来,她又怎么能在此时放弃呢。

    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只要想到昆图斯,舒徽妜总能将混乱的思绪再次明晰起来,她对外面赶马的科德林说:“马车直接赶进车厅里,我去取点东西。”

    那辆来自索戈利的马车里还留有许多她不曾用过或不敢擅自使用的药剂,昆图斯那把青钢剑也在堪悚勒那边善后结束后被科德林悄悄带了回来,她要提前将一切可能用到的东西都准备好,明天或许就是最关键的时候。

    皇室向来对这些重要典礼的排场十分重视,明天的婚礼城堡中不会留下多少人,正是救出昆图斯的好时机。

    回到城堡时夜宴还没结束,车厅里依旧没有什么人,只有隔壁的马夫为了躲避马棚的臭味悄悄来这里歇脚偷闲。

    他们见到城堡里的贵人们才能使用的马车开进来后,偷偷从只有他们这些下人才知道的小门处溜走了。

    科德林确定车厅里没有人后扶着舒徽妜从马车上下来,她快速找到了已经在角落里蒙尘的那辆眼熟的马车,轻车熟路地进去打开暗格,那颗龙蛋依然散发着低低的暖意,一些眼熟的药剂放在它旁边,一如她上次来打开它的时候。

    舒徽妜像是下定了决心,把里面的药剂全都取了出来,一个一个的药剂名字与用途全都细细说给科德林听,然后把它们全都放进一个不显眼的口袋里,交给了科德林。

    “明日婚礼,城堡里所有有头有脸的人都要出席,禁卫军的重点防护对象也在那边,到时候你带着这些东西去圆台监狱,能做到吗?”舒徽妜看着科德林,劫狱重刑犯可是大罪,他是柯里昂家族的人,在光辉堡里还有个能抬举他的大学士,就算他不愿意参与进来也是情有可原。

    但科德林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舒徽妜,他自信的表情看起来不怎么有底气,却也紧紧拿好那一袋子药剂,以骑士之礼回应道:“定不辱使命,殿下。”

    两人悄悄说好明天的计划,这才下了马车,与在外面望风的约曼汇合。

    舒徽妜始终没让约曼知道全部的真相,科德林就算不留在城堡在外也有生存的法子,但约曼如果被卷进来,就算能逃走也不会再有原本的美好未来了。

    那天在堪悚勒的比武审判约曼不在,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位主人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去,只知道如今她是王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无论那位格里罗斯家的小姐如何从中作梗也无济于事,但她有些不确定这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因为这位东方公主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三人各怀心事地回到了舒徽妜的那个房间,这是她留宿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今晚过后她就得和特维尔住在一起去了,但她相信,不会有这个时候的。

    昆图斯一定不会有事,科德林也一定能把他救出来,他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的房间门口满是整装待发的守卫,以那位名叫裴迪的骑士为首,将这里围得密不透风,他见到舒徽妜后对着她行了个礼,随后示意她进去。

    这样大的阵仗舒徽妜如何敢去,可身后也被特维尔带来的守卫给拦住了去路,裴迪以不容置疑的姿态为舒徽妜引路:“王子殿下在里面等您,还请殿下自行前往。”

    舒徽妜犹疑地转头看了科德林一眼,对方只是回以一个无奈的眼神。

    如今有了塞勒涅之剑的他或许能勉强与裴迪一战,但周围还有这么多守卫看着,约曼与舒徽妜又不能有事,在这里起冲突并不明智。

    没办法,舒徽妜只能依言进入了房间内。

    熟悉的屋子里来了个她不愿见的人,屋内的陈设在舒徽妜眼里好像都陌生了起来,自那天之后舒徽妜已经避着特维尔好几天了,他也意外地没有强行要她露面,只是今晚他突然的来访总让舒徽妜觉得有些不安。

    舒徽妜刚进门,房门就被外面的裴迪直接关上了,屋内只有她与坐在窗边的特维尔,他参加完宴席的宫廷礼服还没换下来,华丽的衣饰将他的衬得身形颀长容貌俊美,但舒徽妜却在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明天你就是正式的王妃了,为什么还要躲着我?”他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从前二人之间的龃龉未曾发生过一般。

    可他能当做没发生过,舒徽妜却不会忘记,她冷着脸说:“殿下为明天的典礼费心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休息?那我为何不能在这里休息?”那种病态的表情不受控制地回到了他脸上,舒徽妜隐隐有一种感觉,特维尔好像越来越癫狂了。

    特维尔大步走来拉住了舒徽妜,他的手凉得可怕,紧紧抓着她的手臂以不容抵抗的力道将她扔在了床上,随后覆身压上来,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说:“知道女人什么时候最美吗?”

    舒徽妜奋力挣扎着,慌乱之中她急忙伸手去摸藏在枕下的匕首,特维尔还在为他的出格行径找借口,他满身酒气,醉意却并不上脸,舒徽妜看不出他究竟是醉了还是疯了。

    就在舒徽妜努力用单手将匕首的刀鞘弄开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骚动,很快,杂乱的脚步声奔散开,裴迪也颇为无奈地敲响了今晚这扇本不被允许敲响的房门。

    “殿下,之前我们没能追踪到的那只狮鹫兽开始袭击城堡了,如今瑟瑞拉殿下的房间受损最为严重,人没事,但情况紧急,陛下要您赶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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