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欢喜的模样不似作伪，罗良华彻底放下了心，急匆匆爬上神像，用刀片割破了手指，给神像涂抹着眼睛。

    忽然急光一闪，刺得他闭上双眼，脚底下一滑，整个摔了下去。

    沈姜退到门边。

    神像此时发出的光芒，是鲜红色的。

    红得渗人。

    而眼眶中的血迹，也变成了一双真正的红眼珠。

    眼珠子转了一圈，视线在她身上停顿片刻，随后落到紧闭双眼的罗良华身上。

    片刻，神像动了。

    他手中的八卦镜缓缓移动，对准了罗良华，罗良华消失无踪，似是被收入镜中。

    发出一声满意的笑，神像恢复原本的动作，闭上了眼。

    等了一会儿，确定神像不会再动，沈姜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不知是因为注视的效果，还是神像的目标不是她，它睁眼后的威压只萦绕在沈姜周围，并没施加在她身上。

    要不然，她只怕早就跪了下去，七窍流血。

    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沈姜把笔仙拿出来，敲了敲：“还敢不敢挣扎了？还敢不敢划破我手指了？要是我的血混进去，咱两都得玩完。”

    笔仙难得地没反驳，它刚刚也被吓到了。

    虽然在空间内，可他们还是感受到了这股威压。

    布偶熊第一个有所感应，站起身来气势汹汹。

    皮影受神像和布偶熊两股压力的夹击，忍耐不住，缩成一团躲进了床底。

    笔仙强撑了一会儿，正要往床底下钻，外界的威压消失，布偶熊也一瞬间消散了所有气势，坐回床头，怀里仍抱着那支蔷薇。

    [后门打开是杂物间，里面有打扫工具。先把这间屋子打扫了，下一层出口才会出现。]笔仙顿了顿，又写，[抬头。]

    沈姜抬头去看，黑漆漆一片什么都没有，便打开了手电筒，而后不受控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天花板上，头朝下有着二十多尊神像。

    “要把它们也打扫干净吗？”那得是多大的工程量？

    [不必，但是打扫之前，要先手结太极印，冲正着的神像一拜，再闭眼抬头，默念三声扶轶大神。再行打扫，不然会被视作不敬，降下神罚。其实你得到扶轶的注视后再坐在桌前，执起毛笔，会自动在经书后空白处续写，完成后能看到具体的方法。本尊只是不想你耽误时间。]

    笔仙虽如此写，沈姜还是跟它道了谢。

    而后撬开了后门，拿出扫帚、抹布和木桶，先去院子里的井中打了一桶水，先扫一边，再拿湿抹布一点一点地擦。

    地方不大，但因为许久没打扫过，积了厚厚的灰，尤其是一些角落缝隙处，要打扫干净极为困难。

    将神像最后一处缝隙抠干净，神像背后传来轰隆一声响，多了一道向下的门。

    拿出手机一看，完成进度变成了（1/7）。

    合着这是座倒塔，一共七层。

    沈姜捶了捶腰，有点担心自己在下一个天黑之前能不能完成这个支线任务。

    “对了，能请外援吗？皮影帮忙算不算违规？”沈姜问。

    笔仙：[没有明写，不过你如果不怕冲撞了，尽管试试。]

    [毕竟在神庙里，他们是外来的孤魂野鬼。]

    “那你呢，你算什么？”沈姜靠着柱子，挑了挑眉。

    笔仙一时语塞，复又开写：[愚蠢的人类，不听神谕，必......你给我把他收回去！]

    对上布偶熊双眼的一刹，笔仙几乎漏墨，却勉强维持住了尊贵，只是写出来的字抖得沈姜差点认不出。

    沈姜不理会它，给皮影照出影子之后，去杂物间又翻出一些清扫工具，对着笔仙道：“你的幻肢呢，拿出来。”

    [放肆！汝竟敢]

    字还没写完，沈姜一把抓住笔仙：“要么，你老老实实打扫卫生，要么，我把你塞布偶熊嘴里。”

    布偶的视线渐渐凝聚在笔仙身上，骇得它寒毛倒立，不得已之下，变出了强壮的幻肢，拿起了扫帚。

    沈姜给皮影及布偶熊都分配了工具，这才拎着水桶打着手电，往楼下走。

    第二层塔里更是漆黑一片，隐隐有股沉香的味道飘浮在空气中。

    按要求告拜过后，开始打扫。

    皮影连带着两个影子是最积极最欢快的，只是黑暗中影子闪动，不时要吓沈姜一跳。

    布偶熊老老实实，一只手抱着蔷薇花枝，一只手拿着扫帚。

    笔仙千不愿万不愿，每每想要趁着黑暗找个地方躲懒，一转身，布偶熊就在它身后，只得老实打扫。

    有了它们的帮忙，速度自然快了许多。待打扫完时，忽然烛火亮起，殿内灯火辉煌，沉香味也更浓了些。

    而站立在中央的扶轶大神，眼睛处多了一条缝隙，像是细细睁开的眼睛。

    看着神像后黑漆漆的洞口，沈姜莫名有些不安。

    可此时已没有回头路，神目已张，神明的注视落在了她的身上，半途而废视为不敬，她可能一离开这“塔”，就死于非命。

    深呼吸几口气，朝着冰冷的指尖“哈”了一口热气，正要下去，右手忽然被一阵柔软所包围。

    低头一看，布偶熊踩着笔仙，堪堪牵住了她的手。

    “谢谢。”沈姜捏了捏布偶熊的小手，走了进去。

    接下来的几层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只是每一层烛火亮起后，神像的眼睛都会更睁开一些。

    而她在打扫之前用手电筒照过，分明和第一层的没有区别。

    将第六层打扫完，神像的眼睛几乎完全睁开了，颇有一种俯瞰众生的感觉。

    通往第七层的门一开，浓烈的血腥气翻滚而出。

    【玩家已接取隐藏任务，请尽快祛除污邪之辈。】

    沈姜脚步一顿，示意皮影他们把东西放好先回空间，做好随时出来的准备，拿了两张符缠在手上，将匕首别在腰后，小心地走了进去。

    七层的血腥味更浓，灯光扫过处白骨累累。

    有极细微的呼吸声传来，沈姜一时判断不出在哪个方向，只能愈加小心。

    半晌，一道惊讶的声音轻轻响起：“小姜？”

    沈姜寻声望去，是罗良华和宁碧琴。

    两人皆受了伤，宁碧琴的伤似乎更重，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衣服已被鲜血浸透，脸上自太阳穴到下颌，蜿蜒着一条狰狞的伤疤。

    沈姜心中一沉，面上却绽放出几分喜悦：“罗大哥，你怎么在这？”

    说着小跑过去，一路还被白骨绊过几次，险些摔倒。

    确认了她是活人，罗良华松了口气：“你怎么在这？”

    “扫塔啊。”沈姜走近了才看清宁碧琴身上的伤似的，惊呼一声，掏出七八瓶治愈药剂给她。

    对上二人意外的视线，低头一笑：“上个副本，有个姐姐给我的。”

    罗良华没多说什么，拿起药剂检查一番，就喂给宁碧琴。

    虽然这只是初级药剂，效用有限，却聊胜于无。

    “你刚刚说扫塔？”宁碧琴的声音有些不稳，她失血过多，身上又处处是伤，极致的疼痛让她只能勉强保持几分理智。

    “是，罗大哥给神像涂完眼睛后突然消失，然后我的手机提示就响了，让我把塔打扫干净，我找了好久。最后发现用血作为墨水，可以在经书上写出其他内容，才知道这间神殿就是第一层塔，下面还有六层，一层一层扫下来，可花了我不少时间。”沈姜摸了摸手上的符咒，心有余悸：

    “每一层都有这个神像，但是从上面清扫下来，神像眼睛渐渐就睁开了，把我吓得不轻。到了最后一层，我都不敢扫，深怕扫完会出什么事。”

    说着，沈姜顿了顿，好奇地看向他们两人：“罗大哥，宁姐，你们这是出什么事了？”

    “那你赶紧把塔扫完吧。我们也是接到了扫塔的任务，这个任务其实是限时的。我们没在规定时间内扫完第七层，惹了神怒，降下惩罚。刚刚耽误了不少时间，可要抓紧点了。”罗良华的语气有几分急促，一般人听了只怕会不由自主地着急起来。

    宁碧琴微微皱眉，似是觉得不妥，想要开口，最终保持了沉默。

    沈姜也不戳破，遂着他的意表露出紧张的模样，走到神像前假做打扫，借助神像的遮挡，做了告拜。

    只是满地的骨头，没有可清扫的地方。沈姜只能爬在神像上，用湿帕子一点一点擦拭。

    如果没有罗良华和宁碧琴这两个用自己的鲜血祭祀，又反抗神明的“污邪”存在，第七层应该只是擦干净神像就能完成。

    但是现在......

    沈姜犹豫了，说到底，她没亲手杀过人。

    设陷阱让人往里钻和亲自动手有极大的差别，哪怕罗良华一开始就不怀好意，哪怕对方还计划着骗她当替死鬼。

    可......沈姜握了握拳。

    支线任务失败虽然不会危及生命，但那只是游戏层面的。

    对于扶轶大神来说，两人是污邪。自己这个“信徒”非但不除去，反而与他们一起，显然是被同化了，自然也属于污邪，理应抹杀。

    转念之间，她已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