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周宇刚准备出门，就收到了任巍发来的消息，他看了一眼，对沈姜道：“童霞昨晚死了。”

    沈姜动作一顿，周宇继续道：“与她关联的一个NPC应该也死了。”

    “先去她房间看看。”沈姜道，穿过走廊，去了童霞住的303房间。

    303离楼梯口很近，此刻房门打开，屋里已站了个人。

    林芸。

    看见他们过来，林芸毫不惊讶，指着床开口：“她应该是被什么引诱出去的。”

    沈姜和周宇走上去一看，床上有些凌乱，被子被随意掀到一边。而床铺的正中央，躺着一张纸牌。

    纸牌上画着一个金色盾牌，下面是一行小字：[激活后不可回收，生成一次性防护罩，可覆盖半径范围1.5m的区域。可抵挡非自然生物攻击，耐久度为0时防护罩消失。（耐久度：48/50）]

    沈姜伸手试了试，纸牌就像是被嵌在床单里，无法取下：“她已经做足了准备，又怎么会被吸引出去。”

    沈姜看了眼房间，所有的东西都整整齐齐，没有打斗的痕迹：“应该是有什么让她觉得房间里不安全，所以才往外躲。”

    林芸嘴角上扬，冲沈姜伸出手：“林芸，要临时结盟吗？”

    沈姜望着她：“你不是有盟友了吗？”

    临时结盟与临时组队不同，后者是通过系统，在一次副本中暂时绑定，可以算是荣辱与共。而前者只是玩家之间的口头约定，能不能完成，全看人品。

    “他已经废了，你也清楚。哪怕活到了最后，孟元化也绝不可能离开。再说了，就现在那个黏黏糊糊的样，我可不会凑上去让鬼吃醋。”林芸的手依然举在半空，见沈姜不为所动，脸上笑容不变，“我现在九升十，这是我的突破副本。我的称号是‘美味的冰浆’，目前三级，可以将水凝成冰，但只能是薄薄的一层。暂时起不到攻击或者防御的作用。”

    “三级了才只是薄冰？”沈姜惊讶，林芸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个喷壶，往手心喷了些水，下一刻，水凝成冰：

    “一开始连凝冰都做不到，只能降温。”

    沈姜没说话，只回头看向观察着房间情况的周宇。

    周宇站直身子：“我们还有一个盟友，需要问问他的意见。”

    “那个任巍。”林芸道，并非疑问。

    周宇听了，索性直接拿出手机发消息，片刻后，他抬起头：“好。”

    林芸点点头，去关上了房门，然后拖了个凳子来坐下：“我早上准备下楼的时候，刚好看见谢和美从这屋子里出来，她跟我打了几句马虎眼，十句话里七句假的。我看过一遍，没有打斗痕迹，林芸应该是主动出去的。”

    “你昨晚有听到敲门声吗？”沈姜问，林芸摇了摇头，沈姜便将他们昨晚听见的声响都说了。

    她说得尽可能详尽。

    这是进副本以来的第八天，玩家加上NPC，死了将近十个。

    可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摸出规则——除了一个不能脱离角色之外。

    玩家都把和自己相关的NPC当成独属的财产，彼此的交流又实在太少。

    而且这间房也不对劲。

    住在这的三个人都先后死了，如果说是巧合，未免也太巧了些。

    要么就是她们三个同时触发了什么。

    可童霞看样子也不是冲动莽撞的人，只能是这屋子有问题。

    她又细细看了这屋子一遍，双眼不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却一无所获。

    问题到底出在哪？

    “这两个NPC是被童霞推出去的替死鬼，具体情况，可以问问谢和美。”林芸捶了捶肩膀，似乎有些疲累，找了个凳子坐下，“除了那个闭门不出的胖子，她几乎跟所有人都结了临时同盟。”

    她抬起头，柔和的视线在二人身上依次扫过：“不过昨天，她来跟我说，被你害了。”

    林芸向后一靠，神情中多了几分慵懒：“她说，你故意引她去神庙，让他们遇袭。”

    “第一，是她自己要跟的，我拦过。第二，神庙里齐康山差点用血点睛，也是我拦着的。之后他们发生了什么，我全然不知。”沈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向林芸解释这些，自从进了这个副本，她整个精神状态都不对，时常做一些，事后自己也觉得难以理解的事。

    “以血点睛是什么？”林芸问。

    沈姜便将之前在神庙的事都大致说了一遍，待说到最后一层遇见宁碧琴两人时，她顿了顿，皱紧了眉头，扯了扯胸前的衣服，仍然觉得闷得慌，索性右手长了五枝花出来。

    左手一拔，熟练地将花摘下来，又把光秃秃的树枝掰成几节，插在腰带上预备回去后当柴烧，然后才捧着花，把脸埋了进去，狠狠地呼吸几口气，心口当即觉得顺畅许多。

    林芸好奇地看了会儿，转头问向面无波澜的周宇：“那你们分开之后，你就一个人在外面吗？”

    周宇没说话，只是看着沈姜，眉眼中满是担心。

    林芸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流转，心中冒出一个天方夜谭的想法。

    这两人副本里的身份，不会是真的吧？

    细想想，副本里也没什么不可能的，他们能相互扶持，也是难得。

    “所以，你有什么能告诉我的？”沈姜问，林芸下意识看过去，对上一双含着几分冷意的眼，心头一颤，面上却不显露。

    而沈姜脑子里清明了，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周宇突然不说话，已经很反常。她面对着心思不明的林芸，突然像是被开启了实话开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要不是因为实在难受打断了，这会儿已经透了底。

    “我这边因为有两个难缠的NPC，知道的线索也有限。”林芸神态放松，一只手把弄着自己及胸的长发，“昨儿投宿的那对母女，是潘强的债。”

    她说着，见面前两人神色没有变化，便知他们连这个也知道了，当即也认真了些：“也是一次山洪，潘强留下了梁丁兰。后来救援赶到，为防梁丁兰被救出去报警。便打死了埋在附近——当时梁丁兰只是晕了过去。”

    “可梁丁兰竟怀了孕，死后胎儿吸食怨气长大，破土而出，母女二人还来找过潘强一家。最后被潘家请了道人，在周围移种了几棵树，形成地缚阵，困住他们，凭己力无法逃出。”

    对上沈姜疑惑的眼，林芸一笑：“潘文跟我说的，除非他撒谎。”

    “你怎么见到他的？”沈姜问。

    三楼的门窗都上了锁，潘长东夫妻几乎天天都在楼上守着。而潘文自身精神似乎也有些问题，要想从他口中得知这么多消息，不是短时间能做到的。

    “爬墙。”林芸道，“三楼的窗子，是从里插上的活销，我有个道具，刚好只能开这种活扣。”

    她说着，拿出东西在两人面前一晃，沈姜只大概看见是个长方形类似磁铁的东西。

    “我跟他说，第一天晚上，有人闯进我房间，要把我拉到三楼去。幸好被其他住客救了。他就让我跑，来回扯了半天，我才弄清楚事情经过。”

    “而他之所以被关在房间里，也是因为他执意要报警，潘长东夫妻怕小儿子坐牢，又说服不了大儿子，索性把他锁起来。”

    沈姜没说话，又等了一会儿，见林芸似乎说完了，发问：“就这？”

    “嗯？”

    “我还以为你大张旗鼓的，是有什么了不起的线索，就这。”沈姜起身，手里依然捧着花。

    “你什么意思？”林芸起身，挡住沈姜的路，“听了这么多线索，说走就走？”

    “这么多？”沈姜刻意咬重了那个“多”字，“你说了半天，就只说了两只鬼跟潘强一家有关，其他的呢？梁丁兰是什么人，为什么来这？是否有同伴？同伴又去哪了？神神秘秘的还以为是多么关键的消息，结果就是些烂大街的线索。我说的神庙那条线，能抵你百八十条。”

    “你也不必与我在这装模作样。神庙到底是支线，梁丁兰是主线，二者有什么可比性？也不必一副一早知道的样子，你们......”

    “梁丁兰是与她男朋友一起来的，她男朋友也是死在这，饿死。或者，我带你去梁丁兰埋尸的地方看看？”沈姜打断了林芸的话，趁后者愣神的时候，与周宇赶紧离开。

    两人出了门，直奔房间而去。

    一开门，任巍竟在里面等着。

    沈姜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周宇抓住了胳膊。

    后者面色阴沉，将门一关，拉着她下楼。

    沈姜没问，而到一楼时，她也明白周宇为什么是这个反应。

    任巍就在一楼坐着，与谢和美聊得正开心。

    见周宇神色异常，他直接站起身：“怎么了？”

    “我发给你的消息，你收到了吗？”

    “什么消息？”

    两人没有刻意降低音量，这话一出，谢和美脸色就变了。

    这才第八天，怎么通讯功能就被干扰了？

    她环视一圈，因为鬼太多了？

    正要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却见沈姜往角落走去。

    那里坐着的，是一直在房间里不肯出来的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