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跟进来，建筑里只有ZERO和枢木朱雀他们俩。

    “信修的指挥官是你？”枢木朱雀问得很突然，“炸毁军械库、指挥岐御后半程战斗的都是你？”

    “当然。”ZERO的语气有些倨傲，如果忽略身边的场景，他大概更像是站在酒会中的贵族。

    枢木朱雀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大门的门口，外面一片漆黑，看不见少女在哪。“你为什么要救我？一旦我正式参与反抗活动，势必会影响到你的地位。”翠绿色的眼睛望向那个站在黑暗中的人影，即使看不见对方的面孔也依然执拗地看着。

    “影响是必然的，但我并不认为这会威胁到我的地位。至于为什么要救你……我需要你在11区的名望，你需要拥有足以反抗帝国的势力。我们都是为了击溃布里塔尼亚而前进，只不过在这个过程中大家各司其职、各取所需。相信我，联手才是最好的出路。”

    ……

    “理子？”没有跟进去的北辰自然是被别的事情绊住了手脚——她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理子。

    “是中村带我们来的，他说你们可能需要我们帮忙。”理子有些拘谨地站在北辰一步远的位置，手里的手电筒被双手握着，光亮直指地面。

    “你们？”北辰抬起头，看向四周——还真有人。

    “又见面了。”中村走在最前面，他身后还跟着一排人。理子拿着手电筒转身，白光远远照出去，把这些人的脸完整勾勒出来。这里面有老有少，还有几个十来岁的少年人，还有一个眼熟的中年妇女。北辰的视线往妇女的手边挪，没看到她女儿。

    “是你们？”她看向中村，想起白天在车上的时候中村提到的：人到齐了。应该指的就是这些人：“ZERO召集你们来的？”

    理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蹭到了北辰的身边，抢在所有人前头为她解释：“我们从岐御逃出来之后没有地方落脚，那个叫红月的大姐姐就带我们去了信修贫民区。我们落脚的地方可干净了，ZERO让反叛军们帮着收拾出了一片居住区，大家都住在那……不过……”

    “不过他们不常在那边活动，大家担心之后会有□□过来捣乱，就想着能不能加入反叛军——不能上前线，做后勤工作还是可以的嘛。”中村笑眯眯地替理子补充。

    “嗯嗯，大家本来还有点儿犹豫要不要参加这次活动的，不过一听说是来帮你们的忙，就一起过来啦。我是第一个！”理子说前半截的时候还很镇静，说到后面就忍不住雀跃起来，瘦削的脸上那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亮得像装了星星。

    怎么会这么开心呢？北辰抬头看向其他人，在隐约的星光下，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柔和而又欣慰的。这里好像不是当时逃出来的全部，但大部分都来了。

    “真棒。”她无师自通地抬手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

    理子果然更开心了。北辰总觉得她现在有点儿像那只把衣服叼给她的边牧。

    还挺可爱的。

    ……

    “到我的身边来吧——布里塔尼亚已经是一个不值得你这样耗费精力的国家了。”ZERO向仍然站在原地的枢木朱雀伸出手。手电筒被他拿在左手，光亮就打在他的脚下，好像只有他所处的地方才是光明。

    枢木朱雀看着那片光，光明里是粗粝的石质地面，时间和炮火把它的表面打磨成了一张砂纸，当光照上去的时候，无数凹凸的阴影也同时出现。

    “是你让她来劝我的吗？”

    北辰？“我主张直接带你走，但她要求要和你谈一谈——她很在意你的想法。你呢？你不在意她的想法吗？”

    枢木朱雀再次回头望向门口，那里似乎还是见不到人影。

    在意我的想法吗……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战斗’的方式呢？”少年回过头问自己眼前的神秘人，“为什么不先试着从布里塔尼亚的内部，或是其他和平手段改变它？就像排爆工作对于个人来说是不值得的，可这对于所有可能因此而死去的更多人来说就是值得的。”

    “如果和平手段有用，那么现在你应该看到的是帝国的皇帝和你的父亲坐在谈判桌前，大家和和美美地讨论着樱导矿的归属问题。1区至18区的民众也依旧享有正常公民的权利，拥有自己的名字和土地，而不是变成现在这幅鬼样子。”

    不，和平的手段才是正确的。暴力、战争……只会让七年前的那些悲剧重演。这个不敢露脸的人，根本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少年紧握着拳头，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体为什么而颤抖，但他会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像当年那样任性，不要像当年那样被外界影响自己的想法。

    他感觉自己平静多了：“我认为用错误的方法得到的结果，是没有价值的。”说完这句话，他彻底平静下来，转身冲着门外走去。他还有些事情想问北辰。

    “等等！你要去哪？”ZERO的语气听起来有些着急。

    也许是发觉劝阻失败了吧？枢木朱雀没太在意：“回去，在军事法庭下判决书之前回去。”

    “你……”ZERO骤然握紧了拳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这简直比有人告诉他他的母亲当年死于意外更加荒唐，“你是笨蛋吗！？那个法庭就是为了让你成为犯人而策划好的，检察官、法官、辩护律师——一切都是设置好的陷阱！”

    “你也说了——我继承自父亲那里的名望，让我的一举一动都可能被赋予别的意义与影响。如果我不去，那么11区人们好不容易获得的晋升和喘息的空间都有可能付之一炬。”他说这话时，脑子里全是岐御贫民区里那些堆成枯枝烂叶一样的尸体。

    “可即使你回去，法庭依然会导向这样的结局。这是必然发生的！你必然会死！”

    “他们没有证据，也没有证人，这个案子只会到处都是疑点。即使我死了，真相却不会死——”枢木朱雀已经接近门口，他停在了那里，云层中漏出的星光从破损的屋顶漏下来，正照在他身上。这光是何等的微弱啊，微弱到连勾勒出的背影都是模糊不清的：“我不清楚亲和派最初为什么会存在，但只要他们没有消失，他们就一定会抓住这些疑点，阻止纯血派的驱逐计划。反正人都是要死的，我希望自己是为了他人和我的坚持去死。”

    “你这个笨蛋！”

    “很久以前，我的朋友也总是这么说我——‘你这个笨蛋’。”

    明明枢木朱雀是背对着他，可鲁路修还是僵在了原地，那些话语好像插了翅膀，飞过来摘了他的面具。

    “这大概就是我的缺点了吧。”少年站在微弱的光亮中微微侧身，回头看向拿着手电筒的人，“虽然我很想抓住你……但是谢谢你救了我。”

    鲁路修看着他平静的踏出大门，星空勾勒出他上半身的轮廓，没有一点停歇。

    你这个……无可救药的笨蛋！！

    “朱雀？”枢木朱雀走出来没多远，就听见了北辰在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