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大约一个月后,一个阳光明媚的周六中午,明瑜正在琴房练习古筝,一旁的手机响起特别的消息提示音。

    周洋:小姐,杨吉他判了无期徒刑。

    明瑜:知道了

    明瑜:他还犯了其它什么罪行吗?

    周洋:小姐,你……

    周洋:做好心里准备。

    周洋:警方在他家后院还发现了一具十四岁女孩的尸体,是三年前埋下的。据确认,是他们家保姆的女儿,三年前是按失踪报案的,那个保姆也一直在找女儿。

    周洋:后院埋着尸体,是那个被囚禁的女孩在精神稳定后提供的线索。

    周洋:所有人证物证都指向杨吉是凶手,但是他拒不承认,所以拉扯了一段时间。

    花儿一样的十四岁,被埋在冰冷肮脏的泥里,一直在寻找的母亲,或许曾经还经过过她女儿的葬身地。

    明瑜一时静默,心中大恸,怎么会有这么……罪恶得不可描述的人,他的灵魂只怕是早早的就交换给恶魔了。

    明瑜:我知道了

    明瑜:她们的家人现在安全吗?

    周洋:之前杨德恩在和她们的家属软磨硬泡,想要得到谅解书,但家属态度坚决。

    周洋:还算安全,有警方的力量在保护,杨德恩也被停职查办了。

    明瑜:好,辛苦了,继续关注杨德恩吧,但首要还是注意自身安全

    退出聊天框,明瑜又转了一笔奖金给周洋。

    周洋:应该的,小姐。

    周洋:家里的安保很专业,防护系统也很强,小姐你不用害怕,请安心休息。

    明瑜:好,我知道的,也相信你们

    周洋:谢谢小姐

    两个月后,已经是初三毕业的明瑜,正在房间换衣服,准备出门。

    再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了,到时候一家人都要去A市的姥爷家过节,所以明瑜今天准备先去周周老师家拜访,送端午节的礼。

    换好衣服,却收到了周洋的信息,说观察到李家兄妹坐着出租车,朝香江西山别墅区这边来了,再过大概15分钟会到山脚入口。

    明瑜对此感到厌烦,明明已经告诉过他们远离这边,有事联系周洋了,却还是要过来。

    如果不是知道杨德恩和他俩没有联系,明瑜只怕会武断地觉得他们居心不良。

    回复了周洋消息后,明瑜稍作打扮,就下了楼,确认过要送给周周老师的节日礼品没有差错,又让陈妈多拿来一个粽子礼盒,就坐着车出门了。

    顺着公路蜿蜒而下,道路两旁的花草树木正是郁郁葱葱、争相向阳的时候。高而挺拔的广玉兰接连不断,各色爬藤月季拥拥簇簇,时有粉蓝或浅紫的绣球穿插其中。

    初夏的山风还带着凉意,温柔托举着离心的花瓣飘荡,使它们能轻盈地落在地上,然而车子驶过,带来了一阵疾风,卷起落花后,不等它们的舞蹈落幕,就已去远了。

    待通过了别墅区入口的道闸,明瑜便让司机将车停在外面的空地上等待着。不一会儿,果然看到了一辆出租车缓缓驶来,停在了不远处。

    宝马车后排,明瑜抱臂而坐,看着李家兄妹俩从出租车上下来。

    李松双手都拎着礼盒、水果,身量长高了些,脸颊两边也不再是凹陷的样子,只是因着锋利的眉眼,面上依然有些冷漠狠戾;李轻则是一身黑白碎花高开叉连衣裙,背着一只白色的双C珐琅链条包,明瑜看得有趣,看来给他们的生活费很是足够呢。

    明瑜微微坐直身子,降下车窗,让司机按了两下喇叭。两人转头,看清是明瑜后,李松走了过来。

    李松来到车旁,微微弯腰,看向明瑜,车内的女孩,鹅蛋脸瓷白干净,眉如远山黛,唇似夭桃秾,一双杏眼更是流光溢彩、含秋水盈盈。

    明瑜今天穿着一条宽松无袖的竹青色桑蚕丝长裙,两条莹白修长的胳膊搭在膝盖上,同色系的衣带勾勒出细致腰线,乌黑浓密的头发用一只澳白珍珠檀木簪绾起,露出优越的肩颈线条。

    “顾小姐。”李松垂下眼,视线避开了明瑜。

    “我应该说过的,有事儿联系周洋。”

    “不好意思,顾小姐,”李松抿唇,使原本淡粉的薄唇有了点血色,“是因为端午节要到了,想着我们自己来送礼品的话,会比较有诚意。”

    “有心了。”明瑜的右手拇指不住地拨弄着左手手腕上的雷击木流珠,后微微一扬下巴,示意李松把东西递给副驾驶上的保镖,“留下一盒粽子就行,其它的你们自己带回去吃。”

    “好,谢谢顾小姐。”

    “还有其他事吗?”

    李松紧了紧拳头,“我妹妹她转到新学校不太适应,所以中考成绩可能……上不了高中。”

    “知道了,”明瑜瞟了一眼不远处低头玩手机的李轻,“你去哪个学校?”

    “我去江海高中,他们打电话来说,可以免除我的学费和住宿费,还有可能会拿到奖学金。”

    “行,”明瑜略微思考后,利落道,“你妹妹的话,依旧在六中吧。”

    “好,谢谢顾小姐。”

    “我姓韩,”明瑜拿起身边那盒多准备来的粽子礼盒,递给了李松,“端午安康。”

    李松怔了一怔,愣愣接过礼盒,“韩、韩小姐端午安康。”

    明瑜点点头,车窗升起,白色的轿车缓缓驶离,李松直起身,但依然呆立原地。

    这时,李轻却过来了,“哥,她为什么不载我们一起走,这里车都打不到。”

    李松无视了妹妹的疯言傻语,只看向车子离去的方向,“这是最后一次。”

    “什么?”

    “这是最后一次,我为你的事来求她。”李松转头看向妹妹,面色严肃。

    “为什么?”听到哥哥类似警告的话,李轻炸了,仰头瞪着哥哥,控诉道,“而且什么叫作最后一次?原本也只有这次是因为我吧,之前不是你决定的来找顾伯伯吗?”

    “是,之前是我不忍心你跟着我颠沛流离,但是现在,韩小姐她帮我们解决债务、找学校,还给我们生活费,你刚刚却连招呼都不来打一个。”李松看着妹妹脸上假白的妆容,闭了闭眼,转身走向来时的路,“以后还是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吧,你的生活费由成绩决定,同时也不要忘了学做人,我会监督你的。”

    “哥,你知道我脑子不好的,不要逼我学习。”李轻跟在哥哥后面求情,之前哥哥都是留够自己最基本的费用,剩下的就都给她了,如果按成绩定生活费,她的零花钱一定会减少的,那她还怎么在学校里拉拢同学、朋友啊,“哥,不要这样,我零花钱少的话,会被同学嘲笑的。”

    李松不理会妹妹持续的讨饶,把拎着的东西都换到左手,拿出手机,叫了一辆出租车。

    明瑜这边,三十多分钟后,就到了周周老师家,周周老师家在老城区的一处巷子里,有一座清静幽雅的小院子,前院有处小桥流水和翘角凉亭,屋后则是种满了各类果蔬,时常会送些时鲜水果给明瑜,都是好味道。

    “于叔,等会儿你们自己在附近找地方吃东西休息,我要走的时候会联系你们的。”

    明瑜在巷子口下了车,就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周周老师,身穿一袭纯棉白裙,气质依然温婉。

    “周周老师。”明瑜快走过去,拥抱住了周周。

    “小明瑜又长高了,都比我高出一片头了。”周周拍拍明瑜的后背。

    周周前几个月都在外地担任大赛评委,昨天才回到S市,两人已经好久没见了。

    “对啊,青春期的小孩长得可快了,所以老师要多和我见面才是。”明瑜直起身,看着周周老师,想起她上一世迟迟没有找另一半,于是各方面的状态都保养得很好,三四十岁了,还是像个少女一样,不禁游神,果然不婚不育,芳龄永继啊。

    “是啦是啦,”周周抬眼,看到明瑜后面,她的保镖拎着满手的东西,道谢接下,转头又嗔明瑜,“怎么又拿来这么多东西,吃不完浪费的。”

    “没事嘛,大多都是些补品,可以慢慢吃的。”明瑜拎过一些盒子,挽着周周的手,两人向家里走去,“周爷爷周奶奶在家吗?”

    “都在,刚刚包好一些粽子,正在煮呢,你周爷爷知道你要来,清早去市场买了条鲥鱼,午饭给你做莲藕炖鱼。”

    “好诶!周爷爷做的莲藕炖鱼最好吃了。”明瑜眼睛都亮了,沙甜的莲藕搭配鲜嫩的鱼肉,自从几年前在周周老师家吃过后,莲藕炖鱼就成了明瑜每年夏天的必吃美食。

    没走几步就到了周周老师家的院子大门前,周家院子格局方正,坐北朝南,一进门的右侧,院子东南角就是修竹围绕的荷花池,正是水面清圆,一一风荷举的时候。荷花池北面是翘角凉亭,檐角悬挂的铜铃声韵悠扬。

    “老师,荷花开得正盛呢,会有莲藕吗?”

    “没有,这些是观赏荷,很少有莲藕的,莲子倒是有,你周爷爷已经给你摘好了。”

    “噢,我还一直以为莲藕是从这荷花池里挖的呢。”

    “周女士爱看荷花嘛,你周爷爷就种的观赏荷,莲藕是旁边邻居送的,他家倒是种的菜莲。”两人走过小木桥,就看到院子里,葡萄架下,石椅上,正在擦拭古琴的周女士。

    “周奶奶。”明瑜甜笑着打招呼,和周周老师一起把东西放在了一旁,周女士是著名的古琴演奏家,蜚声中外,琴音清丽优雅,意境深远。

    “明瑜来啦。”周静梅女士笑容慈爱,放下手里的软布,伸手握住了明瑜的手,她对于这个漂亮的小徒孙很是喜爱,虽然她是跟着女儿学古筝,但音乐天赋着实令人满意。

    “明瑜到啦?”周爷爷从左侧的厨房里出来,白衬衫外面套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菜马上好了,先吃点新鲜莲子,还有水果,垫垫肚子。”

    “好,谢谢周爷爷。”周古悠爷爷是S市文化馆的馆长,还有三年就退休了。他年轻时与周静梅女士结缘,因为觉得音乐家的手精贵,是以一力承包了家里做饭、打扫等大大小小的家务,对妻子、女儿十分爱护。

    “诶~乖巧。”周古悠举着锅铲,满意地点点头,又回去看着锅里的菜了。

    “坐呀,”周静梅女士拉拉明瑜坐下,顺手推过来一盘樱桃,“清早才从后面樱桃树上摘下来的,可新鲜了,还有莲子。”又推过一碟莲子放在明瑜眼前,“还有枇杷,今年第一批,我记得明瑜最喜欢的。”

    这些水果大多都是周爷爷自己种的,周家北面的正屋后边,种着许多种果树,桃树、梨树、杏树还有樱桃树和枇杷树、芒果树,各有三两棵,正屋左边和厨房之间的空地上,则是一片方方正正、整整齐齐的小菜园子,种着些应季蔬菜。

    之前周爷爷还嫁接过几颗桃树和枇杷树给明瑜,种在韩家的后花园里,或许是果树品种好,园丁照顾得也好,结出来的果子,个头味道都是一等一的。

    “谢谢奶奶,我都要吃不过来了。”

    “慢慢吃,待会儿带些莲蓬、莲子回去,正值鲜呢。”

    “嗯。”明瑜嘴里咬着清甜爽口的莲子,只得笑着点点头,“奶奶也吃。”明瑜将莲子剥皮去心,递给了周奶奶。

    “诶哟,谢谢明瑜。”

    “莲藕炖鲥鱼来咯,”周爷爷端来汤锅放在桌子正中心,又提来两提粽子,“还有粽子,咸甜都有啊,这提是玫瑰紫薯粽,你周奶奶点名要吃的,还有这提是香菇肉粽。”

    “好香啊,周爷爷,色香味俱全耶。”

    “哈哈哈,是嘛,和你家的那些大厨比,怎么样?”

    “想让他们来向周爷爷你,拜师学艺。”

    “诶呀呀,那等我退休之后,空闲时间多了,就派他们来,爷爷我啊,绝不藏私。”

    “那在你周爷爷退休之前,明瑜就先常来家里吃饭吧,也不用管你那不着家的师父在不在家了。”

    明瑜看周周老师不在旁边,于是悄咪咪的快速点点头,逗得两人都笑开了。

    “得了得了,您二位。”周周老师从厨房里拿来了碗筷,给每人都先盛了一碗汤,“我看再说下去,我都要家谱除名了。”

    到最后,这次拜访以明瑜左手拎着两提粽子,右手拎着一袋莲蓬头上了车而作为结尾。

    “周爷爷周奶奶再见。”明瑜坐在车里挥挥手。

    “八月大赛的曲子就定《春江花月夜》了哈,然后备选曲你可以在《阳关三叠》和《高山流水》里选,这两个月好好练一练,你拿冠军是□□不离的。”周周在车旁相送,刚刚吃饭时说过的,关于比赛的选曲,现在又嘱咐了明瑜一遍。

    “知道啦,周周老师,不会给你丢人的。”明瑜伸手给周周理了理她的遮阳纱衣。

    “小丫头,你怎么都不会给我丢人的。”周周捏捏明瑜细腻光滑的脸蛋,退后几步,挥手告别,“路上注意安全。”

    “嗯嗯,周周老师拜拜。”明瑜挥挥手,车子启动,出发回家了。

    送了明瑜离开,周先生和周女士相携相依回家,周周则是在原地抬眼看着路边的香樟树,想起刚刚问了明瑜,韩则端的近况,原来他已经有了要相伴一生的人了呀。

    “傻丫头,在那儿发什么呆呢?”

    “快回家了,太阳晒得很。”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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