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多，沈知微从睡梦中惊醒。

    她做了一个梦，一个可怕的梦。

    她被丧尸咬了。

    在梦里，她控制不住自己，不由自主地去攻击同伴。

    同伴们惊恐担忧的表情她历历在目。

    沈知微甚至看到了林屿冷漠地看着她冲过去的神情。

    是因为今天的行动，她太紧张了吧。

    居然做了这样的梦。

    一觉醒来感到有些凉嗖嗖的，再加上这个梦的惊吓程度，她只感觉浑身发冷。

    沈知微往旁边缩了缩，向林屿靠近了几分，窝在他身边。

    她的头枕在他手臂上，后者被她突如其来的触碰惊醒。

    林屿缓缓睁眼，感觉到手臂上枕着个人头，偏偏那人还轻轻蹭了蹭。

    他垂眼看过去，见到是沈知微，无声笑了笑。

    真是的，睡个觉都不安分。

    ·

    三小时后，天光大亮，他们一个接着一个睁开眼睛。

    李遂靠在柜子旁盯着地面发呆，严熙熙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李桐月坐在地上重新扎了个头发。

    沈澈他们几个醒得都比较早，也许是年龄更大，习惯了早睡早起。

    沈知微因为中途醒了一次，现在还昏昏欲睡，有些迷迷糊糊，醒了又没醒，闭着眼睛一个劲地找舒服的姿势。

    十几秒后，林屿终于忍无可忍，抬手按住她的脑袋。

    他凑到她耳边低声：“你睡觉的时候能不能安分点？”

    沈知微突然就睡不着了，她眨了眨眼睛，动了下身子让脑袋枕在他腿上，侧头不看他，往沈澈那边看去。

    沈澈正在给宝宝喂奶。

    宝宝醒来的时候竟然没哭吗？她都没听到。

    沈知微有些疑惑，望眼看去发现大家好像都醒了。

    于是她坐起身，用只有她和林屿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问：“他们什么时候起来的？”

    林屿瞥了她一眼：“刚刚。”

    沈知微点点头，那就好，自己没贪睡太久。

    重新睡过去后她倒是没做梦，但是前半夜那个梦太真实吓人了，她还有点不舒服。

    估计是昨天歪头靠着他睡觉的缘故，沈知微觉得脖子有点酸，伸手给自己按摩了几下。

    吃完早饭，他们要开始上路了。

    他们刚才吃完早饭，去卖衣服的地方把人模拆了，留下了中间支持它的那根尖利的柱子。

    晾衣杆的数量不少，但属实不太锋利，他们才想到拆人模的。

    李桐月还无意间发现柜台有一把水果刀，还有几把剪刀。

    沈澈直接把收集到的剪刀一人一把，水果刀留给了李桐月。

    林希被腾旗抱着，沈澈打头阵，后面跟着严熙熙、大平、腾旗、李遂、李桐月、小贾、沈知微、林屿。

    基本上是按一男一女的顺序做出的阵容整队。

    “大家一定要小心！”沈澈走出了店门。

    随着步行楼梯，他们上了楼。

    不知道楼上的风貌如何，是否有丧尸埋伏在上呢？

    这层楼一眼望去全是店铺，不知道是不是一楼。

    “诶，沈哥！”大平抬眼看到楼标，小声叫他：“这里是一楼！”

    沈澈向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白底黑字写得很清楚的“1楼”两字映入脑海。

    喜悦感顿时涌上来，竟然真的是一楼，那说不定能出去了。

    “这一层好像没有用灯牌指路。”严熙熙环视周围一圈，不用灯牌的话，停电也能知道方向。

    “那里写了出口！”李遂眼尖，一眼看到“出口”两个大字，激动地叫出来，一下没控制住音量。

    沈澈皱眉警惕了几秒，并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

    他们又停了几秒，沈澈才打了个手势示意前进。

    一路走到大门都还算顺利，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周围都静悄悄的，大清早的天还不算太亮，有种恐怖片既视感。

    “大门！”严熙熙小声惊呼，眼里的笑意掩盖不住。

    可是他们忘了一件事，极度地想要出去，却没仔细想过出去了该怎么彻底离开。

    他们……现在根本就没有交通工具。

    沈澈说：“走。”

    这个商场连了一条街，旁边的店铺不在少数，很多知名品牌都在附近。

    看来这座城并不算小。

    大平看了眼周围，突然茫然：“我们接下来去哪？”

    沈澈看了眼周围，淡声：“先去看看周围的车有没有没锁的，大家一定要小心！”

    他们都赞同这个提议，没有交通工具，徒步行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往哪里走？他们都不清楚。

    路边划分了专门停车的地方，路道上面也有几辆车。

    沈澈几人去了路道上看，那些车明显是被开动了的，车钥匙说不定都在上面，可这几辆都是相撞，车坏了。

    要么就是，车钥匙不翼而飞。

    李遂往另一个方向看了两眼，他总觉得那辆车有点熟悉，还来不及多想，他瞄到一个人影。

    好像，不止一个。

    那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走路姿势尤为奇怪。

    李遂反应过来，急忙道：“有丧尸！”

    音量极为小，却瞒不过丧尸的听力，有个闻声看过来。

    但李遂那个方位正好蹲了下去，其他人站的位置较远，丧尸看不到。

    沈澈蹙着眉头，看向李遂，李遂对他做了个手势，示意丧尸的方位。

    大家紧张地发汗，准备一起撤。

    小贾一转头，跟一个丧尸面对面，下意识惊呼了一声，往后躲开。

    紧接着，其他方位都冒出来丧尸，像是要把他们包围起来。

    沈澈来不及想那么多，拍了下离得最近的严熙熙，凑到腾旗附近：“快跑！”

    可是该跑去哪个地方？

    沈澈和大平握着利器抵抗近了的丧尸，为他们掩护，严熙熙飞快往一个店铺跑去，她试着拉开一扇门，却拉不动，才看到这家店从外面锁上了。

    她急急忙忙地拉开旁边一家店的门，门终于打开，严熙熙大概看了眼里面，发现并没有丧尸，招呼着大家进来。

    腾旗抱着林希跑着，旁边又一个丧尸冲过来，他单手举着利器一戳，抬腿一踢，连带着利器一起扔了。

    大平摆脱掉了面前的丧尸，飞快往店面跑过去。

    沈澈还在清理着追过去的丧尸，他有些撑不住，这些丧尸的力气实在是太大，没有好的对战工具，他坚持不了多久。

    李遂他们几个根本没办法冲过去严熙熙那边，中间的丧尸直接截断了他们的路，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跑，拉住吓得发抖的李桐月往后退。

    小贾跟着他两一起，被丧尸步步往后逼。

    他们的抵抗根本没什么用。

    林屿还在与近身的丧尸打斗，利器戳进心脏，他用力摆动手臂将丧尸往另一个丧尸身上丢。

    他往李遂那边看了一眼，又看向沈澈那边，没见到沈知微的踪影。

    林屿皱眉，终于注意到沈知微的方向，她正好在和一个丧尸打斗，力量悬殊，她还是被扑倒在地。

    林屿飞快赶过去，想帮她，旁边又窜出来一个丧尸挡住了他的去路。

    利器没了，他只好与丧尸肉搏。

    林屿从后捞住丧尸的下巴，防止他咬到自己，他分出心思去攻击丧尸的颈动脉窦和颈椎骨，几拳下去没有什么用，他又往丧尸的可阻隔动脉血流处攻击，试图扰乱丧尸脑部供血。

    沈知微几个月没有体会过和丧尸互殴了，她在避难所几个月也不是白待的，成年也不是白成的。

    她的力气显然比之前更大了，也没有之前那么慌张，沈知微现在处于，越危险越能够静下心来思考对策。

    她不怎么会用棍，根本打不到丧尸的要害，一个没抓稳利器便掉了。

    沈知微堪堪止住丧尸的血盆大嘴，遏制住他的下巴，丧尸尖利的爪子却仍在她肩膀两侧乱抓。

    她不免庆幸现在是初春，他们穿的很多。

    不知道被丧尸抓伤会不会感染，貌似没听过，应该不会吧。

    她想起来身上有一把剪刀。

    林屿之前说，新闻上说过，丧尸是有心跳的，那么她可以用剪刀插.进丧尸的心脏。

    沈知微一手蓄力，摁住他的下巴，缓慢地抽出手去捞剪刀。

    她总算是摸到了，捞回来的瞬间被丧尸的尖抓碰到，手心被抓破一层皮。

    沈知微紧紧握住剪刀没松，手往内侧躲，丧尸的手抓到她腰上。

    她收回手，想用剪刀对准丧尸的心口，另一只手将丧尸的头抬上。

    奋力一刺。

    林屿面前的丧尸倒地，心里一紧，飞快跑过来帮沈知微，还没蹲下来，那个丧尸被沈知微一推滚开，他看到了满满的黑血，和丧尸心口的剪刀。

    李遂这边退得看不到其他人的视线，他和小贾还握着利器抵抗着丧尸。

    “李桐月，你随便找个房间躲进去。”

    “你们……”她犹豫。

    “别管我们了！”小贾道。

    李遂和小贾的抵抗根本不够，追他们的丧尸不少，另外几个直接往他们身上冲。

    李遂看到另外一个丧尸张牙舞爪地向自己冲来，刚觉得自己完了，结果有个人影冲过来，把丧尸踢飞了。

    熟悉的一抹人影，他抽过李桐月手上的利器，动作很快，力量很大，击退了好几个丧尸。

    是蒋珩！

    “快来这边！”

    李遂一愣，令媛的声音。

    他忽然有点想哭：“你们……”

    蒋珩抽空瞥了李遂一眼，将小贾往那边一推：“别废话了快走！”

    他往那边一看，其他人的踪影已经不见，不知道如何了。

    他也救不了那么多人，围过来的丧尸越来越多。

    蒋珩握着利器插.进一个丧尸的颈椎，飞快转身往回。

    ……

    沈澈将丧尸击退，推着腾旗飞快进了门。

    “嗙……”

    玻璃门用力关上。

    腾旗把林希递给沈澈，沈澈下意识就接过，无意间瞥见腾旗的手。

    只见那只手的虎口，有着明显的咬痕，伤口正在往外溢血。

    血液越来越浓稠，沈澈眼神一顿。

    “你……”

    丧尸拍门的声音涌来，腾旗用后背抵住门。

    他笑着道：“对不起了，小沈，我不应该进来的。”

    严熙熙和大平一转眼看到腾旗那直冒血的手，都愣住了。

    严熙熙不敢相信，她失声：“腾叔……”

    腾旗还笑着，背上却紧紧贴着门，不让丧尸破门。

    沈澈抑制住内心的嘶吼，艰难地挤出声往后吼：“找其他出口！”

    他回头看着腾旗。

    腾旗的表情很痛苦，眼眶肉眼可见地发红，他流出了几滴泪，声音却仍带着笑意：“小沈，谢谢你带我从高铁上下来，让我多活了那么久……”

    “我那天其实是去看儿子的，我儿子叫腾梁，在京市读警校。我……你们肯定能够活到最后，要是有机会，你能够见到我儿子。”

    “小沈，我希望你能够跟他说一句，他的爸爸很爱他，他的妈妈也很爱他。我跟他妈妈离婚只是因为家里不同意，他妈偷偷跟我扯的证……被发现后，他……他妈妈被家里人带去了国外……给了我一大笔……抚养费……”

    “是他……他妈妈偷偷给的……”腾旗还笑着，泪水确是越来越多，快五十岁的人了，几十年没有流过的泪水，现在都流了出来，“他妈妈真的……没有不爱他，我们都很爱他。”

    “谢谢你……小沈，还有大平、熙熙，你们都是好孩子，都一定能够挺到最后的……”

    腾旗忽得爱闭上眼睛：“……快走！”

    他现在浑身的血液貌似开始倒流，让他整个人无力地想要发抖，脑袋昏昏沉沉，眼睛已经看不清了，只有一片红色。

    怀里的林希开始哭泣，沈澈抑制住要流出的泪水。

    他许诺：“我一定……若是见到了您儿子，我一定会告诉他。”

    沈澈的动作很干脆，他看出来腾旗撑不了多久，他转身看向严熙熙的方向，喊：“严熙熙！”

    严熙熙正在扒拉窗口，大平在旁边掉眼泪，帮着扯窗户。

    她没有回头，喊：“马上！”

    下一秒，窗户被活生生扯下来。

    它的锁在另外一边，只能活活地去扯。

    “开了！”她带着细微的哭腔喊道。

    严熙熙也在掉眼泪，她曾经也有朋友在面前死去，很多很多朋友。

    她的家人说不定也已经这么死去了。

    腾旗对他们很好，每次都叫她熙熙，那几个月来他就是长辈对待自己的亲晚辈那样。

    为什么残忍的事总是一件有一件地发生？

    她不想让身边的任何一个人离去，为什么总是有人离去？

    人固有一死。

    她明白。

    可是，他们不该这么死去。

    这个窗户通的是另外一家店铺，不知道是由于什么构造。

    但这样也好，严熙熙回头看了腾旗一眼，吸了吸鼻子，起身钻了过去。

    大平紧跟其后。

    沈澈抱着还在哭的林希，对着还没有变异的腾旗鞠了一躬。

    尽管他紧闭着双眼，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转身往窗口跑，翻了进去。

    几乎是同时，腾旗倒下地，开始抽搐。

    玻璃门被撞开，丧尸们蜂拥而上，踩着他颤抖的身躯前行。

    窗子已经被另一边的柜子挡住，视线完全被阻隔。

    地上的腾旗慢慢挣开了眼睛，他的嘴巴微张，眼里一片红色。

    他有一个儿子，叫腾梁，在京市读警校。

    他跟她老婆是瞒着家里人扯的证。

    他老婆被带走前偷偷塞了一张卡给他，告诉他这是儿子的抚养费。

    其实也有他的养老费。

    但是这些……

    他都不记得了。

    现在的腾旗，不是腾旗，而是一个没有情感没有意识的“腾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