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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难料执念有因

    三天后的花灯节,是大堼的重要日子,地位可与除夕并肩。

    花灯节持续三日,白天大街上的人们就开始支摊子了,把红的绿的花灯挂在提前撑好的绳子上,一排排摆开。许多住的远离京城的,还特地坐车大老远赶来共庆良宵。最热闹的是第一天的晚上,家家户户老老少少都出来了,林家也不另外。

    到了晚上,马车出了府,来到京华街。街上早已挂满了各色各样的花灯,精美绝伦,泛着暖光,映在人的脸上,比女娘子的胭脂更让人心动。

    “就在这停吧。”林括示意马车夫,一行人就在此下了马车。

    林幺初很享受每年的这一天,这是她为数不多能出府的日子,况且也是京城一年中最美的日子。

    自上次写信一事被发现,林梦素就多留了个心眼,没有把前天晚上与赵鸿影见面的事告诉林幺初,也没有把今晚的约会告诉她,万一被林括发现,也不至于牵连到林幺初。

    “昭情,美兰啊,你们带着两个闺女看灯吧,我和衍儿淮儿去酒楼坐坐。”林括对两位夫人说。

    随即又吩咐下人看护好两位夫人和两位姑娘,就领着林衍林淮去了醉仙楼。

    “溆儿,晞儿,看看这些花灯,有没有喜欢的,买几个回家啊。”

    “阿娘,我看都好,女儿喜欢得紧呢!”林幺初靠在沈昭情怀里撒娇,沈昭情满眼宠溺地看着她。

    “那你自己挑吧,阿娘给你买。晞儿也是,好好逛逛,难得出门一次。”

    “谢谢姨母,我随便看看就好。”

    然后,姐妹两个在前面手拉着手走着,两位夫人和下人在后面跟着。

    林梦素心里想着如何开脱,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借口离开那么长时间。

    林幺初看一旁的阿姐目无神采,似有心事,就问她:“阿姐,你有什么事吗?怎么今日无精打采的,连花灯也吸引不了你?”

    林梦素踟蹰一会儿,回应道:“阿溆,我有事,想离开一会儿,我在想怎么说好呢。”

    林幺初虽然猜不到什么事,但是林梦素不告诉她,她没必要追问。

    “嗯...既然你想离开一会儿,不如说自己心闷得慌,想一个人走走,到时候再回来找我们就好了。”

    于是,林梦素就这么和两位夫人说了。沈昭情和李美兰都是善解人意的,嘘寒问暖了几句就同意了。林梦素这才得以脱身。

    她一路小跑,生怕让赵鸿影等急了或者以为等不到她人就走了。

    到了锦绣铺,赵鸿影果然在那条巷子里等着。他低头来回踱步,手上还捧着本书看。

    她停下步子,就这么站在巷口默默看着他,小喘着气。待调整好后,赵鸿影还是没有注意到她。

    “公子走路就莫要看书了,小心被车撞上。”她笑着说,双瞳剪水,灿若星河。

    赵鸿影抬起头,才发现是林梦素 ,立马跑了过来,他双手轻轻握住林梦素的双臂,看见她的额头上微微冒着些汗,知道方才一定是赶路太急了。

    他右手在怀里摸出来一块帕子,然后细心地给林梦素擦汗。

    林梦素认出了那块帕子。

    “你还放在身上呢?”

    “我天天放在身上,就当护身符了。况且这帕子上绣的雪梅这么好看,怎么舍得搁置呢?”

    林梦素害羞地一笑,任由他从左擦到右。

    “鸿影,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考上的。”

    “要不是你鼓励我,恐怕我难以有今日。”

    “没有啊,我能感觉得到,你对科举,有一种执念,是一种一定要做到的执念。”

    赵鸿影沉默没有说话。他把手帕叠好重又收起来,然后与林梦素并肩向巷子深处走去。

    “那么,阿素想知道我为什么有这样的执念吗?”

    是啊,这的确困扰林梦素很久了。

    当今圣上子承父志,以武治国,科举并不是做官为宦唯一的出路,赵鸿影的体格也不是习不了武,为何偏偏执着于考取功名呢?

    林梦素知道,赵鸿影绝不是沽名钓誉之徒。

    “如果你想告诉我,我当然愿意知道。如果你有难言之隐,我也不会强求。”

    (姐妹两个这点倒是像。)

    赵鸿影道:“我想为官,造福一方是一个,还有一点,就要谈及我的爹娘。”

    ------

    多年前,相合镇卖鞋铺家的独女喜欢上了一个穷种田的,不顾爹娘的反对,执意与其私奔到了梅落镇,也因此与爹娘断了来往。两人在梅落镇搭了间茅草屋子,过着一贫如洗的日子。

    这对夫妻,就是赵鸿影的爹娘。赵鸿影的爹叫赵小理,娘叫周安,所以赵鸿影并不是出生就是孤儿,而是他的爹娘后来都死了。

    赵鸿影说:“我爹,对科举极为痴迷,他即使是下地干活的时候,也随身带着本书。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考个功名。所以爹也总是教导我,要好好读书,将来也要考个功名,也算是给他争口气。”

    “我小时候贪玩,不喜欢读书认字,对科举没兴趣,总是和我爹对着干,他送我去先生家念书,我就偷偷溜出来玩儿,他把我抓回去,我也不好好听先生讲课。总之,就是不读书。”

    “我爹从来没有放弃过科举,即便他已经考了二十年也没有考中个举人,到了三十多岁还是个童生,他也没想过放弃。”

    赵小理是个极好的人。即便他身处疾苦,他也见不得别人的凄惨。镇里的鳏寡老媪,他每月都去看一两回,送些贴补。读不起书的孩子,他资助他们念书,哪怕一家人穷的只能吃白馒头咸菜,凭周安每天纳几双鞋来维持生计。

    有一回,乡里一个寡妇的六岁儿子贪玩落水了,他娘在河边急得不知所措,赵小理看到了,想都没想就跳进去救人。那时候还是三月,天冷得很,赵小理把孩子救上来之后,自己生了病,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才能下地。不过那孩子倒是命大,只是受了凉,听说养了半个月就好了。

    也是那年的八月,赵小理仍然是参加了乡试。这次,他堵上了自己全部的家当。临走前,他还对赵鸿影说:“旸儿,你爹这次绝对能考上,到时候,我们就不用过这般苦日子了,你娘就不用跟着我受苦了。”赵鸿影和周安都信了,在家盼着自己的爹,自己的夫君考中回来。

    “呵,哪有那么好的事......我爹还是落榜了,失魂落魄地回了梅落镇。大概是隔着一条河就能到家的时候吧,路上人还挺多,都是乡里人。不知谁得的消息,知道了我爹又落榜了,早在我爹回来之前就在乡里传开了。”

    一路上都有人对赵小理指指点点,多少是不屑或瞧不起。他们嘲讽着:“哟,瞧他又没考中啊?这是第几回了?还没考上?镇上王地主家的大小子,考了一年就考中了,马上就要当秀才了!”......赵小理自知惭愧,不敢反驳,任人评头论足,只是一味埋头赶路,不去看他们罢了。

    再往前走,他看到了那个寡妇,就是孩子落水的那个。她正带着孩子赶路。母子两个也瞥见了赵小理,赵小理抬起手准备和他们打招呼,谁知.......

    谁知,那寡妇一把把孩子搂住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弯下腰在孩子耳边说道:“大宝以后千万不要学他,他这辈子都考不出个什么东西,一辈子没出息,大宝以后可一定要给娘脸上添光,知道吗?”说到底还是个六岁的孩子,也不懂什么,只有大人言传身教,孩子耳濡目染,也装模作样地大放厥词:“我以后千万不能学你考不中,你没出息,我要给娘添光!”

    (这孩子!这母亲!)

    林梦素听到这,心里咯噔一下,有些难受,她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那天,我爹本该走过那条河就能到家,可我和我娘在家等到了晚上,也没等到他回来。第二天早上,我娘实在坐不住了,就和我分头去找我爹。我们分头去找,我娘沿着去京城的路,我走了另一条路,一路打听我爹的踪迹。”

    “我找了很久,没找到,就返回去找我娘。我看到那条河,与平常没什么不同,但河对岸多了个妇人,跪在河边,大声哀嚎......那是我娘。”

    “她在岸边,看到地上的一本书,是我爹常翻的那本。还有,我娘亲手做给我爹的布鞋......”风吹着书翻了一页又一页。

    赵小理跳河自尽了。

    “我不知道我该做什么,是去安慰我娘,还是痛骂这条河。”

    “过了三天,乡里人帮忙把我爹的尸身打捞上来了,虽然被水泡得有些浮肿,但很完整,没有被鱼虾咬过的痕迹。我娘和我,披麻戴孝,给我爹下了葬。”

    “入土后的第二天,我娘告诉我家里的余钱放在哪,又给了我一两银子,让我去镇上买糖吃。我从没见过这么多钱,高高兴兴地出门买糖了。直到我回来的时候......”

    赵鸿影喉咙发哽,声音有些呜咽,但他还是要说:

    “我回到家,家门是关着的。我推开门,你绝对猜不出我看到了什么。”

    “房梁上系着一条白绫,白绫挂着我的娘。”

    摇摇欲坠的破草屋,现在已经支撑不了摇摇欲坠的家,可这个家,本就已经只剩赵鸿影一个人了。

    林梦素从没想过,赵鸿影是这么成为孤儿的。难怪,上次他想自尽,选择的死法不是别的,而是跳河……

    赵鸿影停了下来,不再向前走。

    “梦素,我……我不能保证你以后跟了我能过上好日子,我知道,你生来金枝玉叶,没吃过苦,若是跟了我,恐怕,会和我娘一样。我今日跟你说这些,是我不想耽误你,我不能耽误你一辈子……梦素,如果你…如果你换了想法,不想和我一道了,就离开我吧,不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不值得。”

    林梦素看着他,他却不敢看着林梦素。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留下一行泪痕,林梦素抱住了赵鸿影,紧紧地,谁也不能拆开。

    “鸿影,我不会离开你的。无论你有没有考中功名,无论你能不能给我一个好的生活,我要的都只是你,从头到尾,我在乎的只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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