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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持银盏起为君寿4

    宴席气氛高涨,不时又陆续有下人来上菜。顺安王府的菜品果真气派,就是那些侯门夫人也不舍的丢下筷子。

    茶饭一类,就有蟹肉羹、群仙羹,男眷席上好酒,女眷又别有花样。

    下人端来一盏红澄澄的茶水,陈夫人问道:“欸这是什么啊?”

    下人边倒水边回话:“回夫人,这是石榴的果汁,今日刚榨出来的。”

    陈夫人像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双眼放光,端起茶盏仔细端详着:“嘿哟小王爷还真是聪慧,我不知道石榴还能这么吃哈!”

    陈夫人对面坐的是杜昀,他伸出酒杯敬了她一杯道:“陈夫人喝的什么好东西,怎么我们男眷还不曾有?”

    一旁的林淮也道:“是啊,欸小妹夫,怎么这等好东西,只有夫人们能享用啊?”

    陈夫人放下茶盏,笑着打趣道:“你们男眷有好酒喝,还不允许我们女眷尝尝鲜的啦?”

    杜昀道:“陈夫人这么说,景兄,那就男女席都上好酒,别搞什么不同!”

    林淮又道:“是啊小妹夫,我不信你这府上就差这么点酒水了?”

    景南浔举起酒杯敬他一杯:“内兄说的是,我自罚了。”

    “欸,一杯不够,妹夫这是大错,要‘罚依金谷酒数’哈哈!”林衍道。

    景南浔起身,林衍也随之起身,二人互敬了一杯。

    接着又上了旋煎羊、姜豉子、麻腐鸡皮、冰雪冷元子、水晶角儿、盘兔旋炙、猪皮肉、野鸭肉、滴酥水晶脍、肉醋托胎衬肠沙鱼、两熟紫苏鱼、白肉夹面子茸割肉、入炉细项莲花鸭之类,无一味有阙。

    冯可柔带着面纱并不方便吃饭,恰巧陈夫人又与她搭话:“冯姑娘,好些了吗?”

    “好了陈夫人,不耽误事。”

    “噢噢,好……冯姑娘可以跟小王妃做做诗对,两个都是才女,也给宴会助助兴啊?”

    虽然冯可柔真想表现自己,吃了昨天的亏,她不敢再擅自行事,看向邓春芸。

    邓春芸道:“陈夫人说笑了,才女算不上,读过几本书,知晓几个古人罢了。妍妍,你若是愿意给你嫂子祝寿,就起来敬她一杯吧。”

    小桃往冯可柔杯子里添了茶水,冯可柔端着茶杯站起身,正对着林幺初那边。

    她道:“嫂嫂,妍妍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愿嫂嫂事事顺遂。”

    宴席上瞪时安静下来。

    林幺初于是拿起酒杯回应她:“多谢表妹。”

    冯可柔又道:“今日佳宴盛景,不如妍妍同嫂嫂玩个‘妙语连珠’的游戏,不知嫂嫂可否赏脸?”

    果不其然,冯可柔吸引了其他所有人的目光,一下成了宴会的焦点,众人视线的中心。

    除了景南浔,他仍然不慌不忙地品尝着菜碟中的吃食,纵使冯可柔此刻眼中只放了他一人。

    林幺初微笑着道:“表妹做邀,我当然不会拒绝,不过我见识浅陋,还不知道‘妙语连珠’是怎么个玩法。”

    冯可柔一笑,回道:“嫂嫂一听便知,妍妍就先抛砖引玉了。”

    于是滔滔不绝起来:

    “是时中元节,街上毂击肩摩,七老八十都出来游耍。只听两人斗殴,一人不幸落水,水势湍急,那人吓得心里七上八下。人群沸腾,七手八脚往人那赶,接摊摆设被撞得七颠八倒,地面被踩得七高八低,人人七拉八扯去凑热闹。那岸上一人心想:‘万一那人有个七长八短,我可就是七病八痛也还不上了。’几个壮汉七手八脚下水救人,好容易救上来,那落水的也已经七死八活,魂丢得七零八落,终于七拼八凑把魂魄凑齐了,连七姑八姨也皆大欢喜。”

    冯可柔一股脑儿编出来这么长一串,面纱之下满是得意,眼神中却还能装成一副单纯无欺的模样,几位女娘公子听的连连叫绝。

    陈夫人方才或许还对冯可柔有鄙夷之色,如今却是同右侧的高夫人点头称赞起来。

    林淮侧身,低声对一旁的林衍道:“这个冯姑娘尖牙利嘴,昨日便是如此欺负咱们溆儿的吧?不知溆儿有没有骂回来?”

    (神汉的事两位哥哥都已经知道了啊?冯可柔,你惨了。)

    林衍也低声回他:“骂是肯定不可能,溆儿什么时候拿脏话泼过别人。不过,这个冯姑娘看着便蠢,你且看着溆儿如何斗她吧。”

    二人又端正身形,继续观戏。

    林幺初听得原来是这么个比法,岂不容易?

    一众人等还担心林幺初接不上,尤其是林梦素,急得皱眉,心里替林幺初捏把汗。还有那杜思允,坐在杜昀旁握紧了拳头似要找人干架,嘴唇翕动着,估计是在骂人。景南浔倒是默不作声,只淡然喝酒,微微眯眼看着林幺初,其他人等皆不放眼里。

    不过须臾,林幺初便道:

    “好,既如此,我便献丑编一个。”

    “说,有一婆婆的儿子出门砍柴,人走失了,与儿媳起了争执,破口骂道:‘你个不忠不孝的蛇蝎妇人,三更半夜让我儿上山砍柴,现在人也丢了,我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替他休了你!’那儿媳回嘴道:‘不说我嫁进来天天给婆婆当牛做马,我虽算不上三从四德,好歹也是三茶六饭的供着你们娘俩。婆婆三番五次上门来掺和我和我夫君的私事,还找来三纲五常,拉着三姑六婆一起数落我,谁家还没有个三亲六眷了?谁这辈子还不是个三灾八难的了?凭何在婆婆这就得我当牛做马,难不成还得在这破屋子里分出个三六九等来?好啊,婆婆要休便趁早休了我,过回你们娘俩那三旬九食的日子去!”

    林幺初说的面不改色,中间连个停顿也没有,像是个现成的故事。

    (话本子看多了还是有用的嘛,说的有模有样的。)

    众人称赞的对象果然又变了。

    林梦素松了口气,两位哥哥轻松地酌了口酒,相视一笑,似乎意料之中。

    冯可柔见自己败下阵来,一时半会儿也编不出什么更厉害的回过去,眼咕噜一转,便决定拿这故事开刀了。

    “不愧是嫂嫂,头一回玩这个游戏就有模有样,高人一等,妍妍是自愧不如。可妍妍有一点不明白,成语用的是极好的,只是如何把这故事里的婆婆讲的如此恶毒?虽自古婆媳难有真情,也不会真有这样恶毒的婆婆对自己的儿媳这样狠心罢?姑妈也是嫂嫂的婆婆,嫂嫂这么说,姑妈会伤心的。”

    (你tm……)

    冯可柔这样说无非是为了两个,一个是故意说给邓春芸听,挑拨离间,还有不过是为了引导众人把林幺初想成恶儿媳,败坏她的人缘。这样的一箭双雕,她怕也是想的自以为很周全了。

    可邓春芸刚刚自己都听的带劲,全然不觉是林幺初在暗暗指责自己刁难新妇,摆谱子给人看。这会儿被冯可柔一提醒,便也觉得是在暗戳自己。不过为了维持方才在诸位夫人面前树立的“好婆婆”形象,她也就不能多说林幺初什么了。

    于是表露出来一副失望加愧疚的模样,告诉众人:是我这个婆婆做的不够好,没处处体谅儿媳妇,让人受委屈了。

    至于林幺初是怎么想的,冯可柔也算是误打误撞沾到了边。她确有这层意思,不过即使被撞破,她也有办法圆回来。

    她仍是面不改色,道:“表妹可是误会我了。自古都有恶婆婆不错,但母亲对我如何,自然是我这个儿媳最为清楚。”

    林幺初并没有否决冯可柔的话,也没有一丁点的认同,对于邓春芸是否真是个恶毒的婆婆,她只告诉众人:只有我最清楚。

    她是在说,无论你们看上去是怎样的,邓春芸背后如何,未可知。

    她继续道:“就像故事里的婆婆和儿媳,真相如何,不能凭那儿媳的一面之词,更不能凭旁人的道听途说,表妹若是现在就妄下定论,便是中了那儿媳的圈套了。”

    林幺初几句话让众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急不可耐地想要听到接下来的反转,焦点又回到林幺初身上。

    “其实事实并非如此,且听我一五一十细细说来:你只得听了媳妇哭喊的昏天黑地,不知她与那群蛇蝎毒妇一般无二。那婆家原本过着一穷二白的日子,后来种地时无意挖出个宝贝上缴给朝廷,陛下仁厚,赏赐了一亩三分地,娘俩一不做二不休,苦心经营大半年,种出的庄稼收成极好,小赚一笔。邻家女儿看得眼红,攀上了这家的儿子。嫁进来之前说什么‘我不见你,一日三秋’把人家的心骗到手后,总算嫁了进来改善了日子,以为会越过越好,谁成想第二年地里就种不出庄稼了。那新妇便也不再装贤惠,做什么事都一目十行,想自己年轻,能趁早改嫁,不如要了丈夫的性命,一了百了。听闻山上多野狼出没,她半夜拉扯着夫君上山砍柴,竟然美梦成真,狼吃了丈夫。后来她顺理成章改嫁,留那苦命婆婆孤身一人,地里庄稼的收成也一落千丈。可怜那人家的儿子连一男半女也不曾留下,可恨那新妇不知一饭千金,忘恩负义,可幸陛下一言九鼎,曾说要除恶人间,听闻此事缉拿了那毒妇,斩首以示人间正道。”

    说完,她特地停顿下来供众人回味,然后又抿了一口茶,心平气和地道:“表妹现在还觉得,这是个恶婆婆和可怜儿媳的故事吗?”

    (漂亮!)

    冯可柔立马不知所措起来,此时若是她继续反驳,会让她成为咄咄逼人的恶人,不去反驳,那又让自己吃亏,承认自己技不如人,甘拜下风,现在是两头不讨好了。

    她看向一旁的邓春芸寻求帮助,邓春芸恨铁不成钢,但至少自己还是一个好婆婆的形象,也不愿出言去帮她了。

    冯可柔讪讪道:“嫂嫂说的是,是我不懂事,见得少,听了那儿媳的一面之词了。”

    林衍端坐席上,实在无法容忍冯可柔继续破坏这宴会大好的气氛,他道:“冯姑娘,人不可听信一面之词就一口咬定了谁善谁恶,人心隔肚皮,耳听不一定为实,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下次开口之前,还是多想一步为好。”

    林淮接下去道:“冯姑娘的才情不在京城女娘子之下,恐怕是年岁尚小所以不懂得如何看人,我记得冯姑娘是比我家溆儿小三岁,三年有很多事能做好,冯姑娘日后定会有大长进。”

    林衍林淮身为朝中六部司马,本就有很高的威望,以这样的身份来教训冯可柔这个小辈,也不会有人有什么意见,这份苦头,冯可柔只能自个儿咽下去。

    她不敢接着这个话题,想快点转移众人注意,举起茶盏道:“二位哥哥说的是,是妍妍不懂事,妍妍在这便再敬嫂嫂一杯了。不过妍妍身上不舒服,仍然是以茶代酒,听闻嫂嫂是能喝酒的,嫂嫂的酒杯里装的,定是好酒了。”

    林幺初道:“表妹说笑了,这酒嘛,好者谓之‘青州从事’,恶者谓之‘平原督邮’,是好是坏,与酒无关,在于喝的人酒力高下,我是不会喝酒的,就不能自说杯里的是不是好酒了。”

    冯可柔道:“那这么说,嫂嫂杯里装的的确是酒了。我见方才嫂嫂是喝了的,怎么现在倒说不会喝酒了?”

    “冯可柔,你有完没完,跟我对上了。”林幺初心道。

    虽然林梦素一直未啃声,但她也忍冯可柔到了现在,于是她道:“冯姑娘,我妹妹的确是不会喝酒喝酒的,在闺中的时候便从未沾过酒水,这点我是清楚的。你瞧她宴桌上的那盏碧玉酒壶,我在宫中见过一回,兴许是‘鸳鸯转香壶’。”

    景南浔于是应和她:“长姐看的不错,这盏鸳鸯转香壶是我从陛下那得的,此壶可同时装下两种酒,不同的手法可倒出不同的酒。”

    林幺初一笑,道:“表妹又是误会了,我方才倒的是茶,所以喝的也是茶,是因为表妹说要敬我,我才要倒酒出来,所以才说酒杯中装的是酒。”

    她又是轻笑一声,自嘲道:“这当然不怪表妹误会,是我不会喝酒怕人笑话,所以‘挂羊头卖狗肉’,让表妹相信这是酒了。其实你所看到的是我想让你看到的,是不是这样?”

    最后一句话,林幺初虽然是在说自己,其实是以退为进,反过来在嘲讽冯可柔:你展示给别人的样子,其实全都是一早精心设计好给别人看的。

    这其中的意思,不知冯可柔能不能听得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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