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韬

    将军踱步到马栏,扎营不过两个时辰,马栏的简易顶棚已然搭建好,随着天气渐冷,马栏需要的遮挡渐增,以后的每次驻扎都会更麻烦。马夫们见她来了,都停下手里的活向她行礼,她摆摆手,问:“阙蓝呢?”

    “回禀将军,去河边刷马了。”

    她往北看了一眼,不到半里地就是河流,以玉泉目前这个温度,河面该结上薄冰了。她步行走往河边,远远的就看到阙蓝用猪鬃大刷在马身上干刷,把干硬的泥块搓碎扫下。他袖子挽起,指节通红,呼出的白气一团一团的散在空中。

    “怎么不用水?”李千沛靠在一棵树上,不近不远地看着他。

    他吓了一跳,看到是她来了,就继续重复动作,答到:“水洗干不了,会生病的。”

    “骑兵为难你,也不跟我说?”

    他把刷子放到河里涮洗一遍,河面的薄冰上有一个他敲开的小洞,洗完的刷子使劲地在树干上敲打几次震出水珠,开始刷马的另一侧身子。这四十多天,他们一直没什么交流,之前在东庐王府积攒的亲密好像消耗殆尽了。

    听到将军的问话,他没有回答。

    李千沛走到他身边,发现他比之前结实了不少,又是那股忍不住的冲动,她伸手摸上了他的背脊。

    他转身躲开,看着李千沛说:“将军,我还有两匹马没刷,天快黑了。”

    “不刷了,晚上跟我进城。”

    “不去。”他果断拒绝,“将军要是想要我好过一些,就不要给我这些莫须有的待遇。”

    李千沛愣了一下,她听出这话里的意思,沈流韬为难阙蓝还是因为她给了偏爱却没有给足够的保护,他想要在军营里立足,光靠之前跟着达达学的还不够,她对他的种种模棱两可只会令他更受排挤。

    “玉字军向来治军严明,我想要留下来,是要吃些苦头的。”他认真地说,“也请将军不要责备沈指挥使。”

    女将军一边惊叹阙蓝气质上的变化,一边在心里更加笃定了他绝不会离开的事实。离开玉字军,他活不长。

    阙蓝换了一把密齿铁梳,仔仔细细地把马儿的鬃毛尾巴梳开。

    “行了。”她伸手抓住了他的手,“你别干了,这不是你该干的事。”

    “那阙蓝应该干什么?”他声音提高了一个调,“阙蓝能干什么?将军很喜欢身边有一个假冒的仙师吗?我连凤池山在哪都不知道,假扮修士将军觉得很有趣吗?还是,阙蓝只需要跟在将军身边,做好随时为将军挡箭的准备?”说到最后的时候,他又红了眼眶。

    李千沛并没有受他的情绪影响,淡淡地说:“骑兵的马,就是他们的命,他们把命都交给你,就不配再骑马了。”

    他气息一顿,没想到她是这个意思,突然缺口的情绪像是表达这一大段时间来两人沟通的空白,末了,只能低下头吐出一句,“我没关系的。”

    “由不得你,他们自己找的。”李千沛转身抽走了他背囊里的短马鞭,“晚上冷,早点回去。”说完快步往营地里走去。

    “沈流韬!”李千沛刚回到马栏就大声喊,“沈流韬!”

    巡逻兵迅速散开去把骑兵指挥使找到,沈流韬匆匆跑到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肩上就挨了将军一鞭子。周围的骑兵和马夫都愣了,沈流韬立刻单膝跪下,单手撑在地上,“将军……”

    “你要是管不好你的人,这骑兵指挥使就别当了!”李千沛破口大骂,“给老子说,津葳是怎么教你爱护战马的?”

    “马在人在,马亡人亡,人马不相离。”他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极力克制地说完这段话。

    又是一鞭子抽在指挥使胳膊上,“做到了吗?!对得起津葳吗?!”

    “流韬该死。”

    将军冷哼一声,“哼,想死也给老子在战场上死。把今天带马滚泥地的那几个人,给老子扔河里去站一夜,以后都不准骑马了!”

    “是,将军。”沈流韬不敢抬头,浑身崩紧。

    她把短鞭狠狠地掷到他身上,觉得还是不解气,抬腿一脚重重蹬在他肩上,他重心一偏坐在地上又迅速跪成开始的样子,一直没有抬头。“你!给老子绕营地跑二十圈,跑完来见我,滚!”

    “是!”沈流韬把短鞭捡起来双手捧给将军之后,起身就跑了。围观的骑兵看见老大挨打,个个噤若寒蝉,迅速散开。

    将军气鼓鼓地回到大帐,这次驻扎的时间会比较长,所以搭了竹榻给她,琼瑛点好了盆里的炭火,见她垮着张脸进来,依然毒舌:“哟,这是怎么了,又贴了阙蓝冷屁股了?”

    “刚刚打了沈流韬。”

    琼瑛眼睛一转,坐到她身边,小声问:“怎么了呀?”

    女将军反唇相讥:“这还心疼上了?”

    “是因为阙蓝才打的吗?”

    “当然不是。”李千沛不容置疑地否定,“你不觉得流韬有些不像话吗?”

    这一路将军和阙蓝没有什么接触,反倒是琼瑛每天都会去找他呆一会,把相互之间的近况传达一下,骑兵欺负阙蓝的事她是知道的,沈流韬不但袖手旁观,有时候还会火上浇油。她自己是管不了骑兵的事,只能在别的地方给阙蓝寻点好处。

    阙蓝心思细,琼瑛整理药匣计数的时候都会找他来帮忙,算是间接免了他不少苦差。

    “他……一向看不惯阙蓝。”琼瑛说着,打开了李千沛放衣服的大箱子,取出两件厚一点的斗篷。

    “等等!”将军看到她这个动作突然想到了什么,阙蓝的湖蓝色?袍就在这个箱子里,难道说……琼瑛愣住不动,李千沛摆摆手说:“没事,你说流韬看不惯阙蓝?”

    “嗯……他一根筋,瞧不起人家呗。”琼瑛说着,把斗篷递给将军。

    “拿斗篷干什么?”

    “徐大人和蕤蕤去城里置办士兵冬衣了,说在玉泉城不把这事办好,我们就去不了白云榷场。”琼瑛俏皮一笑,“我也想去城里看看。”

    “嗯……等流韬回来了咱们一起。”

    “将军可真是打一巴掌给个枣呀。”

    李千沛向后一倒,看着帐子的顶棚,幽幽吐出一句:“我真希望只打这一巴掌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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