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惜

    “是!”李千沛没有犹豫半分,即刻回答了这个问题,“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想!不想做栖郡主,想做玉龙将军。”

    她说着直起上半身,摘下腰间匕首举高。

    “想做袁千沛,想要父亲留给我的玉字军,原本便属于袁氏的玉字军。”

    殿中涌起一阵骚动,十年无人提袁氏,怕是史官都不知如何书写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放肆。”李顼似没料到她发了这样的疯,慢了半拍才袖子一挥将茶盏再次摔碎在她面前。少年老沉的皇帝,难得出现了无法压制的愤怒。

    显然李千沛对于皇帝突发的脾气早有准备,手握匕首高举过头,一点回避和悔改的意思都没有,“陛下可知道,这把匕首是我父亲袁珏,受封镇国将军时所获的礼器,它代表了袁氏与玉字军对于大裕卓越——”

    “再如何卓越,也是谋反!”小皇帝抬起脚要蹬在李千沛肩上,途中转了点方向,蹬在了寿王的左肩上。

    胖子上身翻了一下,没憋住一句痛呼,“哎哟。”

    李顼骑射摔跤皆是个中好手,这一蹬力道充沛,若不是李圭身子太实,换做普通人要在地上滚出几圈。

    小东西,还挺有脾气。

    她原本是惊叹李顼既失控又克制的失态,心里想到的居然是这句话。这脚原本是要落在自己身上的,最终还是寿王受了委屈。

    “那便请陛下发回宗正寺重审!还袁氏一个清白。”迅速收回思路,顺着皇帝的话接下去。

    寿王忍着痛,还是小声提醒她:“这是大理寺的事,不归宗正寺管……”

    这话被后面一排的宋子桢听了去,欧阳铖案还等着他办的大理寺卿浑身一个激灵,要真是把袁氏谋反案发回重审,他这个从三品官职不要也罢。

    “够了!”李顼喝止住他们,“先是聂沸,后有欧阳铖,带着朕的三城百姓……死了这样多的人,栖郡主却在跟朕提给逆贼平反?”

    李千沛根本就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反正今天开了这个头,郡不郡主将不将军的她根本就不在乎,最多就是驱逐她出帝京,她正好去盐州找师傅。

    “陛下口中的逆贼,是你的亲舅舅!”

    寿王听了这话倒吸一口凉气,黑豆大的眼睛瞪大露出半边眼白,果然,李顼的第二脚便落在了他左肩上。这一脚比之前更重一些,寿王像口巨大的铁锅漏了气,发出一声闷哼。

    “我求你了不要再说了……”寿王伸手去拽李千沛手里的匕首,想让她消停下来。

    “陛下!”她自岿然不动,一掌推在胖子的软肋上,“还袁氏清白便是抚慰大裕英灵的最好的办法,臣恳请陛下将此案发回重审。”

    “若朕不允呢?”少年瞪大了眼睛,眼珠里的金色暴涨。

    “臣,袁玉龙,逆贼袁珏的女儿,求陛下赐死。”她毫不回避他的目光,字字清晰的说出这句话。

    一对表姐弟一立一跪之间,神志来回拉锯无数次,终究没有分出胜负。

    “怎么还说呀……”寿王带着哭腔说,回头看了看李小满,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皇帝在众臣面前不顾他的颜面他倒是无所谓,可是这两人的拳脚皆落在他一个人身上,多荒谬啊。

    “朕不赐死你,朕要你,”李顼抓住李千沛的肘关节,指尖力几乎捏碎她的骨头,“生不如死。李晟海!”

    老宦官低着头行至他身侧,他并未放开李千沛的手臂,说:“裁一丈白绫,送到将军府去,给、阙、蓝。”

    “喏。”老宦官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顺从的应下,转身便要离殿。

    李千沛一跃而起,却被控制着手臂不能挣脱,指尖用力顶开匕首的吞口,刀锋一整个弹出鞘来,左手在空中反握住刀柄,电光火石间快到看不清,刀刃便搭上了自己的脖颈。

    “那臣,即刻陪他。”她说。

    “你!”李顼的愤怒达到了今日的峰值,手指力道再添几分,随着啪嗒一声,她的肘关节脱臼了。

    她的上身抖动一次,左手的刀刃便划开了脖子的皮肤,鲜红的血沿着刀刃滴下来,一颗一颗染红了她杏色的胸襟。

    朝堂顿时陷入死局。

    咳咳。白果果不合时宜地咳了两声,缓缓说:“陛下与栖郡主皆是为战事烦忧,郡主想要带兵北征之心昭昭,实乃大裕之幸。不如陛下让郡主北征,待到大胜回朝之日,再将当年案件当做奖励发回大理寺。这样既解了陛下燃眉之急,又遂了郡主报国之愿。”

    若是其他人此时站到她身边,李千沛必然感激涕零,可是偏偏是白果果,她忽然有点迷惑,去年兰加志弹劾自己扣军粮逛窑子拆赌坊之时,这老头不仅没踩她一脚还给了“赤胆忠肝,碧血丹心”八字嘉许,为自己免了不少麻烦和针对,她一直不敢相信是真的,可眼下,她忽然觉得满朝上下,只有白果果一人懂她的错觉。

    李顼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就是不愿意退让任何一步。

    甸州边军将领匡银鹤也跟着说:“陛下若派兵北征,臣愿往!”世代生活在南方的匡氏,实际上是不能北上作战的,现在金州边界的寒冷是他无法想象的,但受到他的激情感染,梓州禁军将领黄奎也跟着附和道:“臣亦愿往!”

    “臣愿意追随玉龙将军!”匡银鹤从她的背影,终于看出了当年袁大公子的影子。

    袁氏气数未尽,英魂未亡!

    此时,李顼心里总算与神武皇帝产生了共情,若父皇死前不处理掉袁氏,他十四岁登基之时,如何面对袁珏这样的舅舅?

    李千沛的手臂在他眼前耷拉下去,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他松开了手,知道今日这样的结尾已经是最好不过的了,随即,他的目光想右边转了转。

    一直不言不语的董捷彬向前半步,此时好像只有他能解这个围,他中正浑厚的嗓音响彻整个和光大殿,“臣感佩栖郡主一介女流报国热切之心!无法为陛下解忧令臣羞愧不已。臣亦认为,眼下北境之困最为紧要,玉字军一向是帝国最最精锐的存在,兵将两相知,必定无城不破无坚不摧,一解陛下烦忧。”

    最后还是首相大人递上了这个台阶,并将为袁氏平反的事绕了过去。

    “诸位大人觉得呢?”李顼问整个殿内的大人。

    “臣附议!”当然是齐声高呼。

    李顼冷笑两声,手指轻轻拨开李千沛架在脖子上的匕首,轻声说:“郡主要爱护自己,免得朕心疼。”

    她的心口翻起一丝不适,转瞬又被脱臼的疼痛替代了。

    “李晟海。”皇帝伸出一只手,李晟海递上一块明黄色的绢子,他轻轻按在她脖子的伤口上,压住嗓子只说给她一个人听,“表姐不要以为朕不知道,徐一品挑唆朝洛蒙篡夺追云部的事,这场仗就那么想打么?那几万百姓的死,表姐也有责任的不是吗?”

    你我之间,亦没有多大的区别。

    “陛下,臣自己来……”李千沛自己压住绢子,向一边躲了躲。

    “无妨,你要是能活着回来,朕就准你姓袁。”

    她睁大眼睛盯住他,两人的距离太近了互相之间没有一点闪躲,都是要对方确定的知道自己的想法。

    “陛下希望臣活着回来吗?”

    少年后退一步,肯定地回答道:“当然。”

    这一刻在李千沛眼里,他不再是个少年,浑身上下每一处都变成了一个男人。

    “表姐先回府疗伤吧,朕会与大人们商讨北征事宜,表姐的身子可不能耽误呢。”皇帝一边说,一边走回到御座上。

    天边出现一丝曙光。

    虽然右臂在身侧一直晃荡,她也不怎么觉得痛,似乎夙愿达成了一部分,她甚至尝到了嘴唇上雪片的一点甜。

    才下了白玉石阶,同尘门都没到,她吹了银哨,想着墨雨若能挣脱守卫跑来接她,便能少走几步,吹了好几次也没有动静,看来传贤门的拴马桩很结实。

    无奈又走了很远,雪小了一些,天边隐约有红光,预示着这场无边无际的雪将在今晨停止。终于要到传贤门了,远远的就看见一辆马车停在御道上,湖蓝色的人影在车下站着。

    她疲倦极了,还是撑着最后一点力气向他跑去,胳膊晃荡得更厉害了,身形呈现出不协调的摆动,最终还是扑进他的怀里。

    “胳膊疼……”她喃喃地说。

    “怎么——”阙蓝先是被她胸前的血迹吓到,又往衣袖里一摸,关节烫得吓人。“怎么回事?!”

    “你药力散了吗?吓坏了吧?等了多久了?”她扬起脸却说的别的,“冷不冷?别冻坏了,该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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