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函

    鹅毛口位于金州与梓州交界的中间位置,在连绵的山林之间有一处鹅毛形的豁口,故得名鹅毛口。鹅毛口北接金州,南连朱川河,是金州通往梓州的天然走廊。

    驻扎在这里的是聂慷的紫金军。

    显然,聂慷的耐心只持续到了四月初,随着朱川河水位渐涨,他已经不愿再单方面等待枢密院的安排了,写了封手函给税丕贤,请求驻扎在西北方的震泽军,若发现了该方向胡日部和额乐部的人马,务必从后予以协助,其余后果一律由他自己承担。

    两名信兵东西分头行动,一去给税丕贤送手函,一去给玉字军和杨、关两氏报备,信兵前脚策马而去紫金军后脚便拔营向北行了,出发之前,聂慷花了近十天的时间让先锋们在鹅毛口两面山区摸排,因为大军通过这个山口实在是敌人最理想的埋伏之处,更何况那钦手里还有北境堪舆图,图上的最南便截止在鹅毛口。

    聂慷谨慎,大部分时候都考虑得很完善。

    这次只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紫金军就穿过了整个鹅毛口山谷,进入了金州盆地,聂慷的第一个目标是鹿城,他想快速把鹿城变成紫金军的第一个大本营,再东取玉泉城。

    鹿城和玉泉城在地图上并排而列,之间只有区区四百里的距离。

    出了鹅毛口,紫金军便没有驻扎,他们要继续北上,争取六日左右的时间抵达鹿城。

    据探报,鹿城目前的实际管理者是追云部的亲王哈图立格,在朝洛蒙夺取白音布和汗位的时候,显然早已受够了白音布和对于大裕的恭顺,他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主战派,无论在追云部内部还是放眼整个六部,都是数一数二的骁勇。

    这份骁勇在聂慷看来,也不过是没有智谋的莽夫。

    哈图立格手里大概有四到五万能算骑兵的青壮,但是要守卫以鹿城为中心往南的三百里范围,兵力大概被拆得七零八落,真正守城的骑兵预计不会超过三万,草原游牧战争或许蒙古人彪悍,但是说到守城……聂慷对自己的长弓步兵和重弓步兵充满信心。

    只要去鹿城的路上不被发现得太早,哈图立格来不及向西面的胡日、额乐两部求救,那么紫金军一定能在半个月之内拿下鹿城。

    所以他给税丕贤写的手函根本就不是请求,而是安排在西北的震泽军一定要为紫金军阻挡可能从那个方位奔袭而来的敌人。他在完全不征询对方意见的情况下,把自己的后背空门留给了税丕贤。

    玉泉城在鹿城以东,虽然地图上看只有四百里,中间却横着一道了目山为屏障,即便是那钦想要驰援哈图立格恐怕也难下决断,玉泉城做为“乌可力汗国”的都城,那钦在城中等着洛松旦增为他加冕称帝,他大概不会为了鹿城而将都城留给李千沛和杨、关两氏。

    一旦拿下鹿城,往西可以配合震泽军追击额乐部和胡日部,往东可以据守了目山伺机与东面队伍合围玉泉城,没有比突袭鹿城更划算的选择了。

    聂慷已然把战时情形全部想透了,便也不管税丕贤乐不乐意,在他穿越鹅毛口之后,原本一字型的大裕驻军线,陡然间变成了山字形,且中间这一竖格外长,在聂慷看来自己就是插入金州的一把尖刀。

    震泽军收到手函的时候紫金军已经走到鹅毛口边缘了,老将税丕贤看完了聂慷的“指令”,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把信函递给帐下统领指挥使们看了一遍,他自己默不作声地抚着灰白长须,等待着手下意料之中的愤怒爆发。

    果然,不一会军帐中炸开了锅,有痛骂紫金军胆大包天的,有猜测聂慷被杀父之仇蒙蔽双眼的,有人震惊名将之后竟然无视枢密院的指示,最终这些不满都汇集成一个问题,聂慷到底把震泽军当什么?把税丕贤当什么?

    “我看呐,不如把帅印给他带去算了,以后震泽军都听他聂慷的不是更好?”震泽军步军统领罗达河直接把那份手函捏成一团重重掷在地上。

    “咱们从帝京来佳县,走得最远消耗最大,之后的补给更困难,他倒是想得好,净想着自己去拔头筹?”罗达河手下的第一军指挥使丁澄冷笑道。

    只有跟着税丕贤从殿前司到甸州边军、从南到北的骑兵统领席春松面露难色,说道:“贤公,不如我们把此事如实上报吧,咱们去替他挡刀,不划算呐?”

    寡言少语的税丕贤抬手制止了下属们的讨论,把身上穿的殿前司常服的前襟提起塞到腰带里,又拍了拍袖子上沾的灰尘,信步走出帐外,已经是夜里了,佳县在云、金、梓三州交界处,西望云州,第一道坎就是坏水沙地,那是一片纵深大约三百里的沙漠,这片沙漠以每年几到十几里的速度扩张着,导致云州南下的商队不再途径梓州,而是通过亭州转运至别处。

    神武帝收复云州前这里便是大裕与银凉的边境,没想到才过二十几年,这里竟又成了“边境”。年近花甲的税丕贤想起多年前神武帝与袁珏的狼心之盟,正因为云州的收复,令自己在甸州对仡佬人的围剿显得平平,他自认比不上袁珏,却也不是聂慷小儿可以比的。

    “他何时出鹅毛口?”税丕贤的音色喑哑。

    “应该是明日傍晚。”

    老将摆了摆手,否定了这个说法,“不对,他心急,明早。胡日部多远?”

    “税将军,莫不是真的要帮他?”罗达河急忙问。

    “嗯……胡日部多远?”

    “三百到四百里之间。”

    税丕贤看了看比中原清澈不少的夜空,估摸出一个大致的时间,在心中推敲几遍,才说:“拔营,打胡日部,在聂慷出兵鹿城的消息传来之前,给他们全摁在坏水沙地里。”

    正是沙地阻隔了胡日部南下的步伐,他们不想穿越整个沙漠之后便遭遇佳县的震泽军,而税丕贤的意思,竟然是震泽军做先穿越沙漠的那一方。

    “贤公三思。”

    税丕贤又摆了摆手,接了一个握拳的手势,“消息要两日,我们也只有两日。”这话的意思是,聂慷出鹅毛口的消息大约两日才能到胡日部,那么留给震泽军的先机也只有两日,“拔营,立刻。”

    武将们互相之间看了几眼,税丕贤一向不爱把一个命令重复两次,今日这个决定虽然他们觉得憋气,却不得不承认老将的决定才是最合适的,既然要配合行动了,当然要快速。

    几位没有再磨蹭,告辞之后便分开走了。

    “等等。”税丕贤收回一直西望的目光,“沙地不好走,春松你带一半骑兵走昂素,如果我们前面没挡住,或者额乐部冒了出来,就交给你了。”

    昂素在坏水沙地以东,税丕贤这样的目的是担心主力没有堵住胡日部,席春松便在沙地外围进行第二次堵截。

    席春松愣了愣,从这个决定可以看出,税丕贤对于穿过沙地再战没有充分信心,也对,一个以山林渡河战成名的将领确实需要对平原战有更多考虑,况且战场条件还万分恶劣。

    “若顺利,等拿下鹿城,咱们再连同紫金军北上追击额乐部。若不顺……”老将的手指伸到胡须后抚摸自己的喉结,仡佬族的吹箭不仅让他差点变成哑巴,还几乎要了他的命,“你把我另一套殿前司常服带回去给陛下。”

    “你们记住,我们要尽力为聂慷扫平身后,让他全心打下鹿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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