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

    瑞玥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停了,天差不多亮了,她分不清自己睡了多长时间,是只过了一夜还是连续好几天,她只觉得腰痛。

    手掌在平坦的小腹上拂过,她的内心没有太大的起伏,或许是体内的母性觉醒,又或许是她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更多的解法和后果,这一刻,她希望自己在昨夜死去,又庆幸自己还活着。

    “彤雯……”瑞玥想要见一见琼瑛,她们姐妹两人一条心一定可以解决这个问题,无论是什么办法。

    彤雯不在屋里,她艰难地从床上扶着床框站起来,走到门边听到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彤雯,我在叫你呢……”

    “彤雯去熬药了。”门外的人却这样回答她。

    瑞玥周身一震,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复确认这确实是自己的寝室,没有被带出欧阳府,而在自己门口的确实是奚临。

    他如何得到许可进入府内,还进了自己的院子?

    “瑞玥,你还好吗?”

    瑞玥扭头看了一眼铜镜,里面的姑娘双眼凹陷嘴唇苍白,穿着一身素白的寝衣像是死人一样。

    “瑞玥?”奚临的语气有些着急。

    “嗷,我,没事。”

    奚临其实是不爱笑的,或许是有意哄她,语气里带着笑意,说:“吃炸糕吗?我昨晚答应过你。”

    “我,我现在不想吃。”她委婉的拒绝,“你怎么在这里?”

    “我?昨晚我们发现了几个小贼进了附院,担心是欧阳钊的人来找事,便在附院搜了几圈,在水井边发现了你,你当时好像……不是很清醒,我便送你回来了。”

    “我是问,你怎么在这里?”瑞玥的口气有些不好。

    “是欧阳家主让我在这等你醒的,一是因为小贼并没有抓到,二是她说……瑞玥醒了之后肯定最想见我。”

    “大姐……”瑞玥贴在门边站着,感慨琼瑛的用心良苦。

    若她知道琼瑛为了她,也为了整个欧阳氏,不惜给薛桅设局再绑架他,原本想以此逼他为瑞玥澄清丑闻,却不料薛公求助了李千沛,临时改变计划借将军的手来达到澄清目的,知道这些种种之后,瑞玥可能就不会在此刻忍受内心纠缠的折磨了。

    “你有觉得不舒服吗?”奚临问。

    “奚临,”这要是以前的瑞玥,即使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模样,起码也会开一条门缝,伸手出去勾一勾心上人的手指,可是今日的房门却不会为奚临而开,“你走吧。”

    短暂的沉默。

    “我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吗?”

    没有,不是你的问题。“嗯,对,那天你为什么要带我去码头?你跟薛桅是一伙的吗?就是要他当着我说出那些话对吗?”

    又是沉默。

    “你走吧……”瑞玥说完违心的话,催促他赶快离去。

    “不是的,我来接你的时候迟到,还一心带你去码头,都是因为我在那里藏了焰火。”奚临语气有些急。

    什么?焰火?

    “我以为,停靠花船的地方平日鲜少有人,放焰火的时候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嫁给薛桅的时候是在船上行的礼,我想告诉你的是,我根本不在意你是不是与人和离!包括薛桅当时的胡言乱语,真的假的我也不在意,是他们欺负了你!”

    瑞玥哑然,随着奚临的话流下两行眼泪。

    “瑞玥,我……我要如何你才信我?”

    她快速擦去了自己脸上的泪水,说:“不要叫我瑞玥,叫我二小姐。”

    隔着门都能听到奚临深吸一口气,那种失望瑞玥此刻也一样感同身受。

    “你……怎么?”

    “我没怎么,欧阳瑞玥原本就是这样的,你认识我的时间还太短。”她一只手掐着自己的腿,强迫自己讲完这句话,“你走啊。”

    “你撒谎。”奚临是曾经跟过沈流韬的列缺骑初代成员,受他影响,能够从语气里大致判断对方有没有撒谎。

    奚临啊,你为什么这么执着?

    “好,我来告诉你真相。”瑞玥合上了眼睛,“我怀孕了,如你那天在码头听到的……我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这样可以了吗?这样你能走了吗?”

    在讲出实情的时候,瑞玥在心里已经做好了自己的选择。

    经过一段短暂的沉默后,瑞玥把耳朵贴到门缝上,终于听清了军人走动时甲片兵器之间发出的窸窸窣窣——奚临无言离开——仿佛在给她的心碎配音。

    她的心碎成一片片被抛入空中,连打开房门确认他是不是真的离开的力气都没有,直到琼瑛来发现蹲坐在门后的她。

    家主扶起妹妹,把她送回到床上,两姐妹都没有讲话,琼瑛默默地为她诊脉,脸上除了疲惫看不出任何表情。

    “薛桅今日要在平川桥上向欧阳氏道歉,向你道歉,承认自己造谣。”

    “嗯。”瑞玥看着长姐眼睛,那样冷静克制,她果然是最像爹的女儿。

    “昨晚那样的傻事不要再做了,如果你想好了不要,尽管开口。”琼瑛说得含蓄,“你做任何选择,欧阳氏都支持你,任何结果,欧阳氏也都承担。”

    “姐……”瑞玥握住琼瑛的手,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欧阳铖在世时,她是帝京里飞扬跋扈刁蛮任性的二小姐,父亲除了婚事之外极少约束她,而父亲不在了,与自己并不是一母同胞的姐姐,却再次挡在了自己身前。

    她曾经多么讨厌家里的孩子名字里都有王字,讨厌那个只存在于幼小记忆里名叫王辞的嫡母,讨厌母亲神神叨叨十几年依然无法取代的正房之位。

    如今她所得的一切和失去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姐,我想生下这个孩子。”

    琼瑛为她擦眼泪,“好。”

    “姐……”瑞玥扑到琼瑛怀里。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要吃点什么吗?你不饿小家伙可饿了……”琼瑛说着,拿起刚刚进门随手放在床边的一包油纸,“在你门口见到的,好像是炸糕。”

    瑞玥愣了愣,推开炸糕,说:“太油了没胃口,我想喝粥……”

    薛桅道歉这件事上,薛氏总算做了回好事,当然,也是薛同舟打定主意牺牲这一个儿子保住其他,让一切恶果都给他一个人承担。

    只花了半天的时间便请来了三十几位赏评人,那位绿腰酒坊的生招牌酥仙人也一并请来了,氏族碍于颜面是不会来的,却派了不少自家的下人来现场观摩,回去之后再转述。

    事情办成这样,薛氏这场帝京之旅恐怕要结束了。

    果然,薛桅最后也确实说等不及游州的船上京来接,已经买下了一艘豪华的旧船,不日将返回游州。

    薛桅前前后后失去了三四颗牙齿,说话的时候透着风,大难不死的他按照父亲交代过的话说了两三次,才结束了这场堪称屈辱的公开道歉,即便欧阳氏并没有任何人来到现场。

    琼瑛坐在偏厅欧阳铖的灵位前,听完了三个仆役来回往返的不间断传话,实时将现场的情况尽数知悉。

    这件事,便算了了。

    接下来,轮到另一件了。

    她请来了潘皎,开口便问:“托潘姨娘找的东西,可找到了吗?”

    “时间太紧了只找到四颗,其余的都达不到家主想要的大小。”潘皎说着,捧出了一个小匣子。

    匣子里淡紫色的大珍珠散发着游动温润的光泽。

    “这可怎么办,还差两颗……”琼瑛皱着眉头,“如果,王妃们在北境有个什么不测,就来不及了。”

    潘皎一惊,立即明白了琼瑛话里的意思,王妃们若真的遭逢不幸,王子们便要守孝三年。

    “我记得……何妹妹嫁过来的时候有几颗珠子还不错,她毕竟是柏州人,家里给的陪嫁多是珍珠砗磲这样的海产。”

    “何姨娘的陪嫁……”琼瑛皱着眉,想到这个娘家门楣低矮的四房姨娘何卉萍,因为来自欧阳氏的发源地柏州潍城,又做得一手好面食,才被欧阳铖納为四房妾室。她入府的时候王辞已经不在了,生了珠玑之后心思便只在女儿身上,很少在外面走动,这些年来没少受卢小青的欺负。

    琼瑛对金银珠宝素来没有兴趣,更没有概念,没有想到小关氏赠与的六颗大珍珠这样罕有,连潘皎一时间都找不到。

    “我名下的地产潘姨娘挑拣些好的,转给珠玑,东市四街的几个铺子就还不错。”琼瑛盘算着自己记得的东西,“霞山有个别院……”

    “家主。”潘皎忽然握住琼瑛的手,“你……你真不为自己打算?”

    “若真能与东庐王联姻,除了嫁给陛下,世间还有比这更好的打算?”

    “……”潘皎无言以对,默默地站起身,说,“你爹走的那天,我也去过大理寺,只是与你前后脚,你不曾看见我,我看到你与那位姓津的军官……”

    那日在大理寺高高的台阶上,琼瑛躲在津蕤怀里大哭一场,把医官琼瑛这个身份永永远远留在了那里。

    “还有,”潘皎接着说,“早些时候你刚刚进玉字军,我曾背着你爹去校场看过你,当时也看见你坐在那位军官的肩上,他举着你满校场跑,我以为家主心有所属。”

    心有所属?

    琼瑛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该如何接下这个话题,便站起身来走出偏厅,“我去见一见何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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