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4 死亡

    “不!!!!!”

    柳洛瞪大了充血欲裂的双眼,心底的绝望和滔天愤怒割破了她的喉管,声音瞬间变得凄厉嘶哑。

    她徒劳的伸出手,火焰已经烧至她惨淡的白发,灼肤的声音在背后噼里啪啦的响起,但她如今没有任何知觉。

    “怎么会……”

    站在身后的柏单茕浑身颤抖,她不可置信的捂着嘴,眼泪瞬间夺眶而出,跪倒在地。

    晏涂右无比痛苦的闭上了眼,右手已经被烧灼显骨,痉挛的疼痛伴随着紧缩跳动的心脏席卷全身。

    然而蔓延的大火和此起彼伏的爆炸没有给他们悼念同伴的时间。

    晏涂右带着柏单茕和柳洛在火海中逃离,往一个方向直奔而去。

    “嘭——”

    又是一记导弹炸飞了部分星舰体,这场预谋的爆炸势必要他们葬身此地。

    柳洛落在柏单茕身后,替她挡住飞来的碎片,热浪轰得炸开皮肉,整个后背变得鲜血淋漓。

    然而燃烧的舱门也被瞬间炸飞,如恐怖的火怪张开了倾盆大口,向她们砸来。

    晏涂右瞳孔一缩,猛地将她们推向一旁。

    “轰——”

    顷刻间他被扭曲恐怖的火团吞噬,重达百斤的舱门狠狠将他压在身下,熊熊火焰直接烧灼了他的肌肤,似炽热高温的熔岩一下就烧穿了脆弱的生命。

    “快…往前跑……芥池他们在…等你们”

    “晏涂右!!!!”

    一切都变得光怪陆离起来,火影重重,是如此的荒诞。

    柏单茕不知道她是怎么将柳洛拉回来的,她好像失聪了,噼里啪啦的燃烧声沉陷在一片黑暗中。

    她好像没听到柳洛的撕心裂肺,只感受到濒临死亡的心跳在一次次麻木的振动着。

    她要带柳洛跑。

    她要活下来。

    火燎的温度刺痛着柏单茕的眼皮,气浪排山倒海的扑面而来。

    但她仍然努力睁大着双眼,无边无尽的绝望和悲痛化成血液从眼眶流出来,一次次模糊了眼前的光景。

    【编号0416攻略者任务失败。】

    “柳洛!!柏单茕!!!”

    再次见到林芥池和莫斯两人时,他们已经被火焰烧的体无完肤,浑身全是燎泡和血斑。

    但他们却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二话不说的给她们带好安全装备,迅速将她们推到备用星舰上去。

    柳洛泪流满面,她双手颤抖冰凉,想止住莫斯的动作,她已经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了,“你们呢?你们呢??不要…求求你们了…不要…”

    “嘭——”

    她的询问骤然消失在漫天的火焰中,摇摇欲坠的星舰即将在此刻瓦解碎裂。

    “怎么还有小蚂蚁跑出来?”

    这是柳洛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声音。

    “嘭——”

    没有任何预兆,没有神的拯救,万物都成了血沫碎片。

    巨大的爆炸在柳洛眼前轰然爆发,温暖的鲜血砸溅在她冰冷的身上,他们的距离是如此的近,近得她清晰的看到了莫斯被炸出的心脏,被爆炸余波震碎的佛珠,以及柏单茕最后伸出的手。

    柳洛在坠落前一息被莫斯和林芥池骤然爆发的精神力所保护,而柏单茕在千钧一发之际用精神力启动了柳洛的备用星舰。

    他们被千刀万剐,在瞬息堙灭。

    他们以死亡搭建了柳洛的生路。

    ……

    最后的画面一切是显得那么顺理成章,又是那么的混乱。

    她活了下来,醒来后每天做的事就是不断奔波,不断求证,不断寻找线索。

    但没人相信她。

    被篡改的记忆将他们取而代之,没人相信她。

    唯有她记得。

    但很快,她好像也失忆了。

    她意识到自己在逐渐遗忘他们,于是她开始疯狂画他们的肖像,叙写她和他们的故事,不断刻印着她心中默念几百遍的名字。

    黎明终将落幕。

    她的意识开始混沌,所谓的现实和虚构的幻想在没日没夜的撕扯。

    直到有一天,她连他们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她彻底疯了。

    人人都在说每天都有个毁容的白发疯女人在第一法院门口呆呆地坐着,眼中死寂一片,问她她却也什么也不说。

    后来她不见了,被一个男的囚禁起来,被他骂有臆想症,那场爆炸不过就死了几个普通人罢了。

    他好像将她骂醒了,她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但枯竭的精神力,逐渐虚弱的身体和不愿清醒的意识都表明了她在苟延残踹着。

    她活着,但已经死了。

    ……

    柏单茕看到这里时已经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心脏沉钝着痛,悲恸的无以复加,她没想到柳洛最后竟会变成这样。

    似乎一切的因果都串起来了。

    为什么他们会对她如此熟悉,为什么她身上会有挥之不去的沉重,为什么她看着他们的眼神总含着一种悲切和怀念。

    她重生了,也再次遇见了他们。

    “错了吗?我们是不是错了…”

    柏江臣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汹涌而出,被追寻的回忆宛如一把利刀,一片又一片割下他的心脏,他几乎无法调整呼吸的频率,像一只濒死的鱼没有知觉的吞咽着泪水。

    晏涂右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只是取下眼镜,擦镜片,又戴上,他不断来回重复着这个动作,手却止不住的颤抖,衣领已被泪水浸湿。

    他们是逝世的自己,但同时他们也是生还的柳洛。

    向来风光霁月的林芥池也没好到哪去,他脸上满是干涸的泪痕,他呆滞的站在那儿,红肿凸起的双眼似要将柳洛死死印在心底。

    莫斯·艾尔顿压低了帽檐,他眼眶泛红,嘴唇发麻,俊朗的面容上已是一片狼狈,喉咙涌上的涩意和苦楚最终没有忍住发出一声悲切的哽咽。

    “柳洛……”

    晏迟仪怔然的站在原地,他惊愕的瞪大了双眼,比起周围悲痛的心情,他更多的是震撼和无由来的恐惧。

    好像真相就掩盖在眼前的薄纱之下。

    他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但他唯一清晰的认知便是——柳洛的这段死亡的回忆是来自未来。

    ***

    柳洛感觉自己做了个梦,她梦到死去的他们在对她说要好好的活下去。

    但不知道究竟是谁死了,她好像又看到他们都在哭自己的灵碑,柏单茕还一边哭一边骂她不争气。

    柳洛本想反驳她,但转念一想自己已经离去,跟她计较什么。

    于是最终她以漂浮的灵态抱了抱他们每个人,默默感受着他们鲜活的心跳。在烟消云散之际,她轻声对他们说道“下次,就不要再找上我了。”

    “我才是那个凶手,害得你们最终没能…回到家……”

    “柳洛!!!”

    柳洛猛地睁开眼,天花板悬挂的白灯散发出的光晕刺得柳洛眼睛生疼,泪水一下就出来了。

    柏单茕坐在她身旁,看到她此刻的模样,本要张口说出的话语又闭上了。

    自他们从她的回忆中醒来到目前为止,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然而柳洛一直没醒来。

    在这漫长的一个星期中,他们起初是看着柳洛发呆,好像患有应激创伤综合征似的每天都往柳洛这边跑,时时刻刻都在关注柳洛最新的情况。

    后面是晏涂右率先从这种情绪脱离出来,他开始复盘柳洛的那段回忆。渐渐的,他们也恢复了过来。

    柳洛身上的谜团还有很多。

    以及他们最关心的就是那场爆炸案的主谋究竟是谁?

    是什么人竟如此大胆猖獗,丧心病狂的谋害他们?

    ……

    柳洛睁开眼后下意识看向床边,发现他们五人都在身旁,他们表情复杂,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柳洛一愣,她刚刚醒来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怎么了?”

    “柳洛。”晏涂右等她意识完全清醒后,他才慢慢开口道。

    “七天前你的精神力断裂,我们看到了你最深层的回忆。”

    他看到柳洛的面容逐渐变得苍白起来,他微微垂下眼睫似乎不愿再回想起那段画面,“我们都知道了。”

    最深层的回忆,那也是柳洛埋葬在最深处的骸骨。

    稍微动一下,就会惹其全身疼痛。

    “你们都看到了?”柳洛此刻的脸上毫无血色,她扯着干裂的唇角,“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柏单茕哭着打断了,她上前抱住了柳洛,哽咽道“柳洛,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柳洛,你为什么不好好的活下去啊…柳洛…”

    柳洛听到这句话时,眼泪瞬间决堤而出,泪水划过脸颊滴落在被子上,拧曲酸涩的情绪堵住了她的喉咙,最终她只是无力的长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柳洛。”柏江臣绕至柳洛身后,他憔悴了不少,但眼中却是无比温柔,他摸了摸她的头,在柏单茕将她松开后,他也俯身轻轻抱住了她。

    他们此刻无比默契,拥抱不过几瞬,柏江臣就送开了她,林芥池红着眼眶紧接着抱住了她。

    鲜活的生命,温暖的身体,这是六人迟到的聚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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