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第七天

    顺着琴酒给的地址,安室透终于驶入这座华丽的鸟笼。

    他一边走一边不着痕迹的观察环境:安保很严密,到处都是摄像镜头,看来组织无时无刻都想掌握这里的动向,他的行动很受限。山庄的装修家具很奢侈,但几乎没有生活的痕迹,有两种可能,一是组织经常来清扫痕迹,第二种是山庄因为特殊原因近期被重新彻底翻修了一次。墙壁上挂着的是圣母玛利亚抱着耶稣的油画艺术品,没有山庄主人的画像。

    “密码正确”智能女声响起。

    安室透推开门,房间里一片昏暗,天花板墙角书架上都闪烁着红点,那是夜视摄像头的特征。

    监视做到这个地步,就是变态了吧?一个摄像头还不够,安装无死角才能放心么?

    安室透面无表情,心底唾弃着病态的组织,他向墙壁摸索一番,找到开灯键,打开,却没有灯光亮起。

    没有安装灯光?还是短路了?所幸他夜视能力不错,走向床前,从包里掏出药物。

    他不能确定摄像头另一边是否有人在观察,只能带上波本的面具,成为冷酷无情的组织成员。

    掀开被子,是一颗毛茸茸的脑袋,白色的头发在暗环境里好似唯一的亮点。

    安室透第一次见到她还是昨天,那时的乌丸秀宝顶着一头嫩绿的头发,穿的像五颜六色的颜料盘,一脸虚弱,像被饿了很久似的。现在想来能从组织手里逃出来,她的确不简单。

    安室透右手捏起秀宝的下颌,把药塞进去,灌水。

    “咳!咳——!”这些个恐怖分子是不会说话么,总喜欢强制喂药!

    装睡的秀宝忍住怒气,牢记自己的剧本,睁开一双蕴着水雾的苍天之瞳,酝酿着迷茫和畏惧的情绪,怯怯地看向看管人——

    这人长得有点熟悉,这不是那家咖啡馆的员工么?

    “安室先生?!”女孩的声音有些虚弱,但是显然有几分惊讶,“你怎么会来这里,这里很危险……”很快,她反应过来,眼神从惊讶变成了警惕。

    她起身,挪动身体,像一只落难的小狗,小心缩到角落,用警惕厌恶的眼神驱赶侵略者。

    黑皮青年在黑暗里微笑,牙齿反着寒光,屈起膝盖欺身而上,强劲有利的右手制住女孩的后脑,左手把药片抵近秀宝的唇,用行动表明了立场:“你说呢?”

    乌丸秀宝的身体拼命反抗,身体像弓一样弯起,脑袋向后仰,贝齿紧闭不愿意吃药,在安室透强制塞药时,一个借力,狠狠咬住青年的手掌。

    “嘶!”安室透一个闷哼,另一只手立刻放开秀宝的后脑袋,转瞬卸掉了女孩的下巴,照着药单偷工减料喂几片,又给她安上了下巴。

    秀宝不怕这些药物,任何进嘴的东西都会变成她的精力条,但为了维持在恐怖组织眼里她的人设,演还是得演一下。

    毕竟她的人设是被毫无人性的组织用来药物试验的小可怜,要是小可怜不怕药物试验,那还是小可怜么?

    乌丸秀宝跪伏在床榻上,抽搐着身体,试图用手指抠出药物,发出痛苦的干呕声。

    安室透甩着被咬的左手,打开药箱给自己包扎,表面上冷眼看着秀宝做徒劳无功的努力,心里却希望她能真吐出几片,毕竟这些药物是作用于精神上的,要是把人搞疯了,他的线索就断了。

    他在组织里卧底多年,见惯了年纪轻轻天使面孔的恶魔。这种疑似高层直系的孩子,手里多半都不干净。组织最喜欢提拔的就是这种根黑苗歪的成员,像爱尔兰那种高层子弟,14岁就参与组织任务了。

    这位乌丸秀宝能拥有这种规格的监视管制,知道的秘密一定很多。要怎样在这种严密的监管环境里获取乌丸秀宝的信任,得到组织的情报呢?

    另一边的秀宝呕到眼泪都出来了,也没见安室透表现出一点怜惜的意思,她只好停下举动,表演下一步。

    乌丸秀宝支起身,手在狠狠掐住自己的大腿,一双猫眼中漂亮的苍天之瞳因为痛苦盛满了水汽。她看向安室透,双膝并用,膝行到包扎的安室透身边,靠在男人身上,瓷白的脸猛地贴上安室透的耳朵,虚弱的声音传达着青涩的诱惑“你想要什么呢,安室先生?我都给你,你带我离开这儿,怎么样。”

    安室透余光扫到一闪一闪的监视器,面色古平无波:“我要的,乌丸小姐不会有。”

    乌丸小姐不相信,她得寸进尺搂住青年健壮的手臂,吐气如兰:“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不会有?”

    安室透起身离开,他呆的够久了,琴酒给的喂药时间很短,再待下去会引起怀疑。但安室透走不动,这个连勾引都学不会的小丫头紧紧抱住他的后腰,他能感受到对方滚烫的泪浸湿衬衫的温度。

    “求求你了,安室先生,救救我。”

    这一刻,作为降谷零的他心抽搐一下,眼前掠过死去的发小,在卧底任务里为了保守秘密死去的后辈,甚至有些鲜活的生命是在他手里逝去的。

    他不能心软,因为这条路上已经有太多的人为了收集组织的罪证而死去,他今天之所以还能站在这里,是因为那些死去的人托举着他继续走下去。

    波本的面具再一次深深烙进降谷零的脸上,他甩开身后的人,用挑剔的眼光上下打量一番秀宝,嘲讽道:“我对未成年没有兴趣。”

    【红色阵营降谷零基础好感20,愧疚值加50】

    被甩开的秀宝:“?”哪里来的红色,总不能是刚刚的黑皮小哥吧?

    知道安室透是红色阵营的秀宝更郁闷了,怎么回事,她明明是个受害人,怎么哭着求他都不救?

    不救她就算了,喂这么多药,连饭都不给她吃!

    看着清空的精力条,秀宝饿的睡不着觉。

    【你喂药的时间有点长,再有下次就去审讯室见我。我知道情报人员有个毛病是喜欢搜集信息,别把这个毛病用在乌丸秀宝身上,别怪我没提醒你。最后,你没给她带饭么?我说的照顾不仅仅是喂个药。——Gin】

    走到楼下的安室透拿起手机,看完短信,又转身回去。

    果然,这个地方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监视,琴酒那个家伙,不会每天晚上还要盯着那孩子看吧?

    走着走着,安室透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嫌弃。

    走到厨房,安室透拉开冰箱,发现这里什么食材都没有,想起之前乌丸秀宝逃到咖啡厅时吃掉的量,怕不是那孩子在这里经常被饿着。

    秀宝已经被关一个星期了。

    长时间吃药物的副作用让她的身体昏昏欲睡,甚至头痛欲裂,经常产生幻听和幻视。

    是的,“药物不会影响我”只是秀宝自己的理论,实践下来,异世界的药物对她一视同仁。

    说到底是世界不同下的认知不同导致的结果。

    在以闪世界里,任何入嘴的东西都可以变成精力条,哪怕是失败的散发着邪神气息的黑暗料理,吃下肚子照样加精力条,而且不会对身体有任何负面反应。

    但异世界的药物不仅不加精力条,而且还限制了补充精力条——秀宝完全没有食欲,她的胃在叫唤着饥饿,但是大脑却在传达不饿,以至于最近安室透给她喂药的同时,还得需要强制性喂食。

    “密码正确”温柔的女声响起。

    秀宝已经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了,她看见那扇漆黑的门被推开,走廊的光照进来,她的妈妈从光里走出来,端着她爱吃的糖果和苹果醋。

    “感觉怎么样?”妈妈轻柔拂过她的额头,“今天的头还痛么?”

    秀宝抱住妈妈,好似小兽还巢,依恋极了“妈妈,秀宝不痛。”

    妈妈很担忧“真的么?”

    “妈妈,秀宝想你,秀宝想回家了。”

    妈妈拈起糖果,塞进秀宝的唇瓣,抚摸女儿的脸“想我的话,就吃一块糖,糖吃完了,你就回家了。”

    秀宝吃一口糖果,看见了红色的天空和黑色的大地,苦涩的汁水在大地上蔓延。

    糖太苦了,苦的秀宝得一遍遍想着妈妈才能吃下去。

    她跌进黝黑的泥沼里,红色的天空也被腐蚀着,她看到四分五裂的自己被种在不同的沼泽里,黑色的乌鸦呼啸而来——

    【警告——宿主精神突破阈值】

    【保护机制开启——】

    【投放2号躯壳】

    【测试精神阈值——】

    【通过测试,保护机制关闭】

    如同在几万米深的海底体验了溺水一般。

    秀宝睁开眼睛,只觉得浑身酸痛,聚焦了好几次视线才发现自己还在乌丸别墅这糟心地方,难道刚刚的梦又是药物引起的幻觉?

    她偏头看向窗台,外面阳光明媚,白色的蔷薇花开的格外茂盛。

    这扇窗户是从外面控制光照的,在大多数时间里,秀宝看不见这阳光和花,因为琴酒关闭了窗户,一道外置钢铁窗关闭了所有的光。

    只有一种情况这扇外置窗会打开,那就是琴酒来的时候。

    果不其然琴酒倚坐在书桌上,从风衣口袋里掏出本子和笔,笔尖戳了戳纸,开门见山:“这次醒来感觉怎么样?”

    秀宝在心里对他竖起中指,表情却很欠扁:“大哥你谁?”

    琴酒了然,又一次在失忆的选项上勾选了完全,被洗脑这么多次性子是一点不变。

    “身体上有什么负面感觉么?”

    “不是,你谁啊,从我家离开!”秀宝不想暴露自己虚的不得了,开口就喊“妈妈——有坏人!把他赶出去!”

    琴酒听到“妈妈”这句话眉毛一挑,“你哪来的妈妈?”

    秀宝一吹刘海,把白色的呆毛吹到身后,歪了歪脑袋,带着纯然的疑惑:“大家都有妈妈,难道你没妈?”

    琴酒从口袋里掏出枪,冷笑:“胆子肥了?敢骗我?”

    “没妈就没妈,你这么生气干嘛,放心,我可以把我妈妈……给你做干妈!”秀宝本来想说把妈妈分享给琴酒,但是心理上很抵触分享这个词,即使是骗人的话她也不愿意说,于是说一半,改口变成干妈。

    秀宝笑嘻嘻,伸手拢住枪口,轻轻往下压,她已经明白琴酒不会杀她了,因为这群恐怖分子找不到第二个类似她的存在。“大哥冷静哈,别走火,万一我死了,我妈妈会很伤心的。”

    琴酒收回枪,毕竟眼前的玩意是个精神病人,她说什么都有她自己的逻辑,不能跟精神病计较。这样想着,琴酒提笔在精神状态里补充勾选了妄想选项。

    “昨晚你看到了什么?”

    秀宝陷入了沉默,像恐怖分子这种玩意,有他们自己的逻辑,骗他们不如让他们自己骗自己。

    冰冷的枪口又抵在她的额头,秀宝不禁露出半月眼,这也太没耐心了吧!她才编腹稿不到三秒钟啊!算了不能跟恐怖分子计较。

    秀宝举手投降,“看到我变成了怪物。”碎成一块一块的东西还活着的玩意,当然是怪物。

    “怎么变的?”

    “成为不可名状的一部分,把痛苦绝望恐惧分给众生。”

    琴酒在原地陷入了良久的沉思。

    忽然,秀宝从床上一跃而起,如同一头小鹿,望向窗外,正确的说,是透过窗外看向庭院里浇花的安室透。

    “妈妈!”女孩兴奋的叫,转头就要出去找金发黑皮的男妈妈。

    琴酒从自己的思绪里回神,看到秀宝对着楼下的波本喊妈,第一个反应是什么鬼,第二反应就是暴怒。

    琴酒抓住秀宝的后颈,阴恻恻的问:“你在骗我?你没失忆!”

    “我当然没失忆!”秀宝在地上滑动双腿,却前进不了半步,“我什么时候说我失忆了?”

    “那你不认识我?”

    秀宝惊讶:“我该认识你么,你一个不法分子如此嚣张就算了,我妈妈都到家了,你还不跑?我妈妈很厉害的,她一拳打你两个!”

    琴酒沉默,盯着一个劲要跑的秀宝,发现对方的神色是真的笃定如此,不由得皱眉,“疯的这么厉害?”这是药物的作用还是【秦始皇】的作用?

    松开手,女孩就像小鹿一样跑出门外。

    很快楼下的庭院里,波本被白毛女孩撞的一跌。

    琴酒抽起烟,观察着庭院的乱局:波本显然非常不爽,抬头往他这看了很多次,最后反手制住闹腾的精神病人,对着他比了中指。

    烟雾缭绕,琴酒心想:吃了这么多药,大概是真的疯了。

    但他总有一种隐隐的直觉,乌丸秀宝是清醒的。

    琴酒蹙眉,叼着烟把昨晚的监视视频调出来,这次没有灵异元素,有的只是高烧迷糊的乌丸秀宝在痛苦闷哼,而后波本一脸不耐的推门而入,被乌丸秀宝抱住喊妈,并且怎么挣扎都挣脱不过,最后黑着脸抱了乌丸秀宝一晚上。

    没什么好怀疑的,在乌丸秀宝与另一个世界沟通时,神祇带来的诡异力量组织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一个肉体凡胎的波本,能挣脱就有鬼了。

    事实上,琴酒很疑惑为什么波本还活着,在实验的前期,在“赐福”阶段围观的研究员都死了,发展到后来,因为涉及到未知的玄学诡异力量,研究员都不乐意和试验品一个院,死在乌丸秀宝手里的研究员,数量多到让BOSS心疼。

    最后没办法,才把乌丸秀宝送回这个最初的地方,安装了无数监控,远程研究,这才让研究员的生命得到了保障。

    “琴酒,你最近很闲?”波本阴阳怪气走过来,他把挣扎着呜呜叫的乌丸秀宝推出来。

    小精神病人嘴巴里被塞了一整个苹果,严严实实堵住了嘴,一双苍蓝色的瞳子都是委屈。

    琴酒嗤笑:“怎么,听到被喊妈妈,你不开心?”

    波本看到了电脑上的监控录像,心道果然如此,是因为昨天晚上照顾乌丸秀宝的事试探他,这次波本的厌恶都不需要伪装:“怎么,你一刻都离不开偷窥未成年?还得反复观看回味?”

    琴酒显然被波本恶心到了,吸一口烟恶心回去:“像你无痛当妈这种好事,确实值得反复回味。”

    秀宝缩进波本的怀里,咔嚓咔嚓把苹果咬碎了。

    “这个乌丸秀宝到底是谁家孩子,病成这样实在无用,还是处理了好。”安室透试探。

    这波本大概是乌丸秀宝折磨够了,言语间有挑拨处理的意思。

    琴酒准备离开,闻言轻笑:“处理你都不会处理她,她可是组织的宝藏。”

    琴酒忠实地上传了对乌丸秀宝的又一次实验报告,这份报告被科研组和BOSS接收。

    琴酒的上次对【秦始皇】的重新定义引起了科研组的轩然大波,这位和科研完全不搭边的战斗成员,凭借着超绝的脑洞,引起了组织科研人员的头脑风暴。

    甚至很快就有了突破,组织那边和横滨那边的港口Mafia达成合作,要进行一项特殊造神项目,听说已经有了下一步的发展方向。

    而这一次琴酒的实验报告更是让科研组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报告的大意如下:乌丸秀宝变成了【秦始皇】,她的生命彻底从人类变成了神明!但人类的意识承载不了神明的知识,所以乌丸秀宝彻底疯了。

    在讨论琴酒发来最新材料的会议上

    负责研究乌丸秀宝的研究组长看着琴酒发来的报告,如同看见一位民科人员在发癫。

    他信奉科学,以坚定的态度反驳琴酒的报告结论:“一派胡言!他更适合当神学家!乌丸秀宝身上的特异之处,更多的是我们科学未涉足的方面,和神明无关,BOSS!只要给我们足够的时间,我们完全可以破解乌丸秀宝身上的秘密,到时候无论是她身上的重返青春,还是奇异的力量,我们都能够掌握。”

    放映屏里传来苍老的声音:“你说的足够的时间是多久?”

    研究组长一脸自信:“三十年……不,十五年!只要给我们十五年,我们就能把乌丸秀宝身上的力量研究出来。”

    BOSS陷入沉默,他根本活不了那么久,他的寿命现在全靠机器维持,比起稳妥但根本等不到的科学之道,倒是不如试试琴酒猜想的诡秘之法,至少有乌丸秀宝这个成功的例子。

    “组建新研究组,以神秘学为指导,让琴酒带组吧,至于成员,就在旧研究组的基础上,让琴酒自己选着挑几个。”BOSS的命令让科学一派的研究员炸开了锅。

    恭喜琴酒凭借极致的脑洞,在BOSS迫切续命的需求下,荒谬地成为了博士生导师的存在。

    另一边对着安室透欢快喊妈妈的秀宝突遭厄运。

    【任务:维护好自己第一份工作(已超时)失败!】

    【随机触发命运事件】

    【触发事件:无尽天火之神坠  分类等级:厄运5星】

    【事件描述:被囚禁的神明,被吸髓吮骨的命运,无尽的天火是人类贪婪的薪柴还是神明愤怒的审判?】

    【当前力量-200,以闪商城关闭,称号无法佩戴,命运相关权柄隐匿,宿主心智-10,该负面状态直至命运事件结束后恢复】

    秀宝看完系统播报,只来得及吐槽“我是来打工的,不是来缅北打工的,你那个任务发布时也没说会有这种后果啊!放我回以闪啊混蛋系统!”

    随后便感觉身体一轻,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转移了,脑袋一片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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