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冲的速度太快，爬到五层赵久月就觉得跑不动了，腿变得沉重起来。
她考虑要不要去看看电梯的位置，等电梯上去，旁边的沈秋一把拉住她的手。
他的手很长很大，完全包裹住了她的手。
赵久月觉得似乎有力量从沈秋手上传递到了自己身上，她觉得自己腿的力量又恢复了，速度也提起来了。
两只手紧紧拉在一起，直到到了十楼了，赵久月觉得自己心脏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脚步也停下来了。
沈秋松开她的手，她觉得自己的手上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沈秋怎么抓得住。
“没事的，一定来得及的。”他的声音说不出的沉稳，舒缓了她紧绷的神经。
赵久月觉得自己喉咙里面一股铁锈味。她看着前面的沈秋，咬咬牙。
这个时候不拼命，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一定要后悔。
“只有三层了。我还跑得动。”
沈秋又拉住她的手，两个人一起往顶楼跑去。
到了顶楼，赵久月发现顶楼通向楼顶的楼梯上已经挤了不少人。
原来通往楼顶平台的门从外面被锁上了。
大家都在商量，要不要把门撞开，但是又担心吓到外面的人，让她不小心掉下去。
也可能对方受到刺激，一下子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
沈秋护着她到了门前，她从门缝看过去，白雪仍然骑在墙上。
赵久月大声喊着，“白雪，白雪，我是赵久月啊。你跟我说说话吧。”
没有回应。
明明是在闹市，周围的人也在窃窃私语。赵久月却觉得宁静地可怕。
得找个能让她看到自己的地方，赵久月这么想着，沈秋拉着她的手，“跟我来。”
沈秋拉着她到了十三层，然后来到一间办公室的门前。
赵久月愣愣地看着他右手食指在门禁上按了一下，然后又在数字键盘处按了几个数字。
啪嗒一下，门开了。
哎？怎么回事？他怎么能打开这间办公室的门？赵久月还没有来得及看清门旁墙上的字，就被沈秋推进办公室。
看着沈秋关上门，赵久月忽然反应过来，她冲向对面的窗口。
沈秋拉住她，“这个窗口在她身后，太危险了。到这边来。”
赵久月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到了另外的一个窗口。
沈秋推开窗户，然后拉住赵久月的手，“放心吧。”
赵久月探出脑袋，看到左上方的白雪，意识到自己忽然从刚才的窗口探出头，那么白雪听到自己叫她，可能就要回头，对她现在的姿势来说，太危险了。
“白雪，白雪，我是赵久月啊。”
一直呆滞的白雪听到声音从很近的下方传来，忍不住低下头，她看到赵久月的脑袋从一个窗户探出来，连右手也伸了出来，拼命朝自己挥手。
“你不要管我。我一个人死了没事，连累到你我就难以心安了。”白雪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镇静。
“你现在这样，我也无法心安啊。一辈子的心里阴影啊。”不知道怎么的，赵久月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下来。
“你就当不认识我吧。也是我不好，为什么要到书咖对面的楼上来呢。”
“之前只是觉得在学校里面跳楼对学校不好，所以找了个学校附近比较高的楼。”
“那咱们下来换个地方说话吧。这里太危险了。”赵久月想先让她从围墙上下来。
“你不要管我，我已经不想活着了，不想跟人说话！”白雪有点激动起来。
“那你总要告诉我原因吧，让我听听你的心里话好吗？”
“丁鹏他把我甩了，你知道的吧。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我以为他是会跟我一辈子的人。”白雪大声喊着。
“分手了也可以复合啊。很多学生情侣恋爱长跑不都是分分合合？”不是已经分手半个多月了吗？肯定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得让她把问题说出来。
“不可能了。我前天看到他跟别的女生牵手了。”白雪哭了起来。
没想到丁鹏是这样的渣男，才分手半个月就跟别的女生在一起了？
现在是不是应该跟她一起声讨渣男啊？赵久月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一起声讨渣男可以让她情绪发泄出来也许就想开了，但是也有可能让她情绪更加激动起来。
怎么选择呢？
不对，还有一个可能。
“你当时离得多远看到的？”赵久月想着不如先拖延时间。
“就在食堂里看到的。”
“我是说啊白雪，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啊，你看错了？”
“看错了？”白雪愣愣地。
“是啊。不是常有的事情吗？因为错位原因误以为两个人牵着手。可能就是站在一起而已。说不定都不认识对方。食堂不都是人挨着人吗？”
“不是的。确实有你说的那种情况。但是他们两个应该不是。那个女孩我认识，是法学院的，就是丁鹏喜欢的类型。”
“那也可能只是认识啊。再说就算在一起了，你也可以另外找个比他帅的啊，天天到他面前秀恩爱。气死他！”
因为被甩了就要自杀，赵久月是想象不到的。
但是白雪之前的朋友圈还是风平浪静，今天就一个人偷偷上了楼顶，锁了门，还骑到围墙上，一定是有足够大的决心的，并不是一时胡闹。
所以赵久月没有办法苛责她，哪怕在心里。
“你不懂。你头进去吧，这样太危险了。”白雪说完就不肯说话了，她露在墙外的腿还晃了晃，把赵久月的心都晃出来了。
因为她大半个上身都探出去了，几乎全靠腰部和被沈秋拉住的胳膊支撑，她觉得自己身体开始酸痛起来，大脑也有点转不动了，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也许该说这样她的父母会伤心？但是她会不会类似自己并没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啊。说出来不是雪上加霜？
之前跟她几次聊天的时候并没有说起过这个话题，毕竟一般大家都不会在孤儿面前说自己家庭怎么样。
看她平时的生活条件，至少经济上还是可以的，但是这不代表就是幸福的。
楼下的人越来越多，消防车还没有到来。至少要拖延时间。
“说喜欢的好玩的事情。”沈秋悄悄在她耳边说话。
她找了个话题，“你喜欢不喜欢你的专业？我听说你们计算机系很多人自己做小游戏，很厉害啊。”
“我不行的，我做不来，学的很差，估计这辈子都要完了。”
惨了，好像起了反作用，看来她对自己的功课也没有信心。
“那你是我们店珍珠奶茶的忠实用户，我们还想让你提提意见，我们继续改进味道呢。”
“你们店里的珍珠奶茶已经挺好喝了。”
这个话题看来还是引不起她的兴趣。
赵久月正想着还要说什么，要不要说运动类的，耳边响起来鸟的叫声，她灵机一动。
“你喜欢海鸥吗？海鸥是我们舒城的代表鸟类，来玩的游客也都很喜欢。”
“海鸥，我挺喜欢的，很洁白，姿态优美，看起来很漂亮。”白雪的话有点活力了。
“就是，就是。我可喜欢海鸥了。你知道吗？海鸥是候鸟，再过一两个星期就会从北方来青岛过冬。”
“一般我们都说燕子回到南方越冬，到了春天才会来我们北方。”
“但是海鸥不一样，它们夏天在西伯利亚东北那些地方，冬天才来我们这越冬。”
“对燕子来说，我们这里的冬天是寒冷的。对海鸥来说，我们这里冬天却是温暖的。你说她们可爱不可爱。”
赵久月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她紧紧盯着白雪，看着她好像有所动的样子。
“过段时间去看海鸥吧，白雪。”赵久月真诚地说着，然后又笑起来。
“我跟你说白雪，我上高一的时候从舒城过来市区，专门去了海边景点，然后看到海鸥非常高兴，恨不得能有办法让她们落到我面前。”
“结果，我觉得头顶一湿，然后发现有海鸥在我头顶投了一坨便便。”
白雪忽然笑了起来。
“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当时就叫了出来，周围不少人都看着我。”
“我当时就想着要不要把头放到海水里面去洗洗头。”
白雪又笑了起来。这次听起来不像上次那么机械，像被挠痒痒一样。
“但是我不能那么做啊。白雪，你说不能因为看海鸥被鸟粪击中就直接到海里洗头是吧。”
过了好久，赵久月只觉得自己眼睛里面似乎进入了汗水，又咸又涩，她眼睛要睁不开了。
“嗯。”白雪的轻微的声音犹如天籁。
“是吧是吧，每年都看看海鸥，它们是值得的。你下来吧，过几天大家一起去。”
白雪一直没有回应，赵久月有点紧张，怕刚才的生机又被磨灭了。
“白雪？”她试探着问了一下。
“我好像动不了了。”白雪哭丧着脸开口。
“我有点不敢动，身体也痛。”
赵久月怀疑她因为那个姿势肌肉拉伤了。
难道要她在消防员过来前一直骑在墙上？不行，危险不说，万一她再一下子想不开。
“让她慢慢向□□斜，然后趴下上身，眼睛往墙内看。”沈秋忽然跟她说话。
“你听我说白雪，你慢慢地身体向□□斜，对，右边，就是眼睛也往右边看，然后上半身慢慢趴下。慢慢来。”
赵久月努力指导白雪。
就听着“啪”一声，白雪的身体完全掉到墙里面了。
这个围墙好像不算高，1米左右。
“白雪，白雪，你没事吧。脸没事吧。”
“胳膊痛，动不了了。”
“没事，我们马上把顶楼的门撞开，你别害怕啊。我马上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