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武的事，我不是很清楚。”

    电话那头，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

    “不过，蒲公英电视台，最近好像在搞内斗。”

    “内斗?”宁宴反问。

    “嗯，具体情况我再帮你问问。”

    “谢谢，麻烦你了。”

    这声感谢，宁宴说的是十足十的诚恳。在圈子内，齐嘉炀是她所认识的消息面广又比较熟的人。因此在一番纠结后，宁宴选择了向齐嘉炀询问。

    连她平日都这么忙，可想而知齐嘉炀只会比她更忙碌。因此在听到齐嘉炀说会接着帮她打探消息时，就算对方只是表面客气下也好，宁宴心里还是很感激的。

    “不客气。”齐嘉炀答道。“而且宴宴，我很高兴——”

    宁宴还在耐心等待着他后面的话，齐嘉炀却戛然而止。

    “高兴什么呀？”

    我很高兴，你能够像我求助。

    齐嘉炀清楚宁宴的性格：她不喜欢别人麻烦她，也不喜欢麻烦别人。只有在宁宴心中，被她划分为达到一定亲密度的人，宁宴才会向对方寻求帮助。

    而现在，他也开始被宁宴施以了几分信任。所以接到宁宴的这个电话，齐嘉炀很高兴。

    不，但他不能将这个原因坦白。

    “不知道。”齐嘉炀话锋一转，语气莫名欢快起来：“总之就是很高兴。”

    一旦坦白，宁宴还不容易从龟壳里伸出的头，就又会受惊地缩回去。

    “什……么？”宁宴不理解，低声喃喃。

    这家伙突然在发什么神经？

    好吧，看着他还是告诉了点有用的情报上，宁宴选择包容。

    挂断电话后，宁宴开始琢磨起蒲公英电视台内斗的事。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和张一武的异常有关联。

    现在已知，张一武是蒲公英电视台的副台长。所以蒲公英电视台搞政权内斗，就算张一武不是主要的发起人，他也一定避免不了被卷入其中。

    灵光一闪中，宁宴发觉她好像找到了迷题的答案。

    后来齐嘉炀发过来的补充资料也证实了宁宴的答案：

    总而言之，就是张一武想干掉台长上位。

    根据齐嘉炀的信息，最近蒲公英电视台收到了不少对于台长的匿名指控，虽然最后因为各方原因并没有将台长定罪，但整个电视台已然有骚动之势。

    而宁宴以及整个大宜，就是张一武手中能够痛击台长的最尖锐的一刀：

    只要宁宴煽动粉丝也好、公司法务部出面也好，将WE被黑掉一位的事旧事重提，报警状告蒲公英电视台。一旦罪名成立，替boykings在幕后操控分数的头号罪人——电视台台长就会被拉下马。就算其背后的势力再怎么为他遮掩，也无法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至于台长最后会被判处什么罪名，对张一武而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台长这个职位他肯定是不能做下去了。

    而台长之位空悬，自然而然轮到他这个副台长上位。

    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张一武是副台长不假，可副台长又不止他一个。如果有人在他和台长斗的死去活来、两败俱伤之后自己上位，那岂不是白白为他人做嫁衣?

    因此，张一武表面上安然不动，好像对谁是台长并不在意。暗地里却不断怂恿宁宴报警，好借宁宴这把刀给予台长关键一击。

    如果宁宴真的如张一武所希望的那样去报警，那么大宜传媒将会陷入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不成功，宁宴会得罪蒲公英电视台。

    最好的结果，是宁宴告赢了。WE拿到了被黑的一位，张一武也成功上位成为台长。凭着大宜和张一武的关系，今后说不定蒲公英电视台会给大宜的艺人更好的优待。

    看起来是两方受益、你好我好。但一旦深想，就知道这其中隐藏着更大的隐患：

    每个圈子内都有各自的规则。尽管这些规则有时候不合理甚至不合法，但只要圈子最上面的那批人默许，这就是不容被挑战的权威。

    而娱乐圈，这个与各方资本交织的地盘。如果有哪个公司敢状告电视台，意图做个“公正与正义者”，那么这个行为就无疑触犯到了“规则”——

    今日大宜敢举报蒲公英电视台，明日呢，又是谁？

    可以想象到，以这种方式为WE夺回一位的代价，就是将来整个大宜旗下的艺人都会被圈子里暗中排挤，直至消失。

    如此恐怖的后果，张一武不是不知道，只是与他何干?

    赢了，他上位。

    输了，他也没什么损失。

    哪怕平日里，电视台和大宜合作的再怎么密切、他本人和宁宴的关系再怎么好。该利用时，张一武从来不会考虑这点。

    饶是宁宴也只将张一武看作一个普通的合作伙伴，但她至少没有主动加害对方的心思。

    认清了这点，宁宴气的牙痒痒。思量许久，她做出了一个决定：

    她要帮助张一武夺位。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但谁说，她不是那个渔翁呢？

    *

    纪委的调查通报来的很突然，听说是有电视台的员工写了一封长长的匿名信状告到纪委。宁宴甫一看到这则消息，就知道，张一武要赢了。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纪检这一调查，总能调查出什么出来。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蒲公英电视台台长就宣布被双开，至于具体的刑法，法院还没下来。

    后来，这位匿名举报者被扒出了真实身份——张一武主管栏目的一名小员工。也就是这个时候，众人才明白张一武的狼子野心。可惜为时已晚，他已经成功成为了代理台长。如果中间没有要是发生，“代理”二字就会被去掉。

    张一武赢了，除了他本人，第二个高兴的恐怕是宁宴。一来，她和张一武交好，以后大宜也能乘着张一武这股东风。

    二来，在张一武示意手下提交的那份匿名信之中，其中有一条就是WE被黑的一位。现在前台长定罪，说明一位被黑这事属实，电视台该给WE一个交代了。

    “这事是我们对不住你了，妹子，明日我寄个一位的奖杯到你公司去。”晋升为台长的张一武更是春风得意，不过和宁宴的交情看起来依旧如故。

    “不过，恐怕只能你知、我知，不好大张旗鼓地昭告到观众面前。毕竟你也知道，对电视台名誉不好……”

    张一武这话的意思，就是我承认这个不是我干的错误，给你个奖杯补偿一下。但要是想昭告天下，抱歉，这是不行。

    也就是说，在明面上，一位还不是属于WE的。

    “理解理解。”宁宴听了却不意外。对她而言，现在这个不用自己出面就能把敌人拉下马的结果，已经是不能再好的了。

    只是，确实有点委屈WE的五个女孩了。

    回到公司，宁宴把奖杯拿给秦树，让秦树和她们解释一下不能公开的事实。

    WE的成员们听了皆是沉默。还是队长黄秋穗第一个接过，郑重的摆在宿舍的高架上。

    “好了，大家都振作来，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秦树拍了拍手，“难道你们不想要第二个一位了吗？”

    秦树说的“第二个一位”，是指WE的这次回归。

    回归的日子也是公司精挑细选的，特地避开了一些红团们，就是为了让WE能够在菜鸟互啄中取胜，获得尽可能多的一位。

    秦树这一说，成员们才幡然醒悟。再怎么遗憾，过去的已经是过去了。她们重新鼓起劲，有条不紊地练习起来。

    “没想到，张台长居然是这样的人。”练习室外，和宁宴并肩而行的秦树听她说完来龙去脉，感叹道。

    “还有，那个为张台长写匿名信的，也挺惨的。说好的匿名，怎么就变实名了？”

    匿名举报者的身份怎么暴露的，多半不是纪委那边透露出来的。但除了纪委，电视台还有大把多的途径查出这个人。

    “我想，匿名举报者在接到张一武指令后，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

    谁都知道，所谓的“匿名”有多可笑。

    “那他还愿意?”秦树停下来，颇为不可置信，而后又想到了什么：

    “不过也是，他也拒绝不了。”

    秦树说着说着，声音越变越小，直至无声。宁宴也没有紧跟着接话。

    她在想一件事。

    “这说明，他得到的要比失去的多。”

    须臾，宁宴才开口。

    “为人办事，总得给人钱财。他和张一武在之前肯定谈成了条件，要么是钱，要么是其他。总之，肯定是笔不错的条件。”

    秦树缓缓点头。

    “身份被揭露后，他虽然不能在蒲公英电视台继续工作，别的电视台要他的可能性也不大。不过，这群人手可伸不了这么长。在别的领域，照样有他一席之地。”

    宁宴转头，看着秦树道：

    “当然，贸然转换工作也不是件易事。不过我相信，他一定也考虑到了这些后果。只是仔细衡利弊后发现，张一武给他的利，大于弊而已。”

    “……宁总，不愧是你啊。”

    秦树这句话不是出于奉承，而是真心地在感叹宁宴看清局势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