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2月28日  星期四  晴天

    我坐在进门的椅子上换着鞋。

    是的，我应该改变一下这一成不变的生活了，我要让自己一直开心下去。

    我爸说，他以前什么都不怕，有了我们以后什么都怕。

    我也是一样的，有了一一以后，我怕她吃不好，穿不暖，怕她不开心。

    所以，管生活里是三角还是平行的直线，它，应该有色彩。

    早晨的阳光温暖且安静。

    即将变换季节的风偶尔也萧瑟，但是不影响我早早的起床，来到早市上挑选新鲜的蔬菜。

    我的心情是轻快的，不掺杂任何情绪的敞亮。

    很奇怪，好几天的晚上我没有走进那个重复的梦境。

    甚至于什么梦也没有做。

    很踏实的睡了一个晚上以后，心情就像雨后春笋般开始冒小芽。

    远远的，我就看到了安小晴的姐姐安小云提着很沉的菜篮子裹着大衣一边走一边揉眼睛。

    我跑上前去叫了一声：“姐姐。”

    刚想问一下这一段时间她的近况，就看到安小云红肿的像核桃一样的眼睛。

    我愣了一下，安小云勉强的笑笑问我：“运儿啊，你也起这么早买菜啊。”

    我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的出口问眼睛怎么回事？可能跟珍姨的离世有关吧，她还没从失去母亲的悲痛中走出来。

    我只得耸耸肩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然后告了别。

    也可能亲情的意思就是，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所有的隔阂和不愉快，还有很多想说的和不想说的，想争执的不想争执的事情，好的坏的，从脑海里一并过眼云烟。

    这些想法在我重新走进我家家门的时候，尤其明显。

    “哥。”我看到我哥打开房门迎接我时，我还是高兴的叫着。

    “你还知道回来啊，我都过来了你不过来？”

    我哥嫌弃的瞅着我，转眼就笑容满面的，“呦，漂亮的小一一，舅舅带你去找哥哥弟弟玩，走。”

    我哥从我手里推过小推车，丝毫不看我左手拎着的大包，还是我小嫂子走过来先从我手中接过包裹把我让进屋里。

    “佳然呢？”我妈从厨房走出来问我。

    我还是移开了跟我妈对视的目光，我不知道该怎么消除我们之间的隔阂，或者我还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年没有给她说话的习惯该过来。

    我如往常一样眼神躲闪的并不看我妈。

    只从包里掏出来一瓶酒递给我爸：“爸，这是佳然从外地买来的，让我给你。”

    我边说边凑过去递给我爸。

    “我不喝酒。”但我爸抱着童童，乐滋滋的接过去。

    “没事儿，这是好酒，留着吧。”

    我说着便抱起我爸手里的童童，开心的逗他玩。

    “亚运，前几天你哥还叨叨你呢，说要去你婆家接你回来住几天。”我小嫂子走过来摸着我的背说。

    “我可没说，她跟牛是的壮着呢。”我哥连瞅都没瞅我。

    我被我小嫂子显示亲近的举止弄得不知所措。

    只好把童童给我爸，向我小嫂子笑笑走到我哥面前，我勒住他的脖子不撒手的问：“哥，说我想你了，快说，要不不撒手。”

    我胳膊又使了使劲，我哥双手扒着我有点力道的手说：“胡亚运，你给我放开。”

    “就不，快说。”

    “你这姑娘家家的，快给我松开。”

    “求饶一下就松开。”我依然没有松掉我的胳膊。

    “妈，妈。你看你闺女这蛮横的样子。”

    我哥扭向厨房但眼睛瞅着自己那正在给妹妹晃小铃铛的儿子：“钢钢，快救你爸啊。”

    我那已经上小学的侄子胖嘟嘟的脸蛋看着比他爸的脸都大。

    他耷拉着已经看不见眼睛的眼皮看一眼他爸看一眼我，说了句幼稚，转头又去开心的逗一一玩。

    “你这孩子，赶紧放开你哥，再勒出个好歹来。”我妈再次从厨房出来，手里举着还往下滴答油的炒菜勺子。

    “好，这次就饶过你。看在我嫂子的面子上。”我松开我哥的脖子依然没有看我妈。

    我从刚才的包里掏出送给侄子的礼物来到嫂子面前说：“嫂子，这个是一套国学的书，等童童大了就可以读了，哦，还有这些玩具，我也不知道男孩儿都喜欢什么，就大概买了点儿。还有这个，这个是给你的。”

    我拿出一条编的很是精美，中间还有一颗金色小圆珠的红绳放在我嫂子手里说，“明年就是你的本命年了，我就提前准备了。”

    我小嫂子对着我道：“谢谢亚运，你哥可不如你细心呢，来，过来坐着，早饿了吧？”

    我露出似乎有些不自然的笑，看着她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才能打破尴尬。

    “胡亚运，我的呢？”我哥瞅着我问，但看到我并没有拿什么的意思，假装不高兴的说：“从小就抢我的玩具，现在都还给我，来，把我那些玩具，什么玻璃球啊，还有那些拍的洋洋人卡片啊，还有弹弓还给我。”

    “爸，害羞不害羞？”钢钢这个小侄子像一个小大人一样的说。

    我开心的笑着摸了下这个可爱的侄子，把一个崭新的篮球拿给他说：“钢钢，这个篮球是你小姑夫特意给你的，希望你强身健体。你看，还有名人的签名呢？”

    我指给刚刚看，他伸着小脑袋饶有兴趣的凑过来。

    我看着这个曾经看管过几年的侄子，现在越发长的像我哥的样子满是心疼。

    跟我一样落寞的侄子啊，什么时候你才能长大呢？

    缺失掉母爱，又在这似有似无的父爱下，你该长成什么样子的人呢？

    看到他腼腆的，不爱说话的样子，我总是能想起几年前我高考前一天晚上的情景，他还很小的身体颤颤巍巍，那很明亮的眼睛看着我的情景。

    “都过来吃饭吧。”我妈从厨房端出最后一道菜的时候，招呼着我们。

    我出走的情绪回来时，我才发现我一直在抚摸钢钢的头发，我把手赶紧拿开，怕我小嫂子看出我对刚刚的爱更多于童童会不太好。

    原来，亲情是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小心翼翼的。

    我把一一放在小推车里推到餐桌旁开心的拍着手：“哇，这都是我爱吃的。还是我嫂子厨艺了得。什么时候教教我啊。”

    我像是恭维是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感觉莫名的不自在。

    “都是你嫂子做的，知道你回来，一大早就去菜市场了。”我妈笑补充了一句，我猜她是奉承着我嫂子说的，但别管说给谁听，我没有抬头。

    “你这出嫁连个土豆丝都不会切的人，只会煮个方便面的女的，能嫁出去都光耀门楣的人，赶紧吃你的吧。”我哥递给我筷子。

    我嫂子也给我碗里夹着菜，生怕我回娘家来有对我不周到的地方。

    但是我总觉得很别扭，也说不出哪里别扭。

    就是感觉现在屋里的人都多了很多刻意的成分，她或者我吧？

    可能我们都在小心谨慎的试探彼此的脾气秉性，也可能为了更快速的相识。

    在这个瘦小的女孩子面前，我是拘束的，她是拘谨的。

    我并不想知道她一个黄花大闺女为什么会看上我哥这带孩子，还到处沾花拈草，没有上进心还带啃老的人，况且我家早就不是地主阶级的富有。

    脑袋不是被门挤了就是进水秀逗了，敢和我哥未婚先孕，在我生一一的当天挺着快生的大肚子办婚礼的人，那手腕和心机定不是那普通的。

    所以我害怕跟这种很深沉的女人相处，虽然我是女的，但一定程度上是抗拒的。

    饭桌上的我可能很久没有这样一家人在一张桌子上了吧，许是我哥在家的缘故，我面露微笑，大快朵颐，畅快淋漓的像当年红军五千里长征中没有吃饱过一顿饭，饿的发慌一样的狼吞虎咽的吃着。

    以此来证明我小嫂子打下手做出来的饭菜很好吃。

    家里有我爸，这个将军一样能制裁我妈的人，方法不对吧，但是能让我妈和我小嫂子，还有我哥这几个人这几年在家里和谐共处。一旦缺失了我爸在家的现场，我用脚趾头都能想到这个家会是一种什么样子的情形。

    记得我爸在我出嫁的时候就告诉我：人没有完美无缺，以后在婆家如果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一定要好好想想自己做的是不是到位了，多反思自己，不责怪别人。在你眼里我是爸，公婆那也是然然的爸妈，多谅解，少怨恨，日子才能长久。我们也是当公婆的人，我不能保证做到让儿媳妇说我的好，但是我做到不让儿媳妇说我的不好就行了。将心比心，你作为别人家的儿媳妇，也要站在对立面去想问题。听说你婆婆是高中毕业的人，思想觉悟肯定比爸强，我们那个年代，高中学历基本是大学生了。你公公说你婆婆身体不好所以没有干过重活，所以嫁过去以后家里你多干点活，也多让着点婆婆。

    所以，我奉旨一样的遵循着我爸的教诲，不敢怠慢我婆婆分毫。

    只是这种忍让，终究没有换来什么。

    我看了看我爸的眼睛，那双眼睛虽已年老，不及当年的清透，眼睑也早已布满沟沟壑壑的小细纹。

    唉，岁月又饶过谁了呢？

    原来有一句话是那么的至理名言：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我那些脾气，那些拧着脖子跟父母叫板的样子，现在想来，又傻又天真。

    我爸说的是对的，他是为了我好，这么多年的艰辛和困苦，生活的打击，我终于肯承认，爸，是我错了，您的女儿当初不听你的话，才导致了现在婚姻的失败，但是您放心，你的女儿，是打不倒的，总有一天会活出自己喜欢的样子来给你看。

    看到我没心没肺的说着，笑着。

    我看到我爸皱着的眉头终于舒展了舒展。

    “话说，哥，你就不能把孩子们的名字给改改？你看看你起的名字，胡炼铜，胡炼钢，你是多缺金属啊，乍一听还以为爸妈那一辈是钢厂的工人，非要孙子们叫这个名字呢。”

    我给我哥开个玩笑。

    我哥瞪了我一眼说：“你懂什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还记得不？你小时候趁我不注意，偷偷给我撕掉好多张去叠小船。还故意撕得那么整齐，害我看的时候总是觉得书是好书，就是不连贯。后来一个劲骂出版社不道德。你怕是忘了这个事了？”

    我们全家都在我哥的指引下笑出了声，我笑话他：“你还看《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你这是造谣，因为你根本就认不全字。哦，所以，小时候，每次看到葫芦娃七兄弟合体变成葫芦小金刚的时候，你就挡着我或者故意把天线弄没信号？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葫芦娃们是怎么变成葫芦小金刚的。”

    我哥在笑，我小嫂子在笑，我两个侄子在笑，我爸妈在笑，就连一一也咯咯的笑了，我也在笑。

    这份赋予时光的亲情，好似回来了一半。

    晚上的时候，我和小嫂子在卧室看着两个孩子咿咿呀呀的一起玩，小嫂子拿出手机让我看，屏幕上的文字，就像针捅到我眼睛里一样：小悠，你说说你母亲，她这人脑子快锈完了，你奶奶多好的一个老太太，她不知道善待，不养老人，那不孝顺在村里是出了名的，还有你公公，要不是看在他是峰峰和你的面儿上，我都不认他这个哥，你奶奶年轻时受了多大罪，这么好一个老太太他们做儿子媳妇的不孝顺。我说过你妈，说过你爸，他们还给我争执，真是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

    我怒了嘴巴问：“这是小姑发的？”

    小嫂子瞅了瞅我说：“嗯，也给你哥说过，你哥说别跟他们计较，我奶奶岁数大了，妈伤心你哥的立场。我知道这不是爸妈的错，你哥也给我讲过以前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一些，但还是有很多不知道的，你放心，咱爸妈不知道她给我发的这些难入耳的文字。”

    “嫂子，我知道了，你别让妈知道，她那个人听到了又得上火。”

    “嗯，放心吧，告诉你是想让你知道我是站在妈这边的。”

    我把手机交还给小嫂子笑了笑说：“谢谢你嫂子。我这段时间挺忙的，家里就靠你经常回来看看，辛苦了。”

    小嫂子抱着童童回答：“哎呀，你看你说的，你哥经常向我夸你，都是一家人昂。”

    我微笑着看她抱着童童回屋睡觉，心里说不出来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