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了我该怎么办?

    柳媛下意识地皱眉打量了一下四周。

    “奇怪,指挥她刚刚还在这里啊!要不苏公子你先去偏房里喝盏茶吧?”

    苏钰淡淡地瞟了一眼屋内方向,笑着向柳媛摆手道:“无事,副指挥您不必特意照顾我!既是来反应案情的,我在这儿候着便是。”

    柳媛心想着苏钰人在稽查司,也就相当于省了她去暗中盯梢的功夫。

    她便点头不再多言,伸手推门准备进屋等待沈清秋回来。

    可谁曾想,柳媛尝试了好几下门都没被推开。

    考虑到门外侧扣环上被无上锁,柳媛不由地神色一紧。

    她马上屏气凝神分辨着屋内的动静,惟有一旁的苏钰若有似无地弯起了唇角。

    正当柳媛开始犹豫要不要破门而入之时,门却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沈清秋平静地向苏钰的方向掠了一眼。

    转而,她向柳媛冷声吩咐道:“现在是当值时间,涉案人员一律送到问询室等候传召。”

    由于在素日里沈清秋对所有人特别是对男人,一直都是冷若冰霜。

    所以,她对苏钰的态度冷待并没有引起柳媛的注意。

    反而是苏钰看出了柳媛看向手里公文时,她眼中的迟疑之色。

    于是,苏钰体贴地上前一步替柳媛解围道:“正事要紧,柳大人您自忙您的去吧!您放心,问询室的路怎么走我都记得呢!”

    沈清秋看着苏钰对柳媛低眉浅笑,而柳媛竟然也对苏钰回以笑意。

    她的心中没由来地泛起了几分烦躁。

    沈清秋抿直了唇线,按了几下发紧的脖颈不耐烦地向柳媛命令道:“进来,先办正事。”

    等坐在椅子上的沈清秋连喝了三杯茶,柳媛刚刚在刑部衙门内的经历也被她叙述完了。

    沈清秋清了清嗓子,向柳媛颔首道:“分案流程走完了吗?”

    “属下已按指挥您的吩咐将‘谢家宝被投毒’一案另案建档。”

    闻言,沈清秋的指尖轻扣住桌上的那份文书几息,复又手指一抵地将它推回给了柳媛。

    “既然朱大人她身体有恙,有些事情我们稽查司就勤快点吧!你现在就去安排人,把谢家宝已死的告示贴出去吧。”

    柳媛接下了文书,却没有急着起身。

    “指挥!此案的凶手还未找到,现下就将案情公布会不会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这是集思广益。”

    沈清秋慢条斯理地向茶杯里倒入了新的热茶。

    “谢家宝在死前的笔录里提到了她是孤身一人来上京赶考,可她这些天却是住得起客栈逛得起青楼……”

    淡淡的水雾缓缓地缭绕而上,又在须臾之间无声无息地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只余下了沈清秋清清淡淡的声音还在继续。

    “……京城这地儿别的不多就是人多,说不准有认识她的人看了告示就会寻到稽查司呢?

    ……

    合上门,柳媛拿着那张墨迹未干的告示正准备向门口走去。

    然而,院子角落里合欢树下在和金宝低声交谈的苏钰,却引起了柳媛的注意。

    “苏公子是迷路了吗?”

    苏钰抿嘴向柳媛摇了摇头,然后向柳媛身后的方向弯腰行了个礼。

    柳媛一回头才发现原来沈清秋正站在门槛处看着这里。

    沈清秋向柳媛挥手让她退下。

    而沈清秋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苏钰的一举一动。

    她刚刚在屋内与柳媛进行交谈时就早已察觉到了门外那道清浅的呼吸。

    同样,沈清秋心里很清楚她的这个决定将会对苏钰造成怎么样的影响。

    沈清秋几乎是以一种享受心口处针刺疼痛的状态,推开了这扇房门。

    然后,沈清秋满怀期待地准备接收苏钰看向她的仇恨目光。

    然而,苏钰澄澈的双眼深处没有指责和愤怒。

    那道让沈清秋无比触动又无比抗拒的光,还是没有在苏钰的眼中熄灭。

    甚至苏钰眼里的那道光如同漩涡般越来越亮,以至于透过对视在沈清秋的心口上掀起了一场风暴。

    他不该这样的!

    可心底里又有一个声音在悄悄地问着沈清秋:那苏钰应该怎么样呢?

    他应和以前那些执着于我皮相、家世的世家郎君们一样。

    为了能有个向他人炫耀的爱慕者谈资,来靠近我。

    为了能有个好看的妻主做依靠,来诱惑我。

    为了结一门家世对等的好亲,来试探我。

    然后在发现我非他所愿后,哭着指责我冰冷不近人情、不懂郎君心思、不解风情……

    “沈大人……”

    于是,这个由苏钰口中吐出的疏离又符合规矩的称呼,让沈清秋无端地觉得气愤。

    “问询室在西侧,你自去寻杂役问……”

    “我可以帮大人您马上见到刑部侍郎朱大人。”

    苏钰歪头看着沈清秋回首看来的错愕又迷茫的眼神。

    他一个没忍住,竟因为觉得好笑而笑出了声。

    顶着沈清秋严厉的警告凝视,苏钰收敛了笑意补充道:“或者说,朱大人将在一炷香后亲临稽查司来找您协商事宜。”

    说完,苏钰便向金宝点了点头。

    沈清秋没有阻拦金宝的离去,她不置可否地环臂靠着门框,沉声向苏钰问道:“你想要什么?”

    但事实是沈清秋的心中正在慌乱地滚动着:万一苏钰求我或者他因此哭了,我是该让他出去哭?

    还是我出去,留他在这里一个人哭?

    然而,苏钰却是语态从容地向沈清秋回道:“还是柳副指挥代为通传的那样,我有一些关于‘惊马案’的要事想向您汇报,不知您现下可否得空?”

    柳媛被苏钰再三地提及使得沈清秋蹙紧了眉头。

    她松开了手臂,直起身子声色俱厉地提醒道:“苏公子!这里是稽查司,铁面无私的稽查司。”

    闻言,苏钰也不禁冷了脸。

    他定定地看着沈清秋几息,以一种全然陌生的眼光打量着沈清秋的脸庞。

    突然,苏钰主动向后退了一步。

    他垂眸束手,向沈清秋行了一个百姓见官的标准大礼。

    见此情形,沈清秋蓦地一愣。

    这如她愿得到的苏钰主动远离并未给沈清秋带来放松。

    嗓子处的干涩使得沈清秋再说不出多一句的拒绝之语。

    片刻后,苏钰和沈清秋就这么相对而坐地看着彼此。

    在察觉到苏钰的眼光移到了桌角的油煎馄饨上,沈清秋倏尔一顫地提起水壶挡在了油煎馄饨的前前。

    摸了摸鼻子,沈清秋正色向苏钰问道:“你对你的小厮吩咐了什么?”

    苏钰收回视线,意味深长地回道:“那是一个能保下苏怀谨狗命的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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