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5

    太平楼内,熟悉的包厢,熟悉的布置。柳月明以为赵季臻也会来,因为她记得这间包厢是赵季臻专属,可没想到菜都上齐了,还没看见赵季臻的人影。

    “老师,只有我和您?”柳月明看着满满一桌子菜,有些不敢相信。

    在她的印象里,只有杨自清和赵季臻有这样大手笔。

    她哥和沈涤,都是穷书生。

    沈涤点头,“今日在东宫辛苦了,就当犒劳犒劳。下午不回画院了,随为师在京城四处走走。”

    其实是沈涤的画作需要搜集素材。

    他是计划明日出宫的,今日东宫折腾了一上午,下午也没办法专心作画。又见柳月明心情不好,索性,放松,带柳月明出宫,吃吃喝喝,快意半日。

    好在今天天气尚可。

    柳月明很开心,平日里柳善德不让她出入酒肆饭店,哥哥潜心苦读,也没时间带她出来,这还是她第二次进太平楼。

    “吃吧。”沈涤见她迟迟不下筷,催促一声。

    柳月明本想着有其他人在,两个人不至于太尴尬,可现在没有其他人,她只好硬着头皮,埋头干饭。

    好在太平楼的美食口味很好,她吃着吃着也就忘记了梦里的尴尬事。

    快吃完的时候,沈涤掏出一封书信,“韩英寄来的,说明年三月份回来。”

    柳月明简直不敢相信,她才想到韩英,韩英就来信了,明年三月,哇塞,到时候大家齐聚一堂,好不热闹。

    她掏出信,字歪歪扭扭的,还有几个黑疙瘩,额,看样子是那小子亲笔所书,不然谁的字这么丑。

    柳月明看完折好,还给沈涤。

    沈涤接过信,“他是男子,若寄信给你,于理不合,所以寄到为师这里。”

    怕她因为没收到信难过。

    哦,柳月明嘻嘻直乐,怪不得只给沈涤写信,原来是这个原因,她倒是没想起来。

    不过也没什么,知道韩英平安无事,明年就要回京,就够了。

    柳月明突然想到三个室友,还有她的导师。她穿越过来这么长时间,不知道大家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发现她不在了……

    想到这些,心下凄凉,没忍住,唉了一声。

    对面正在喝汤的沈涤停下来,“何事?”

    柳月明摇头,郁郁寡欢。

    她什么都可以告诉沈涤,就是这件事不能说。她不知道怎么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她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他会不会觉得她是在胡言乱语……

    穿越这件事,像一团乱麻,搅得她心神不宁。

    沈涤见状,夹了一个鸡腿送到柳月明面前的空盘子里,“既然不能说,那就不用说。好好吃饭,好好生活。”

    这是他母亲经常在他耳边念叨的,不知不觉记住了,现在竟然说给另一个人听。

    沈涤发现,潜移默发之中,自己其实认同母亲的这个观点。

    他以前为了报仇,为了生存,嫉恶如仇,发奋苦读,让自己异常疲惫。现在他不想柳月明和自己一样,他希望这个小姑娘可以随心所欲做自己。

    柳月明点头,没想到沈涤懂这么多哲学道理。

    高中没学王阳明和黄宗羲之前,她还以为中国古代没有哲学家,都大学了才知道孔夫子、孟夫子、韩非子等等,这些人,其实都是不同流派的哲学家。和西方的亚里士多德、孟德斯鸠差不多。

    没想到沈涤也懂这些。

    她伸手拿起鸡腿,送到嘴里,太平楼的叫花鸡永远都这么好吃,色泽明亮、芳香扑鼻、入口酥烂。

    比她之前在宿舍点的外卖好吃多了。

    “上午在东宫,受委屈了。”沈涤终于还是决定替太子解释两句,“太子幼时失去母妃,受尽欺辱,后来记到皇后娘娘膝下,生活才好起来。”

    “因为幼时那些不好的经历,他很少相信旁人。今日让你去煎药,也是因为信任。换作旁人,他定是不允。”

    他虽然不能让柳月明不难过,可告诉她这些,总能让她明白缘由,不会将自己当做太子故意针对的矛头。

    信任?

    柳月明倒是没弄清楚赵炯折腾她和信任她,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不过她原本就没打算生气,因为孙三平说,梁都知是个好人,太子也是个好人。

    孙三平的话,她还是相信的。

    看来,这位大宣朝的太子,也是原生家庭的受害者。

    和她一样。

    柳月明这时候又突然发现,原来原生家庭这个问题,从古就有,只不过古代的人不知道这是原生家庭造成的问题。

    她希望赵炯能忘记原生家庭带给自己的伤痛,勇往直前,像她一样,做个积极乐观的人,好好生活。

    柳月明想起自己的高中和大学,那几年是她最努力的时间,她也因为这些努力考上研究生。如果她不努力,一直期期艾艾,怎么会有机会穿越,然后遇到一群可爱的朋友。

    柳月明也曾埋怨过父母,埋怨世道不公。可是后来发现,埋怨没有用,人必须自己强大,走出困境。

    就像那谁说的,请你务必,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千万次毫不犹豫地救自己于人间水火。

    柳月明想,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将这句话告诉赵炯。

    “老师放心,我没有委屈。”柳月明左手捏着大鸡腿,右手捏着筷子,笑着看向沈涤。

    沈涤看见她鼻尖有粒米饭,想伸手去帮她拿下来,又怕被人看见乱说话。

    他指指自己的鼻尖。

    柳月明看见沈涤耸立的鼻尖,好看的轮廓,他坐在那里,像一幅画,适合远观。

    刚开始她还没弄明白是什么情况,等沈涤指了指自己,又指她,她才反应过来,脸立刻又红了。

    她放下筷子,慌忙摸了一下鼻尖,拂掉米粒。

    一颗心,随着掉落在地的米粒,扑通扑通,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柳月明觉得,可能因为昨天晚上那个梦,所以她今天总是脸红,现在还心跳加速。

    可一想到昨天晚上那个梦,她的脸更红了。

    沈涤以为是包厢太热,起身推开窗户。这包厢位置极好,挂在赵季臻名下,他们几人无论谁想用,都可以报赵季臻的名字。

    他原是不想来这里,可这里是京城最好的酒店,生意好,客人多,经常座无虚席。为了尽快吃完饭去捕捉景物,沈涤还是定下来这个包厢。

    管他赵季臻怎么说呢,管他天下人怎么看呢,他就是要宠着自己的小徒弟。

    食不言,两人自顾自,正吃着,外面吵起来。

    柳月明起身走到窗前,觉得站在楼下大厅正中间那人,有点熟悉,睁大眼睛一看,是余昌明!

    不就是上次在太平楼对面的春心楼吃花酒那个,今天他怎么到这里,还和旁人起了冲突。

    见她一直站在窗前,沈涤问,“是认识的人?”

    柳月明答,“是余昌明,您还记得吗?就是上次我们在这里……”

    她话未说完,沈涤已经起身来到窗前,两人离得太近,柳月明都能闻到他身上的松香味,和当时在雪园一样。

    她身体一颤。

    好在沈涤已经向前一步,“还真是。”

    “他怎么会在这里?”看见余昌明,柳月明想起张婉瑜,她原是订了腊八出嫁,算日子,也就这两天了。

    “看样子,是喝醉了。”沈涤回到座位上,这在太平楼都是小场面,马上就会有伙计过来,送这位纨绔子弟回去。

    却听见柳月明“啊”一声叫起来,“他他他……”

    沈涤一个健步冲过去,向下看,楼下大厅内,余昌明躺在一片血泊中,看起来是没了呼吸。周围人乱作一团,有一个黑影迅速拨开人群,从旁边的窗子翻了出去。

    跟在余昌明身边的两个下人喊,“快追,快追。”

    旁边看热闹的却没有一个上前。

    沈涤回头看向柳月明,“你看见了?”

    柳月明摇头,“他蒙着脸,我没看见。”

    实际上她看见杀人的黑衣人,脖颈后面有颗黑痣,但是离得远,她也不敢百分百确定。

    不确定的事还是不要说为好,以免带来麻烦。

    沈涤关上窗户,“既如此,就是没看见。等差役来了就说我们一直在吃饭,没注意楼下的动静。”

    定北侯府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庶子,他们可以不计较。但是余昌明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官家即将与民同乐的腊八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有人刻意为之。

    即便定北侯府不追究,也会有人想方设法挑起事端,将此事传到官家耳中。再然后,恐怕就是整个定北侯府被连根拔起。

    余昌明恐怕到死都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对手打垮定北侯府的突破点。

    柳月明点头。

    余昌明素日无法无天,欺男霸女,被杀也是意料之中。柳月明只是没想到,他会死在自己面前。她坐回去,看着满桌子的美味佳肴,突然没了胃口。

    她虽然讨厌余昌明,可当她亲眼看见他躺在地上,了无生机,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想到了张有德。

    这是她穿越过来后,第二次看见一个人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下一秒就成了个死人。

    柳月明突然想起鲁迅先生说的话,这是个吃人的社会。

    张有德和余昌明,作恶多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可仔细想,他们也不过是被利用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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