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幻境收回，重现回到主帐前。

    游翼与雪彧持续对峙着，只是高下已现。

    虽然游翼身上有些许擦伤划痕，脸上也有挂彩的痕迹，但状态依旧很好，而纳偈部方面的大汉已有几个抱着头躺在了地上打着滚。

    雪彧不甘示弱。虽然精通医药，但一手墨扇配毒的应用也是炉火纯青。

    缇固一脸不服但又不得不认输，冲着手下的大汉们喊着：“都给我住手！”

    天色渐暗。气温也愈发低寒。

    “把本部藏得好酒端上了。”缇固发号着，转身拍了拍灰苍熊示意它回笼，又面向我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随他进入主帐。缇固领教过我们的本事，想必也不敢在放肆乱来。

    缇固快步走至主坐，一屁股坐下，灌下桌子上本来放着的一碗酒，又紧接着叹了一口气。

    “不妨告诉你，我和这位是圣雪教的，那位是雪舵的。”我先开口跟他指了指我身后的游翼和雪彧。既然他问了那么多次，不妨这次正面告诉他。

    缇固舔了下干涸的嘴唇下巴收紧，但翻起眼睛盯着我们三人，看得出他眼神中的不服与不甘：“哟，圣雪教现在还有活人？”

    “你……”游翼打的上头，听到缇固这么犯贱的话语，气的想冲上去再打一架。我见游翼情况不对，扯了一下他的衣服。

    “我们无意引战。”

    “哼，圣雪教倒是清高。”缇固把手中的酒碗往身前的桌子上一摔，“怎么还来欺负我小小纳偈？”

    话锋不对劲。

    “我们为流火而来。只要你肯答应……”

    缇固不耐烦的掏了掏耳朵，摇了摇头打断我反问：“我总不能什么都得不到吧？”

    “你想要什么？你不是不想归顺我圣雪教吗？”并不想拐弯抹角。

    “当然不是归顺你什么圣雪教。我不过也是为我部族谋生。我找流火，一方面是她曾经是我囚仆，她跑了我不甘心；一方面月舵老儿救了流火，我以流火要挟月舵给我们一些资源，我觉得并无什么不妥。”缇固说的理直气壮。

    作为一部之主，为部族子民换取生存资源确实无可厚非。

    听后我转了转眼珠，与游翼和雪彧交换了一下眼神信息。其实缇固所提的这一步，也算是在我们的意料之中。正合我意。

    我先装腔作势，故作犹豫的假装思虑了一番。就怕答应的太痛快会让自己少了回旋的余地。“不妨仔细说说你的要求。我们也好做考虑。”

    缇固砸吧了一下嘴，用手在自己的下颌与脖子之间来回摸索着：“每年牛羊各一百头，粮草二百石，丝绢布匹……”

    “你也说了，圣雪教今非昔比，但也不允许趁火打劫。”字字铿锵有力，“你既不愿意归顺于圣雪，又想要圣雪接济你的生存资源？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我的语气逐渐咄咄逼人起来。

    缇固明显被我突然的反问问懵了。他愣了一下，表情不悦。

    趁着缇固还没反应反驳，我先发制人，继续说道：“不妨考虑一下？我们也算交过手，你身为一部之主，考虑的不能是你一个人的喜恶。”

    语毕，我为自己能脱口而出这番话而惊讶，却也惊喜。

    站在我身后的游翼和雪彧在我说完这番话之后，眼神也透出了惊愕，望了望我。

    保持镇定。谈判还未结束。

    “老子才不要归降你们。”缇固依然嘴硬，但明显能听出来，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强硬了。

    拉扯，持续拉扯着。

    “不如你把灰苍熊给我。”继续提出条件，试探底线。

    缇固怒目圆睁，盯着我，怒火中烧，咬牙切齿的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休想！”

    我摊了摊手，一副无所谓的姿态：“那你有什么能给我的？”我尝试绕晕缇固。

    缇固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反应了一下：“不对！怎么成我要给你东西了？我还没问你要流火呢！”

    毕竟是一部之主，想三言两语的绕晕他，也并非易事。

    见缇固并没有上套，我又换了一套说辞：“流火你就死心吧。她是我们圣雪教要保的人，除非你愿堵上你们纳偈部全部族的性命？”利诱谈不成，那就试一试威逼。

    缇固咽了咽吐沫。心有不甘，却一时又想不出对策，干着急。抄起桌上的酒碗就像我砸来。

    游翼见状不对，瞬移至我面前，接住了即将砸在我脸上的酒碗。

    酒碗离我的鼻尖，就差那么一指宽的距离。

    镇定，一定要镇定。我不断地告诉自己。努力让自己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现在没有气势，那，给我装，也要装出气势！

    气氛凝固，游翼端着截在我鼻尖前的酒碗，“哐——”的一声就砸在了地上。直指缇固大声质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冷冽又充满威胁的气息，扑面而来。

    主帐外的大汉们一直在蹲守着，听到这般异响，都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叫嚷着保护部主。

    但主帐内的气氛，根本无法支撑他们的轩昂的“气宇”，一时摸不准情况，叫嚷见微。

    我与缇固，僵持着，暗自较劲般地盯着对方的眼睛，谁都没有先放松。

    于我，此役，气势不能输！

    “在下一直听闻贵部中有一株神奇的植物，名曰‘苜琇’？可否借来一观？”雪彧打破了僵局，也是给我们双方一个台阶。

    “苜琇可是我们镇部之宝，岂是你说看就看的？”刚才冲进来的一个大汉骂骂咧咧的应和着。

    雪彧瞪了一眼大汉，又将目光锁定在了缇固的身上。眼神如炬，步步紧逼，等一个肯定的答复。

    另一个大汉又在补充：“苜琇是十年生长十年开花，疗愈之效非凡。我们都不曾见过。”

    缇固迟迟未开口，但他的眼神出卖了他。眼神飘忽起来。

    我见状，深深吸了一口气，故作可惜的感叹：“算了，既然部主不肯，我们圣雪教自然不强求。只是流火，必不会来纳偈部，倘若纳偈部再来犯月舵，圣雪教比踏平你部。”

    说罢，甩了裙摆后扭头就准备大步大步的向主帐之外走去。

    不出三步。便听见了缇固无奈的挽留的叫喊。

    “我赠于你一颗苜琇，你发誓不惦记我灰苍熊，我也不要流火。但我要每年牛羊各五十头，粮草一百石。你可答应？”明显的感觉到这是缇固挣扎思虑过后的抉择。

    我们一行驻足，并没有直接回头。停留了片刻，我与游翼和雪彧，三人目光互换，得到了肯定信息后，我微微点头向游翼示意。

    游翼得我之意，便转身大声向缇固回复：“好！”

    “请随我来。”缇固举起了右胳膊，右手拇指并拢做出了有情之姿后便带路，将我们引向灰苍熊所在的笼屋。

    “请三位稍等。”

    只见缇固从灰苍熊的笼屋中端出一枚秀气的冰盒，风格实在与纳偈部一贯作风不搭配。

    冰盒展开，里面躺着一朵冰绿色的四分圆瓣的花。

    “此花最神奇的功效在于，危难时刻吞下此花后，短期内的体力会重新开启一个上限，同样自身的气力也会得到大幅的提升。倘若修炼得当，便可转换为永久的气力。”缇固向我们解释。

    “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大开眼界。”雪彧认真端详着，如获至宝。

    我嘴角露出一弯，语气缓和不少：“部主慷慨。我圣雪教定遵守诺言。也请您记得说过的话。”

    缇固没说什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的点点头。对着手下的人说：“送客。”

    大汉们还在面面相觑的，仿佛如今这结果，都在他们的意料之外。

    我们也没有多做停留。在雪彧收下了苜琇之后，我们抓紧时间动身离开。

    天色已暗。

    没想到黑夜中的和玉山脉与白日时完全不同。风雪四起，难以分清方向。

    呼啸在耳边的风声像极了野兽的低声嘶鸣。寒冷与恐惧，从四面八方涌来。

    虽然我们三人各自在自己的马背之上，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不敢间隔太远。都在伸手可触及的范围之内。

    游翼见路旁有干枯的树枝，便顺手撇下，又用随身携带的火蛊，将其点燃。

    他将燃气的火把递给我和游翼，自己又点燃了一根。

    “不是，你怎么什么都有？这火蛊，你也会？”我被游翼这超出他自身该有的范围的能力惊到。有些惊讶于“他还会什么我不知道的技能”的情绪中。

    游翼顿了顿，连忙解释：“我是在百花谷长大的，这基础的一些求生蛊术，老花舵主还是能教与我的。”

    我本来只是想开玩笑的调节一下这路上恐怖的气氛，可游翼突然的停顿和一本正经的解释，让我突感不舒服。

    我能感觉到，我与他之间的距离，好像被刚才他的停顿和一本正经的解释，分割出了一条鸿沟。

    “没有，我也只是好奇。游爷会的真多。”为了不让自己露出什么情绪，我赶忙继续打趣着。再一次唤游爷二字，嘴皮子都有些陌生于这两个字。仿佛已经隔了很久很久。

    雪彧一直默默的没有说什么，但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在我的身上。我决定话锋转向雪彧：“雪舵主怎么这一路这么安静？”

    “我要好好想想这珍贵的苜琇到底要怎么用才能让其物尽其用，发挥最大的药效。”雪彧倒是像提前知道我会打趣他，能立马接上我的话。

    这倒也是我的好奇之处。

    刚才只听缇固简单的介绍，我还是云里雾里，脑子中涌出一堆疑问想要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