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采薇背光开门还看不清她的面庞，待如此近距离的仔细看去，虽然昏暗，但她脸上和脖间有两道长长的，交叉轨迹的疤痕，还有些增生微微突起的痕迹，也许是沾染了什么毒性的物质，疤痕的周围泛着青黑色。
我被采薇现在的容貌吓了一跳，刚才在桃夭献舞之际，只是远远的望着，由于光线本就集中在大厅中央与桃夭的身上，我只能看出采薇的轮廓，而如今这面对面般的距离，才看清她脸上的瘢痕。
游翼在定睛看清了采薇的面容后，也稍作迟疑，但并没有直接询问她。只是先回答着她目前看起来最关心的问题：“当然，你当然不用为她殉葬。”
我站在后面听到这番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采薇听到游翼这番话仿佛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整个人的精神都放松了不少，双手合十，眯着眼睛，自言自语起来，转身进入房间。
我们为了隐蔽，也先跟着采薇进入房间，依旧把房门关上。我依然站在烛光尽量照不到的角落里。
只见采薇自顾自的轼了轼泪痕，双眼出神了一般，坐在桌边，并没有说话。
游翼决定直接问问当年分别之后的事情，便开口：“当初你扮成蔓姬进入萧府，被萧老夫人发现后，发生了什么？”
烛火，忽明忽暗，虽然没有风力的影响，但不知为何，总觉得它在摇晃着，一晃一晃。
采薇听到游翼的问题，脑袋轻轻一歪，像是在回忆着，只听见她的呼吸音逐渐的紧凑起来：“我……”她突然转头，双眼盯着游翼的双眼，频率很快的摇着头，双眸中充满了恐惧与质疑：“你是她派来的，派来杀我的，是不是！”说罢，起身向游翼扑来，双手卡向游翼的脖子。
还好游翼躲闪的及时，采薇扑了个空，踉跄一步，伏在桌角，又发出诡异的笑声：“哈哈哈哈……萧府，永远都别想得逞！”
采薇的反应让我们一时摸不着头脑。如果用疯魔解释，那她还能留在清露楼任职，应该不全然是疯；如果是被当时的情景吓住而导致每每想起时就特应性回避，或许……
正当我选择在暗处默默观察时，采薇突然将视线转移到了我身上，突如其来的眼神对视让我不禁抖了一激灵。
“你是谁？你们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西域舞书的秘密？”采薇对着我大喊起来，我惊到连连后退了几步。
我眼睛圆睁，一边担心着她会认出我，一边又不好直接隐藏引起怀疑，便本能的将双手举到面前，疯狂摇摆，做出否认的动作，依旧装成哑巴，一声不啃。
游翼一个健步挡到了我的身前，用佩剑横在了与采薇的中间。
游翼语气倒是不慌不忙：“他只是我的随从，一个哑巴。”说着，用大拇指轻轻将剑鞘推开一个缝隙，佩剑的寒光反射到采薇的眼前，晃了一下她的眼睛，游翼将话锋变得严肃，咄咄逼人：“采薇，不要装了，你骗不了我的。”
听到此处，采薇的眼神明显松软下来，她反手摸了摸自己略显凌乱的额前的碎发，走回桌前，端起茶壶，在她那手边缺了一角的茶杯中，倒了水，一饮而尽。
她好像恢复了平静。她转头看了看我们，语气平静的说：“不愧是圣雪教游爷。”
我一头雾水。只能继续观察。
游翼从鼻腔中哼出一声气，也放松了身段，走到桌前，坐到了采薇的对面：“看来你知道了不少。不妨说说，你知道了什么？说不定，我还能帮你。”
“帮我？能帮我杀了萧家公子吗？”
“可以。”游翼答应的很果决，此刻只见采薇的眼睛突然亮了，但游翼很快的补充道：“但我需要知道前因后果。”
采薇双手握拳，整个人微微发抖，连带着声音也颤抖着：“那日，你劫走蔓姬，留下我面对萧老夫人和萧公子。我实在没想到，萧公子是如此软弱的人……萧公子见萧老夫人发怒后，便丢下我找了个借口就跑出去了，而萧老夫人……一直逼问我西域舞书的下落……后来……她甚至将我关到了萧府的地牢里……”
采薇拼凑着她的回忆：“地牢里终日不见阳光，除了萧老夫人会独自下来逼问我关于舞书的事情，我再也见不到任何人……我的脸……呜呜呜……”采薇用手摸着自己脸上与脖颈相连的长长的瘢痕，又开始抽噎。
“萧老夫人问你了什么？她究竟想要什么？”游翼引导问题。
“当初的我，只学了蔓姬所跳的舞的皮毛，但听萧老夫人当时的语气，她似乎认定我有西域舞书，只是我不肯告知她书的下落。”采薇继续，“在她严刑逼问下，我只记得自己有段时间是晕了过去，但迷迷糊糊的仍然能听见有人来地牢的声音，是个男声。”
“可还记得说什么了？”游翼问。
采薇瞪了游翼一眼：“我都是晕的……但是……隐约记得几个词，什么王侯府，什么幻术……”采薇无可奈何的摇摇头，失落的情绪溢于言表。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游翼倒是反问了一句。
“你不是要帮我杀了萧公子吗？”采薇虽然身心受伤，但显然也谨慎了不少，开始与我们讨价还价：“杀了他，我告诉剩下的消息。”
游翼一听采薇说这话，变得更加谨慎：“我怎么知道你没诓我？你的消息，值一条人命？”
“我再与你说一条，你若不信，可以去城中打听一下，是不是当今王上病重，而璂，瑔两王侯都已经在摩拳擦掌了？”
“这算什么秘密？”
“王上病重，萧府，脱不了干系。”采薇得意的抬起她的下巴。
我与游翼对视了一眼，觉得今晚似乎也无法在打听到更多的消息。游翼起身，并没有对采薇最后说的这些话做过多的回应。
“我们走。”游翼大步流星向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对我说。
在我们出门后，只听房内传来采薇的一句：“我还在这儿等着你们。”
……
我们原路返回，又回到了喧闹的清露楼厅堂，依旧高朋满座。我们回到座位，正好听见邻座的一个玩世不恭的公子高谈阔论着桃夭姑娘的故事。
“这个桃夭姑娘，看这样貌，可是纯正的西域血统，今天虽然是她在清露楼的首次献舞，可我已经见过她献舞好几回了！”这位公子，眼神中都充满了与众不同的优越感。
“你凭什么说你之前见过桃夭姑娘？”另一个不服的看客，呛声。
玩世不恭的公子斜着眼睛看了周围的人一眼，声音提高了八度：“她不过是萧府献给瑔王侯的舞姬！我早在瑔王侯府就看过她献舞！”
“敢问这位公子是……”游翼双手抱拳，恭敬的插入他们的话题。
“他，你都不知道。”旁边一个看客指着这位公子介绍着：“他爹可是北凉富商，瑔王侯府的座上宾。”
听到这里，我的表情已经充满了不解与迷惑，而旁边一个醉醺醺的公子，摇摇晃晃歪到了我身边，一胳膊搭上了我的肩膀，满嘴酒气的冲着我说：“你别不信，他们家，掌管的是西域的香料生意！北凉国的两个王侯啊，经常邀请他们家去王侯府上交谈呢！”
我被他的一口酒气实在熏得不行，连忙捂住自己的鼻子，将他的胳膊从我肩头扒拉开。
“哟，真是在下有眼无珠，在下刚来北凉，还不熟悉这里，敢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游翼一听这位公子家里是做西域香料生意的，瞬间来了兴趣。
“北凉齐府，齐子恒。”这位傲气的齐公子报上大名。
游翼因为佩剑的缘故，便对众人介绍，谎称自己是西域镖客，平日靠着北凉至西域线路的货物押送维生。而一众人倒也没有怀疑，甚至说并不是很在意，只有齐子恒在游翼介绍后对着我们上下打量了一番。
而后我们找了个由头便离开了清露楼，匆匆回来了霁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