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们都该死，那他们呢？”化林抓住白月光，把她拎到另一边，狠狠地扔在地上，指着山下厉声道：“他们呢？他们也全都该死嘛？”

    “你看不见是吧，好，你来看！”化林回头，一把抓过赶到东面来的琴笑，扭住他的身子让他的脸对着山下，吼道：“你告诉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山下，苦城的贫民窟内，窄窄的街道上三三两两堆着男女老少已经发黑的尸体。

    那些还活着的人，正在往门外抬着死在家里的尸体，随手扔在门外街上。

    这样的情景，并不比他在大叶镇所见的好多少。

    化林心里的愤怒无可遏制地迸发出来，吼道：“那些士兵该死，难道这满城的老百姓，也全都该死嘛？”

    此刻的琴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浑身哆嗦着，砰的一声朝着城内百姓的方向跪了下去，再无力站起来。

    “这鼠疫已经从军营蔓延进城了，只需要再多几日，不出一个月，整个苦城就会变成一座死城！比起几个月之前的那一场瘟疫又如何？只有过而无不及！”

    化林冷笑着望着山下满眼黑色的尸体，极力忍耐着心里的悲痛，冲着白月光吼道：“为了报复这军营里的人，你居然可以不顾那满城老百姓的死活！苦城是多么繁华的一个城市，你竟然可以让这样繁华的城市几天时间就变成一座死城！你……你何以会歹毒至此？”

    “这也许，也许是你误会白姑娘了……”

    琴笑艰难地回过头来，嗫嚅着，却被化林厉声打断。

    “你以为她还是你眼里那个温柔善良的白月光？那个口口声声身为医者要心怀天下的白医仙？”化林怒极而笑：“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又了解她多少？”

    白月光眼睛虽盲，可听着化林的怒斥，也大约知道了山下的情况，张开五指死死地扣进山土里，声音疲惫而无力：“我没想到会传染得这么快，这么快就进城了，本不该会进城的……”

    “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利用我和魔尘？”

    琴笑听她如此说，也明白了当下的情况，缓缓地回过头来看着白月光，一时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白月光铁青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为什么你要这么做？”琴笑摇头，难以置信：“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你，不是这样的……”

    “人都是会变的，是吧，琉璃郡主！”化林冲着白月光一声冷笑。

    听到琉璃郡主这个名字，冷漠的白月光彷佛被雷击到，铁青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却又极力保持着平静，冷冷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琉璃郡主？”琴笑震惊地抬头。

    化林冷哼一声：“琉璃郡主月玲珑，十三年前，皇帝亲口赐封之后第二天，你就死于宫廷大火之中。别人或许不晓得天下还有个尚未公开册封的琉璃郡主，我却查得一清二楚。”

    白月光不语，化林再度冷笑：“那场大火烧死了你的父亲，却并没有烧死你，对嘛？”

    白月光铁青着脸沉默许久，终于开口，不无奇怪地道：“当年皇帝虽然亲口封我为琉璃郡主，可赐封的诏书却并没有发下来，何况第二天御医院就失火，整个御医院被烧得干干净净，天下再无人知晓此事，你却如何知道？”

    “只要有心，就没有办不到的事。”化林又是一声冷笑，道：“七千年了，大月氏历来都是宫廷御用的首席药师，从无更改。只可惜，十三年前贾皇后新丧，薛氏为了给薛凤凰谋取皇后之位，用尽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为了收买你的父亲，太医院首席医者月医师，薛凤凰收了只有五岁的你为义女，并极力在皇帝面前推荐你，皇帝赞你清澈透明宛若琉璃，亲口在御花园封你为琉璃郡主。我说的没错吧，月玲珑？”

    “你到底是何人，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白月光震惊不已，喃喃地摇头。

    化林却冷笑一声，继续道：“可是当天晚上，帝都皇宫御医院突发大火，将整个御医院烧得一干二净，大火之后清点尸体，你和你父亲加之御医院大半御医都被烧死，赐封琉璃郡主一事便自此作罢。”

    白月光听罢惨淡而笑：“虽然那时候我只有五岁，可有些事情刻在了脑海里就再也无法抹去了。白慕诗的确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失火的当天夜里他乘着混乱带我逃离了帝都皇宫，这十三年来我们在巨原城隐姓埋名生活，二人相依为命，别人都以为是他对亡妻情深意重不想再娶，殊不知，他原本只是宫里尚药局的一个小太监，根本就无法娶妻生子。”

    化林冷冷地看着她不语。

    白月光平复了一下情绪，继续接着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想查询当年御医院失火的真正原因，可是父亲却绝对不允许我去龙渊城……”

    “不是天雷引发大火嘛？”化林皱眉。

    “我不相信！”白月光摇头，声音忽地拔高几度：“那时正是冬天，帝都冬日严寒，霜雪累重，自然起火不可能将整个御医院全部烧光。何况五岁的我已经有所记忆，我清楚地记得生父在大火前那几日一直寝食难安，常常望着我突然流泪，他显然是知道什么的，却又不能说出口，所以才行为反常，我根本就不相信那是天雷引发的自然火灾。”

    化林冷哼一声，道：“就算是人为，都十三年过去了，你在巨原城安然无恙长到了十八岁，难道你还想报仇？”

    白月光却忽然抬头，空茫的眼睛对着化林所立的方向：“这些陈年旧事，天下本无人得知，你们却又如何查得到？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放心，我们不是薛氏一族的人，更是与帝都皇宫无关。”化林一声冷笑，却道：“可如今，你为了报复那些玷污过你的军人，竟然罔顾人伦，将鼠疫带给苦城的无辜百姓，让栖霞郡的郡都在几天之内死伤过半，还利用我们兄弟对你的同情，让他们做了你的帮凶，你如此的残忍嗜血，我岂能留你？”

    一直沉默着的琴笑忽然长身而起，冲过来卡住白月光的脖子，狠声道：“为何……为何要利用我和魔尘？”

    “我本意不是这样的……”白月光被卡住脖子，挣扎着：“如果军营里有了鼠疫，整个军营就会被全部隔离，那时候死去的只有军营里的兵士，绝不会伤及城内的百姓……咳……咳……”

    “你还狡辩！”琴笑怒吼一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早知你今日会如此心狠手辣，我和魔尘就让你死在那暗牢里，永不超生才对！”

    “咳……咳……是你们有求于我，才会千方百计找我……”白月光两只手抓在琴笑的手上，一边咳嗽一边极力挣扎着：“你现在要杀了我，得不偿失……咳……咳……”

    “你！”琴笑眼里窜动着愤怒的火焰，却终是慢慢地张开了手，恨恨地挥动拳头，一拳砸在旁边干燥的地上，咬牙切齿：“琉璃郡主！”

    白月光再次瘫软在地上，摸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大颗大颗的汗珠自紫青色的脸上滚落。

    “琉璃郡主月玲珑，果然玲珑剔透，不愧是药王大月氏的传人。”三人身后传来一声冷笑。

    琴笑和化林回头，紫袍银发的青年静静地立在三人身后远处。

    二人低呼一声主子，退开立在一边。

    瘫在地上的白月光虽然看不见，却只觉得一股逼人的气息瞬间将她包围，紧紧压住她的所有毛孔，冰冷刺骨，让她瞬间喘不过气来。

    紫袍银发的青年走上前来，在琴笑肩膀轻轻拍了一拍，转而向山下环视一圈，淡淡地道：“大月氏乃是神族后裔，大月氏人天赋异禀，精通药理，对药物有超乎常人的洞察力。所以你便能只通过一只老鼠就将整个苦城搅得天翻地覆。”

    “神族后裔？”白月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大荒大陆的历史记载：那一次人类的圣战，三圣灭了两圣，大月氏却存活了下来。”化林冷笑一声，缓缓说道：“自神龙帝国创立，便立大月氏做了帝国宫廷御用的首席药师！只可惜，自千年前帝国皇室那一次夺嫡事件之后，大月氏的血脉就彻底断了，她虽是大月氏传人，身上流着的却不是大月氏的血液。她的先祖不过是千年前大月氏身边一个得意的弟子而已。当年大月氏血脉断尽，神龙帝国便封了大月氏最得意的大弟子为帝都首席药师，继承了大月氏的姓氏。”

    “可惜！”银发青年点点头，对着白月光冷笑道：“不错，当初我千方百计找你，救你的确是有求于你，昔日我定然奉你为上宾，可如今却不同了。”

    银发青年直视白月光，冷冷地道：“如今，即使你是药王传人，对我来说却已无用。何况你已经犯下重罪，你让苦城军营几日间成为一座死营，还连累苦城百姓无辜丧命，大荒大陆虽大，却已无你容身之处。就算侥幸神龙帝国的律法追查不到你头上，可那数万被你害死的冤魂也会日日追着你索命，纵然大月氏精通药理，却无法逃脱自己造下的杀孽，一个不慎，你就会被那些怨灵缠身，被他们生吞活剥，身上被撕咬得一片肉都不会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