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楼默不作声，仔细回忆着当日的情景，很快他整理自己的思路，心里默默地盘算，哪里想到华擎却又抛给他一个更加令他不能消化的消息。
“那夜她不但回来了，还不知从何处习得了十分了得的剑术，甚至还修炼了凤霸诀……”
“她自幼便是体弱多病，父王根本不让她习武修行，你又不是不知道……”萧月楼瞟了华擎一眼，继续道：“至于凤霸诀，她体内丝毫没有元气，连其他普通战技都无法修炼，那凤霸诀霸道异常，她如何修炼得？”
华擎却再次苦笑：“她不但修炼了，还修炼到了第二重紫凤锻体……”
虽然不是神龙帝国皇室，但到底是沧月国王室之人，萧月楼倒也听说过神龙帝国皇室的这两个战技，那可是全天下战技都比不上的绝世战技。
七千年前的始帝与始后二人，正是凭借着这两道绝世战技荡平各大部族，一举而得天下。
听说这凤霸诀有四重，分别是第一重：雏凤清鸣，第二重：紫凤锻体，第三重：凤凰涅槃，第四重：凤霸天下。
而与之对应的战龙诀亦有四重，分别是第一重：潜龙出渊，第二重：龙战于天，第三重：亢龙有悔，第四重：龙行九州。
然后这两个诀法最后合起来还有最强大的一招，也就是第五重：龙凤呈祥。
而如今的皇太子，据说自多年前十五岁之时一举突破战龙诀第二重龙战于天之后，一跃而成为神龙帝国第一高手，坐稳了皇太子宝座。
虽这几年来一直不曾突破至第三重，然根基日渐巩固，想来突破也是早晚之事。
“当真？”萧月楼讷讷地问道：“不但习了剑术，还修炼了凤霸诀，你确认那是她本人？”
“绝对是她，没有错。”华擎肯定地点头：“你我从小看着她和她一起长大，我怎么会认错！”
“可是……可是她从哪里学来的剑术，又是谁教的她？她从不出宫门，也没有师傅，但凡出宫都与你我在一起……”萧月楼自然是怎么都想不明白的。
对于这些华擎也是一样的想不清楚，不过他却道：“公子莫非忘了，这几年我们也不是经常能见得到她……”
萧月楼的眼睛忽然就幽暗而无神。
是啊，他怎么能忘。
十六年前自她出生的时候，他的父王就将她许给了他。
他带着周围年龄相仿的几个孩子日日守在她身边，照顾她，哄着她，变着法儿讨她开心，为她上山抓鸟下海捕鱼，这里面跟得最紧的一个就是华擎。
他看着她成长，每次学了新的招数或者修炼有了突破，他都第一个演示给她看，听着她日日跟在他身边糯糯地叫哥哥，他就开心。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她十二岁。
从她到了十二岁起，为了维护天朝上国皇太子妃的清誉，她被养在王族宗祠的高塔里，只有少数几个贴身服侍的人才能见到她，而他则只能在她路过的地方远远地看她几眼。
那几年为了能见到她，他每日里修炼完毕，都会偷偷跑到宗祠里她所住高塔对面的阁楼，悄悄地坐在那里痴痴地看着对面，等着灯熄了，想着她入睡了，他才会离开。
他看着她从一个只会吮手指头的小小婴儿长成一个粉嫩嫩的玉瓷娃娃，再长成一个气质高华的冰雪少女。
要不是十年前那道该死的诏书，如今她已经是他的妻子，而不是什么该死的神龙帝国皇太子妃！
年轻的属国王太子狠狠地掐着桌子，温润的脸上闪过一丝鲜有的戾气。
这大半年的暗里查访，竟让他儒雅的脸面看上去深沉而沧桑，他目光炯炯地看向华擎：“带我去见她！”
“那么多人守在她身边，你现在以这个身份进来，怎么去见她？”
华擎看了一眼外面，那两个太医还跪在念初心的屋子外面，屋子里那些丫头婆子虽然被遣走了好些，却也留下了好几个以备随时照顾的，而且……
“三殿下！”院子里传来侍卫见礼的声音，然后便是轻浅的脚步声。
二人悄悄往外看去，却见子洛正带了秦枫步入院子，进了念初心的房间。
“是三皇子东方子洛与他的贴身侍卫秦枫！”华擎立即压低了声音，道：“三皇子虽然不问朝政，可修为极高，战力很强，他的侍卫秦枫是出自千机门的杀手，也是个十分难缠的角色，他们二人的功力绝对不在你我之下。”
萧月楼看着那青衫的护卫进去一会儿便走了出来，然后守在屋子门口，脸上似乎有悲戚之状。
华擎便将沃玛森林里发生的事简单说给了萧月楼听，然后道：“公主竟然修习了凤霸诀，就是在沃玛森林里强力催动凤霸诀心法施展凤霸天下，才受到严重反噬，如今……御医说她活不过七天，只怕就在这一两日了……”
萧月楼只觉得脑子里轰然一声响，眼前似有无数星星乱窜，让他再站立不住。
华擎立即上前扶住萧月楼。
“有刺客，有刺客……”只听得远处一声尖叫，屋内二人浑身一个激灵，萧月楼立时就清醒了过来，蹭地窜过去贴到了门边。
门外立即便有人嚷嚷了起来。
很快便有人带了侍卫开始搜捕，而远处也不停地有打斗声传来。
原来那假山后被萧月楼打晕的小兵这时候醒了过来，一看自己躺在这里，身上衣服也被扒了去，立即就扯开嗓子喊了起来。
这一喊便惊动了无数人。
而萧月楼安排在外面的接应人员一听到抓刺客的声音，以为自家主子暴露了，便也有了行动，从不同的方向冲进来准备接应主子离开。
“我先送你离开……”华擎再不敢停留，便要萧月楼先行离开。
萧月楼却一把抓住华擎的手腕，痴痴地道：“我不走，我要见她……”
“四公子……”华擎只喊了一句，却再说不下去。
倘若凤仪真的只有七天时间，明日便是最后一日，他怎么能让萧月楼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呢？
他们从小一起玩到大，他当然清楚凤仪对萧月楼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不只是她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她更是他活下去的精神支柱。
“他们会帮我引开那些侍卫。”萧月楼立在门口，静静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他能来这里，自然是有安排的。
华擎悄悄地从门外望过去，其他侍卫被引开了，然而这个院子的防守却更加严密起来。
青衫人静静地守在门口，神情冰冷，像一尊石像。
两个黑衣人跃入院子，挥剑挡开那些侍卫，携万钧之力向着青衣人奔去。
秦枫拔剑迎上，以一敌二，黑衣人缠斗几招，得不了手便立即抽身而退，也不恋战，只向着黑暗飞快地奔逃，秦枫则执剑追了上去，那些侍卫立即撤了大半去追捕。
华擎深深地看了萧月楼一眼，悄悄从侧门走了出去，扯了一块黑布将脸蒙了，跃上了屋顶，摘下几片叶子，对着念初心所住的屋子扬手打了出去。
黑乎乎的物体自窗户中飞射进去，下一秒，一道白影从窗户里窜出来，向着屋顶华擎所在之处急射而来。
华擎立即翻身跃入黑暗之中。
白影略一迟疑，在屋顶上停留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间，萧月楼已经自打开的窗户里翻了进去，连连出手，小环连同两个丫头就倒了下去，他则飞快地扑到了床边。
榻上躺着的人脸色苍白，形容憔悴，只有那一抹朱砂依然红得似要流血一般。
“心儿……”萧月楼再也忍不住，一声低呼跪倒在床边，抓起床上女子的一只手抵在自己额头之上。
……
“哥哥，从今天开始，我有了新名字，叫做念初心，你要记住噢。”
四岁的小姑娘一脸认真地拉过走在她身边比她高出许多的少年的手，在他手心里写下念初心三个字。
“咦，初心，这两个字用来做女孩子的名字倒也不错，马马虎虎能用吧。不过比起凤仪来还差点，我看封号的话，还是用凤仪吧！”十岁的少年看着手心里的字，煞有介事地点头。
“为什么要叫这个名字？凤仪不好听吗？”跟在后面两步远处的木讷少年不解地皱起眉头。
“笨蛋，我们要出宫去，当然不能用宫里的名字了，要换个名字才行嘛，不然别人一听不都知道我们是谁了，还怎么玩？”少年抽出小女孩拉着的手来，在旁边木讷少年的头上拍了一下。
“哦。”被拍了头的少年摸着自己的脑袋，讷讷地问道：“那你叫啥？”
“我就叫萧四。你们就叫我小四儿好了。”少年满意地看向自己身边的小女孩，说道：“以后我就叫你心儿吧。”
“那我呢？”木讷少年疑惑地看着眼前一高一矮的两个人。
“你？你是我们的跟班，跟班是不需要名字的。”少年眨了眨眼睛，牵起小女孩的手：“走，心儿，我们溜出宫去。我们去王宫外面玩的时候，就叫萧四和念初心。”
木讷少年看着二人离开，摇了摇头正要跟上，却见小姑娘回过头来冲着他甜甜一笑：“小擎子，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你要保守秘密噢。”
……
儿时的记忆恍如潮水一般涌来，让儒雅的青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却舍不得闭上眼睛，舍不得让那张脸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
心中的痛是那样的绝望和无助，几乎令他窒息，他紧紧抓着床上女子的手再不愿意松开。
屋顶上的子洛只稍稍迟疑了片刻，很快就落回院内，就在他进门的时候，一道人影忽地从窗户内飞了出去。
子洛眼尖看到屋内倒地的小环，立即想也不想一掌就轰了上去。
那黑影足下一个踉跄，却不做停留，子洛脚不沾地，直接一剑就刺了过去。
黑影回手一剑划下，逼得子洛抽剑退开两步，那黑影足尖在屋顶一点，滚落进旁边的阴暗里失去了踪影。
子洛也不再追赶，看了一眼剑尖的血迹折身返回屋内。
屋内小环和两个丫头被人点了昏睡穴，其他一切都正常，白衫的女子依然死人一般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
他上前仔细检查一番，确认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后这才起身，却不免有些怀疑。
秦枫很快就回来了，在他身后道：“主子，追丢了。”
子洛淡淡地道：“调虎离山。”
秦枫点点头：“属下也怕中计，不敢再追。”
子洛看了看他，却道：“皇兄呢？”
秦枫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有看到，子洛心中一惊，立即安排了人去子洛居住的院子查看。
“华将军呢？”秦枫也有些奇怪，子洛一怔，下意识地摇摇头。
华擎却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扯去了脸上的黑布，转身立即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