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大师兄!”

    原本在幽冥境里等得焦急的众人看到江羽寒带着月星阑破境而出,个个都喜上眉梢。

    云迟更是一把搂住大师兄的肩膀,看着他全身的累累伤痕,差点没哭出声来:“太好了!你和师妹平安回来了。你的伤口要不要紧?”

    江羽寒温柔一笑,从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微微站远一点:“小事。”

    他转头看向月星阑,发现她紧锁眉头,怔怔地站那里想着心事,似乎还没有从幻境中清醒过来,便出声轻唤:“星阑。”

    洛剑遥听到这个称呼,脸上微微一顿,也转头看向月星阑。

    江羽寒见她似乎没听到他的声音,走过去,便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还在想心事。”

    “嗯?”

    月星阑像是被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他的手:“大师兄。”

    江羽寒看着她略显紧张的眼睫,一抖一抖地,像蝴蝶脆弱的羽翼,仿佛迎风便能折断,他心中慢慢升起隐晦的满足感。

    有着天界的背景,能够使用魔族的力量,再加上曾经堕入鬼道的经历。

    这月星阑的身份和能力真是让人着迷。

    他似乎正在透过那张狂冷漠的伪装,将她真正的模样一点一滴地拼接起来了。

    想到自己真正接近这把利刃,江羽寒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低下头,将唇附在她耳边悄声安慰:“幻境中都是假的,已经过去了就不要再想了。”

    月星阑听完江羽寒的话,表情随之微微放松,她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后面的事进行很顺利,进入幽冥境的众人终于在冥河边找到了永生花,并顺利带回到了人界。

    洛剑遥向江羽寒等人致谢后,便带着永生花匆匆赶回天门去了。

    剩下的人也回了明霄宗。

    晚上,月星阑躺在床上,想起今日在幻境中看到的秘密,她辗转反侧,久不能寐。

    其实江羽寒所不知道的是,在月星阑进入江羽寒的幻境之前,她也曾独自进入她自己的幻境中。

    那是一个关于江羽寒的幻境。

    在她的幻境中,江羽寒同样是个五岁的幼童。

    月星阑看到他时,他穿着周正的公子服,乖乖地坐在明霄宗的山门前,托腮等着父亲的归来。

    月星阑悄悄向他走去。

    “阿月。”

    长得玉雪可爱的小江羽寒仿佛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突然回过头来看向月星阑,乖巧地笑着。

    月星阑一愣,止住脚步,发现自己穿着侍女服饰,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又要我喝药,太苦了。”江羽寒盯着那碗苦药皱起眉头,“今天你给我拿我最爱吃的山药糕了吗?”

    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我演戏吗?

    刚进入幻境的月星阑还没有弄清楚状况,只得顺着他的话说道:“今天太匆忙,我忘记了,明天一定补上。”

    江羽寒抬起头,一双清澈的眸子盯着月星阑:“你又骗我。”

    “你撒谎的时候,我都知道,你再这样,我会伤心的。”

    月星阑心里一跳,笑:“我没骗你啊。”

    江羽寒低下头,不再说话。

    月星阑才没有兴趣去探究小孩子的心思,便把手中的药递上去:“药都要凉了,快喝了它吧。”

    江羽寒接过药,摇了摇那泛起涟漪的药碗,低下头闻了闻,皱起了眉头。

    “又怎么了?”月星阑见他拖拉的样子,心里有些烦躁。

    “这药有点不对。”江羽寒抬起头看向她。

    月星阑听言,便拔出头上银簪来在碗内探了一探。

    然而结果并没有下毒。

    她放下心来,心道这必是孩子不愿喝药使的把戏,于是耐着性子劝他:“这药没问题的,公子还是快喝吧。”

    江羽寒低下头,沉默了片刻,然后端起碗一饮而尽。

    “这样才乖。”月星阑轻松下来,奖励地摸了摸他的头。

    “我讨厌别人触碰我。”

    江羽寒突然说。

    月星阑一愣,心道你小子还真是不好伺候。

    “但是你碰我的时候,我勉强可以接受。”江羽寒继续说道。

    月星阑听完差点笑喷。

    “在明霄宗里,除了爹爹,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江羽寒睁着一双大眼睛,继续真诚地向月星阑示好,“你可以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原来大师兄从小就这么会撩女孩子吗?

    这真是天赋技能啊。

    月星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只是你的侍女,负责照顾你而已,怎么可能跟你一辈子啊。”

    江羽寒眼睛闪亮亮的:“那我娶你好不好?”

    月星阑差点被口水呛住:“人小鬼大,谁告诉你这些的。。。”她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怎么没见你母亲呢?”

    江羽寒听到月星阑的问话,脸上的笑容淡了,他垂下眼睛小声地道:“我没见过她。自打我生下来,她就去世了。”

    月星阑脑中一闪而过玉娘的影子,她胸口有点发疼,嘴上道:“你别难过,没有母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心中没有了牵挂和负累,一个人自由自在多好。”

    “可我总会想她。”

    江羽寒说着,突然脸变白了,连嘴唇也失去了颜色,他开始呼吸困难,全身颤抖起来。

    “你怎么了?”

    月星阑见状警觉起来。她将摇摇欲坠的江羽寒搂在怀里,察看他的状况。

    “药——”

    江羽寒看了一眼那只空碗,突然昏死过去。

    晚上,月星阑作为下毒的嫌疑人,被宗内人关入地牢。

    她倒没有几分紧张,只是有些好奇是什么人给江羽寒下的毒,她明明有用银簪验过的。

    可惜没关多久,她便被掌门的亲卫给放了出来,将她带到了江羽寒的寝房中。

    “阿月。”

    见到月星阑走进房内,小江羽寒躺在床上露出了丝虚弱的微笑:“你没事太好了。我怕爹爹会迁怒于你。”

    月星阑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又问:“是你说服掌门把我放出来的?你不怀疑是我给你下的毒吗?”

    江羽寒的眸子亮亮的,眼中全是信任:“不,我知道不是你。”

    “为什么?”月星阑觉得这信任来得莫明其妙。

    江羽寒小脸上一团苦恼,欲言又止,似在内心有挣扎。

    真是个纠结的小屁孩。

    月星阑眼一眯,伸出手来放在江羽寒头上,诱哄道:“如果你信任我,就该把你的理由告诉我。你不是说我是你最喜欢的人吗?既然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就该互相分享秘密,你告诉我你的原因,我才能帮你,不是吗?”

    江羽寒咬住嘴唇,半天没有开口。

    月星阑耐心耗尽,站起身来欲走:“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不勉强了。等你以后想说了再告诉我吧。”

    江羽寒出手拉住了她。

    他示意月星阑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悄声说道:“我能听到你的心跳。人在撒谎时的心跳声和平时不一样,所以,我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在骗我。”

    月星阑心中一惊。

    江羽寒随即笑了:“阿月吓了一跳吧?现在你的心跳声好大,就像是擂鼓一样。”

    月星阑认真地看着他,努力想从他的表情中寻找他说谎的痕迹,但是她没有看到。

    “你真的能听到别人的心跳?那你的听觉岂不是比常人灵敏千倍?”

    江羽寒十分骄傲地点点头:“那是自然,我不但听力很厉害,目力也比别人强!只是爹爹不让我告诉别人。”

    月星阑看着他略显遗憾的脸,脑子有点混乱:“那你发现下药的原因是——”

    江羽寒骄傲地点点头:“是我闻到的,我的鼻子也比别人灵呢,有什么特殊的气息我都能感觉到。就连我看得也比别人远,是不是很厉害?”

    他是五感比普通人敏锐的天选之人。

    月星阑心想。

    就算她活了近万年,这样天生五感超群的人生平却是第一次遇到。

    心随念转,月星阑瞬间想通了很多事。

    年幼的江羽寒不懂人□□故,却有超强的辨识侦察能力。

    他有着更深广的视野,能听到周围极微弱的声响,能够尝出、嗅到别人不能察觉的味道。最为特殊的是,他能听到站在他身边人的心跳,甚至能从那人的心跳频率中察觉别人的情绪变化,从而瞬间分辨出普通人是否在撒谎。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在江羽寒的面前,没有人有秘密可言。

    难怪江徇要他严守他自己能力的秘密。

    而这对于决定要覆灭天界的魔君月星阑来说,这个特质是致命的。

    月星阑后悔自己作出接近江羽寒的决定。

    “阿月你为什么心跳得越来越快?”江羽寒不解。

    月星阑有点尴尬,讪讪地扯开话题:“我奇怪你既然你能闻到那碗药不对,为什么要喝下去?”

    江羽寒咬着嘴唇,垂下眼,嗫嚅道:“因为我希望你能高兴。”

    ???

    月星阑心里一动:“你说什么?”

    江羽寒终于鼓起勇气抬起头来,轻声道:“只要你开心,就算我中毒也没关系的。我只想你在我身边快快乐乐的。”

    月星阑看着那双清澈又稚气的眼眸,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实说,见惯平日心思深沉的江羽寒,现在看着天真又单纯的幼年的他,月星阑竟觉得更难应付。

    毕竟,真心最难能可贵。

    月星阑正在错愕之时,房门突然洞开,走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掌门江徇一脸寒霜,盯着江羽寒逼问:“寒儿,你把你的秘密告诉他了?”

    江羽寒脸色一变,恐惧地意识到了什么,他尖声大叫道:“爹爹不要!”。

    话音未落,月星阑只见眼前一道雪光闪过,江徇举剑向自己刺来。她使不出法力,正以为自己命不久矣时,突然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将身体挟裹,不可抗拒地扯出幻境。

    “呯呯呯~~”一阵急促地敲门声打破月星阑的回忆。

    月星阑从深思中回过神,有些不耐地直起身来,慢吞吞地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是周宁。

    他今夜看起来心情似乎很差,一见面便开门见山地训斥:“为师差你去妖界采药,听说你竟然纠集丹修弟子,擅闯幽冥境,还折了同门性命在里面,要不是江羽寒前来搭救,你自己也性命难保——”

    月星阑无声地咧了咧嘴,没有辩解。

    “仗着自己这半调子的功夫,就想着出风头逞强?连自己几斤几两都不清楚,只知一味闯下祸来等别人来收拾,这等无用之人真是丢我周宁的脸面!”

    周宁说着,一双丹凤眼斜睨着她,见她强忍着脾气没有发作,终于将来意冷冰冰地吐露:“过两天有少英比武大会,你跟着李悦他们一同去,要是没拿到好名次,自行回来等我发落。”

    听到这里,月星阑磨了磨后牙槽,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起头来:“弟子记得拜师前跟你说过,拜在你门下只是权宜之计,弟子无心在明霄宗出人头地,也不想修习什么高深法术,咱们师徒二人各取所需,井水不犯河水就好,何必当真要逼我到这种程度?搞得大家都不自在不说,若是闹得撕破脸皮就不好了。”

    “你还挺天真的——”周宁听了冷笑一声,浑在不意地说:“你既入了我门下,那就由不得你做主,我管不得你背地里有什么图谋,但在明霄宗的地盘是为师说了算,若是你想不听话,且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

    这便是赤裸裸地武力威胁了。

    月星阑脸色阴沉:“师父,你就不怕我把你入魔的事告诉别人吗?”

    周宁转眼望过来,一脸风轻云淡:“我的事情暴露,那你的秘密也就保不住了。”

    月星阑脸色骤变:“什么意思?”

    周宁冷笑一声,低下头来靠近月星阑的耳边,热气喷洒在她的脸上:“玄凌是谁?”

    月星阑如遇雷击,眼中闪过狠厉。

    她瞬间想通了一些事,难怪她总觉得江羽寒用他送的高阶玉简拿来作陷阱很不合理:“那梦蝶粉是你下的?”

    “还不算太笨。”周宁薄唇微翘,挂着一抹嘲讽,“你当真认为我毫无底线地收一个心思来路不明的弟子为徒?我自然是要仔细考验,才会首肯。”

    月星阑问:“那起初与我同住的那两个高阶弟子,还有那热水瀑布也是你的安排?”

    “不把人逼到绝境,怎么会暴露自己的本性呢?”

    “要不是江羽寒多事,我或许能看到更惊人的一幕。”

    周宁转过头来,眼中的狂傲一览无余:“我听说,天界之人下凡都得消除记忆方可堕入轮回,像你这样保留记忆的倒是例外,你过去的秘辛我不在乎,但无论如何,你违背了天规,遭受天罚都是少不了的。”他说着肆无忌惮地笑了起来,“怎么办,现在大家都握着对方的底牌,这胜负就不好说了。”

    大意了。

    月星阑心中无比后悔。

    她不应该小看这周宁的。

    毕竟是明霄宗的大能,怎么可能甘心被她这一小小弟子玩弄于股掌中。

    月星阑抬起头来,笑了笑:“不愧是师父,弟子受教了。其实去大会比试也不是不行,只是师父你这么急着要我离开明霄宗,是不是想着锦蓉师姐的思过马上结束,将我打发走,好和她单独相处吗?师父这隐晦心思,还真是让人为难呐。”

    周宁脸上闪过一丝恼怒,冷冷道:“你不必激我,我可再不会上你的当。你最好给我识相,明日安分地跟李悦起程去少英大会——否则你会知晓违抗我命令的后果。”

    说完,他拂袖转身离去。

    月星阑默不作声,注视周宁远去的背影,呯地一声将房门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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