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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章

    芙蓉帐暖,春宵难度,漪香苑的三楼却是不觉笙歌喧闹,灯火曳曳,只映出两个人影。

    檀木椅上端坐之人轻轻放下手中的茶盏,意味深长地说道:“阿浔,成大事者,不可有软肋。”

    纪浔站在一侧,目光只死死盯着盆池内的几尾游鱼,坦然道:“大人何出此言?还望明示。”

    “哈哈哈”那位大人只是起身,饶有意味地笑着,“无论是黑子还是白子,棋盘上的每颗子在落下之前都是一样的。”轻轻一顿,目光扫向纪浔,又幽幽道:“但一步错,便会招致满盘皆输。”说罢,便推开了门,缓缓走了出去。

    纪浔只是面带微笑,轻一俯身,道了一句:“大人慢走。”

    房间重回寂静,只有池盆内鱼尾掠过水面溅起的水花声响,纪浔伸手入池,捞出一条黑红金的三色锦鲤,放入了案几上的玻璃瓶器内,任由其张着嘴不住地扑腾作响。

    窗扉轻叩三声,“进。”随着纪浔的回应,窗外翻进一个锦衣夜行服的男子,正是凌鸢。

    只见来人伸手将几封书信和一个令牌放到桌上,又撤步抱拳道:“主公,这是晚婉按照您的指示,从户部尚书府上查来的。这薛明海果真是被灭口了。”

    纪浔翻看着书信,垂着眼问道:“薛宅那个丫鬟如何?”

    凌鸢回道:“此人名曰环翠,确是薛明海的通房,与俞相那头并无牵连,但此番不知是受何人指使……”

    纪浔闻声只是粲然一笑,从容道:“在别人的棋盘上,布自己的棋,有趣。”又抬眸看向凌鸢,“苏叶现在如何?”

    “劳累过度,染了风寒,现下已回到苏府休养。”凌鸢道。

    纪浔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桌上的玻璃瓶,鱼此时已经不再挣扎,只有张着抻动的嘴证明它还活着。此时鱼鳃呼扇着慢慢张开,竟是密密麻麻钻出了数只黑虫,如破土之芽,顶开鱼鳞从皮肉之下蠕动而出,不一会,方才还活蹦乱跳的锦鲤已经没了声息,身上爬满了戴着硬甲的成虫,只剩眼睛却似直勾勾地盯着纪浔。

    瓶里的虫在鱼身上爬动着,似乎在享受最后的饕餮之宴,随后便扬起了翅膀,轻抖了几下扑闪着亮起了幽绿色的光。

    纪浔拿起玻璃盏扣在了瓶口之上,便起身朝门口走去。

    “主公,时间可用推迟?”身后的凌鸢出声问道。

    “不必,照常推进,我去去就回。”纪浔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门。

    玻璃瓶内细长的虫儿提着灯四下冲撞着,不一会便没了气力,这房里,也再没活物了。

    纪浔到的时候,佩兰正坐在房门外的石阶上支着头打瞌睡,苏叶一病,苏府上下前半宿都在忙活,苏时许也是在床边守了许久才被下人们搀扶着回去休息了。纪浔是不请自来,怕惊动下人,从窗户翻进了苏叶房里。

    苏叶此时被子盖得很严实,紧闭双眼躺在榻上,眉头却是皱在一起,睫毛微微翕动着。纪浔一来就看到这幅光景,便伸手将苏叶额上敷着的帕子拿了起来,已经干了,又用手背抵上熟睡之人的额头,还是滚烫的,纪浔蹙起了眉头,转身拿着帕子走到面盆前,反复洗了几遍,浸湿了水又盖在了苏叶额头上。

    五年前掌管出入粮账的薛明海死了,就死在他和苏叶隐瞒身份前去调查的当晚。原本,他只是想利用苏叶的身份,通过督察院重启薛明海的案子,以便揪出幕后的势力,可却半路杀出个丫鬟当着皇帝的面演了这么一出。他看着苏叶拧起的眉毛,沉默了半晌,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伸手将苏叶被汗水濡湿的碎发捋到了耳侧。

    时辰差不多了,纪浔在苏叶身侧坐了一会,便起身准备离开,却突然被苏叶拽住了衣角,他以为惊醒了对方,猛地转头回望,却见苏叶只是眉头皱得更深,闭着眼睛,看上去有些……难过?

    “阿爹,小叶子是不是又让你失望了?”只听榻上之人喃喃呓道,声音有些哑。

    纪浔歪着头,不明就里地盯着苏叶,却见对方竟是从眼角流出了两行泪水,顺着两侧的面颊,划进了鬓角的长发里。“阿爹,小叶子做得不好,你是不是要去找别的叶子了……”苏叶带着哭腔,声音含糊的融在嘴里,又好似害怕身前的人离去,在睡梦中也是伸出手不住地想去抓着什么。

    纪浔沉默着,正当眼前之人似是放弃了,手不再比划,慢慢落回去的时候,他却是下意识地反握了回去。苏叶眉头却拧得更紧,梦呓在嘴里哼哼唧唧听不真切,只知道应是在不停说着“对不起”。纪浔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些,紧紧地握住苏叶的手,另一只手却是带着犹豫,最终抚上对方的面庞,蜻蜓点水般地替人擦去了泪痕。

    “你是最棒的小叶子”纪浔鬼使神差地开了口,自己也吓了一跳,却是顿了顿,用更温柔的语气说道:“全天下,最独一无二的,那片叶子。”

    苏叶这一觉睡了好久,也梦了好久。梦里她又变成了不过几岁的孩童,亦步亦趋地紧紧跟在父亲身后,生怕被落下。却只见眼前之人转过身,用极其失望的眼神看着她:“怎么这点事都做不好?书读不好,跑去学人家偷盗。案子也查不好,在皇上面前丢了苏家的脸!”

    小小的苏叶伸手想去拉住父亲,却被一把甩开,只听更愤怒的声音传来:“我不是你父亲!你如此不成气候,我便去找别的叶子。”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奇怪啊,明明近在咫尺的,苏叶却怎么也够不到,只能无力地伸着手,望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身影。而自己仿佛真的成了一片孤零零的叶子,被风吹得好远好远,又回到了没人在意的角落,只能随风飘荡。

    “对不起!对不起!阿爹!您别失望!小叶子下次一定会好好表现,让你骄傲的……”周围一片看不见尽头的漆黑混沌,苏叶只能听到自己无力的哭喊。

    这时却只见一片黑暗中向她伸来了一只手,轻轻地在风中接住了她,不知从哪里传来的声音告诉她,她是全天下最棒的、最独一无二的小叶子。

    这一觉睡得很漫长,苏叶醒来的时候,已是正午,头上还盖着湿润的帕子,她慢慢坐起身,感觉似乎没那么难受了。刚想开口唤佩兰,一低头却发现脖颈间多了个东西,是纪浔那块长命锁。

    他昨日来了?自己莫不是烧得太厉害,全都忘了?苏叶回想着,只记得是四皇子送她回来的,睡过去之前是苏时许坐在身侧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但这么贵重的东西,怎得又跑到她身上了?苏叶想不起来,脑袋还有些混沌,便起身推开门,叫佩兰进来了。

    苏叶出了一身汗,感觉有些粘腻不适,便让佩兰帮她沐浴更衣,收拾好走出房门已经是下午了。

    “公子,你身体还没恢复好,先吃点东西吧。“佩兰在身后唤道。

    “我先去看看父亲。”苏叶边走边回。

    苏叶先去了书房,却没看见父亲的身影,转了几圈,走到堂厅的时候,才碰见刚从外面回来的苏时许。

    “父亲,我……”苏叶刚开口,就只见苏时许有些急迫地走了过来,用手掌贴上她的额头,话里带着担忧:“还烧不烧了?怎么不多躺一会?”

    “已经退烧了,歇一会应该就没事了。”苏叶答道,又话锋一转,“薛明海的案子……”是我没办好,苏叶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有些不敢看父亲的脸。

    “薛明海的案子,小叶子,你办得不错。”苏时许揉了揉苏叶的头,温声说道:“已经结案了。”

    “结案了?”苏叶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却被苏时许拉着坐到了椅子上。

    “你尚未痊愈,坐下说。”苏时许也转身坐在居中的太师椅上,继续说道:“今早,督察院便递上了证物,是薛明海和户部尚书薛广义的往来信件,其中不少买卖官爵、收受贿赂的证据。更重要的是,薛明海遇刺当晚,正是那薛广义约他夜半在书房相见。”

    “如此便定了罪?”苏叶追问道。

    “不止,后来銮仪卫那边又呈递了一份失物。”苏时许给苏叶递了一杯茶,“这是杭菊茶,疏风清热。”

    苏叶接过茶,她确实嗓子还有些喑哑,喝了一大口,又继续问道:“这失物与案子有何干系?”

    苏时许只是若有所思道:“是銮仪卫的一伙兵士,说是晨起遛马的时候,在薛明海宅子的后门捡到的。”顿了顿,又补充道:“这失物便是户部尚书的令牌。”

    “捡到失物之人可是个白净瘦小的少年?”苏叶心下疑惑,连忙追问。

    “这便不知了,只说是驯马所的。”苏时许看向苏叶,亦是有些疑惑。

    “是韩未!”苏叶正喝着茶,话说得急,便一口呛了出来。

    苏时许却是蹙了蹙眉,提醒道:“君子食饮不言,寝卧不语,像什么样子。”

    苏叶连忙咽下嘴里剩下的半口茶,缓了缓才张口又问:“那最终如何了结的?”

    “当时俞轲那老头和皇上都在,你子惠伯伯亲自呈禀的,最后罪责都归在了户部尚书薛广义的头上。”苏时许也提杯喝了口茶,继续道:“薛广义以谋杀官员、以权谋私、收受贿赂等罪,被罚了抄家,男被流放,女入奴籍。说来也是奇怪,这薛广义是俞轲的手下,他当时竟是未阻拦半分……”

    苏时许若有所思,苏叶听到这,心里大概有了眉目,便起身准备离开。“父亲,既然此案已结,想是要处理的程序繁多,那孩子便回督察院帮忙了。”

    说罢,未等苏时许开口,苏叶便一溜烟撤出了堂厅。只听苏时许在背后无奈地嗔道:“你这孩子,病还未痊愈啊!”

    苏叶来到銮仪卫的时候,纪浔正在和韩未他们交代事情,一行兵卫穿戴整齐,列队而站,倒不似从前,反而正规了不少。见苏叶来了,纪浔便让他们原地解散,并给苏叶找了把椅子。

    “还烧着呢吗?”纪浔开口问道,说着便要给苏叶斟茶。

    “不用了,出门的时候喝了太多,没肚子放了。”苏叶摆了摆手。

    “那便是还没用过膳,看你脸色蜡黄,我让人去巧月楼给你买些点心。”纪浔又道。

    苏叶见纪浔揣着明白装糊涂,便单刀直入,“薛广义被抄家一事,是你的手笔?”

    纪浔却是神色如常,只抬眼镇定地对上苏叶的眸子,浅笑道:“不是督察院在办吗?我们銮仪卫也插不上手。”

    苏叶却不依不饶,“东西是你查到的?”

    纪浔故弄玄虚道:“只是偶然捡到的罢了。”

    苏叶看不透纪浔的表情,只是沉默,半晌,又抬起头平静而从容地问道:“督察院查了这么久都没发现的令牌,真的是偶然捡到的吗?”

    这回轮到纪浔沉默了,一时间,二人皆是不语。却见纪浔不知从哪儿搬上来一副棋盘,冲着苏叶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最近觉得对弈很是有趣,小叶子要一起来一局吗?”

    ……

    城西郊,月明星稀,夜雾渐起。

    男人跌跌撞撞地走在土路上,蓬头垢面,腿脚也似是不灵光,深一脚浅一脚,逐渐被草甸隐了身形。

    忽然,身旁的草甸深处隐约传来了脚步声,不止一个方向,慢慢朝他聚拢。男人宛如惊弓之鸟,竟突然暴起,一张嘴是破锣一般喑哑而又尖细的嗓音:“你们是什么人?别特马碰老子!”随后便是一闷棍,男人便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男人已经被五花大绑,带到了一间装修得颇为讲究的房里,面前一个身穿玄紫色华服的男子正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男人惊恐万分,跪在地上膝行了两步,又被一旁的守卫按倒,只能脸贴着地,挣扎着抬眼看向对方,却见高位上的男子手上戴着黑色的玉扳指,只斜着眼睛看向自己:“你从前是纪浔的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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