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觉

    今天说有雨,严宁开的是北斗星。

    下午五点,在地库倒车入库后,她在驾驶位上不动弹了十分钟。

    可惜她讨厌香烟,不明白程江和许队这群男人为什么总爱抽烟,不然点一根,也很符合此情此景。

    ——不想回家,逃避现实的男人。

    但许队的事终于解决,尽管挨了处分,但好歹他还是他们队长。而之前抓捕行动,到底是不是刘立宏泄露的,还有他的妻子……又是如何……

    严宁摇摇头,今天是中秋,她不应该再想这种令人烦恼的事,毕竟已经有人在盯梢了,只等过段时间的收网。

    她转向副驾驶,座位上除了一盒单位发的月饼,还有一束和昨天一样的粉色玫瑰花。

    她有些犹豫,不知道到底该不带上,不带的话,又得和昨天那束一样,最终闷坏在封闭黑暗的空间。

    可能,昨晚他也闷坏了。

    严宁无奈叹了口气,额头撞上方向盘上的手背,整个车颠了起来。

    突然,她抬头,心一横,抓起月饼和玫瑰花下了车。这花不过是买来装点家里的,才不是要打算送给谁。

    电梯一层层向上,严宁头一次觉得这个电梯太快,叮,她还没反应过来,门就开了。

    楼道窗户传来了厨房飘出来的香味,她还是在门口又犹豫踱步了五分钟。

    这是她家,她又懊恼又忐忑,又抗拒。

    最终,她觉得这样完全不像自己,在紧张的头晕中,她打开门,这一瞬间,还是将手中的玫瑰花背到身后。

    房里的一切和之前没什么不同,玄关看不到沈长秋的身影,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像是在炸什么东西,她将鞋脱下,这次破天荒的和沈长秋整整齐齐的鞋摆在一起。

    然后,她下意识垫着脚,像个小偷一样悄悄前进。

    路过餐厅,严宁没有侧头看,以往沈长秋听到动静应该马上就会出来,可并没有,等她快到走廊自己的房间,也没听到沈长秋叫她。

    严宁定在原地,装模作样回头从餐桌上拿了玻璃杯,又去直饮机接了水。

    余光里,厨房门是虚掩的,煤气灶的火焰听起来还在燃烧,严宁仰头一口气喝完水,将杯子咔哒一声放在台面上。

    没人出现。

    严宁扶住额头感觉焦躁,自己昨天确实是太过分太伤人,但是他那样也……算了,也没有什么但是了。

    严宁将刚才放在玄关的玫瑰花拿回来,打算去厨房找个花瓶。

    可厨房怎么会有花瓶呢?

    她可以问他。

    严宁扯了扯脖颈清清嗓,装作若无其事推开厨房门,“那个,你知道……”

    她开门的动作顿在原地。

    厨房没有人,沸腾的油锅里是已经炸糊了的什么东西,严宁连忙关火,侧头一看。

    见手青!?

    一个沥水碗里是炸好的,案板上还剩切好的一半,早就变成了深色,再一旁是洗好的龙虾尾,备好的青菜和辣椒。

    不过奇怪的是,一听啤酒开了口,严宁拿起摇了摇,好像只剩底了。

    他怎么不关火就离开厨房了呢,这完全不符合单位宣讲的消防安全。

    客厅和卫生间都没有人,鞋柜里他的鞋子也都在,严宁站在他紧闭的房间门口。

    她敲了敲门:“沈长秋。”

    没动静,她又接连敲了几下,还是没人理,严宁扶住门框悔不当初,大概沈长秋是知道她要回来,还在生气,故意躲起来的。

    算了算了,严宁想起他昨晚崩溃的模样,直接拧开把手试探,推开这瞬间,她愣住了。

    沈长秋是在里面,可他盘腿坐在地毯上,手中拿着看不清的衣服,正扭过头看她,一脸茫然。

    “啊?”他发出呆滞的疑问,像是不认识门口的人。

    可该疑问的应该是严宁,因为沈长秋除了表情,看起来好像哪里不太正常。

    他正前方是本来应该放在墙角的落地镜,地上是梳子和严宁一时脑热买回来的一堆卡通头绳,另一边是乱七八糟的衣服和行李箱。

    他的头上扎了很多小辫子,侧头左右两个,耳朵下边还有两个,那些小熊小兔子歪歪扭扭挂在头上。

    而那个白色猫耳的发箍,竟然也在他头顶。

    他此刻穿着一件白色宽松的短袖,身上系着灰色格子的围裙。

    可他……好像没穿外裤,围裙下的长腿露出来,堆积的衣摆下,还能看见他白色的内裤边。

    “沈长秋……你……你在干嘛?”严宁见了鬼似得。

    “严?严警官!”沈长秋仿佛认出了人,迷茫的眼神聚起焦,他转过身,连滚带爬向严宁膝行了过来!

    “你回来了!”他声音突然带着哭腔,在这短短的几秒钟,他的眼睛肉眼可见的溢出泪来。

    而严宁也看到他另一手拿着的,是剪刀!?

    他是疯了吗?

    严宁眼疾手快,抢先接过他手里的剪刀扔了出去,沈长秋跪在地上,看着剪刀滑远,再回头,他脸上已经挂满泪珠子了,嘴唇也撅了起来!

    “剪刀!”

    他仰头委屈大喊,两边小双马尾上下摇摆,无辜的大眼睛泪汪汪的。

    “你要剪刀干什么!?”严宁皱眉。

    “我我……我要给她做裙子!你看你看!”

    沈长秋突然爬起身拽过严宁,他下半身只有一个围裙,看起来就像是个只遮了前边的裙子,身后露出的半个臀部,浑圆至极。

    严宁心惊胆战,就像见了梦中的什么东西,赶紧捂住眼睛。

    这时,她被沈长秋拽到地毯上被迫坐下,沈长秋也坐在她旁边。

    “你看!”

    对面的镜子里,沈长秋拿起一件剪开的休闲短裤,几片布料已经被他歪歪扭扭剪开了。

    “你……你要给谁做裙子?”严宁一头雾水。

    “她呀!”沈长秋歪着头,指着镜子里的自己,“你看,我还给她扎了好看的辫子,她说她不会扎头发!”

    严宁语塞,小时候她不会扎头发,都是那个小男孩歪歪扭扭亲手扎的。

    沈长秋又揪着脑袋左右的两个小马尾,高兴看回她,又看回镜子里的自己,狐疑道:“可是你们,好像啊!”

    他突然冲过来揉严宁的脸颊,“你是她,她也是她,那你们到底是谁……”

    严宁清瘦的脸被他捏得奇形怪状,呼吸都换不上来。

    “沈长秋!那是你自己!”严宁后仰挣开他的手,无语大喊,“你怎么了!?”

    “不,不可能!”沈长秋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一把将遮住身体的围裙扯了下来,又看向镜子,然后从一旁揪出一条什么东西绕在脖子上。

    他回头看向严宁,指着脖子上的一条粉色缎带。

    “你看,我明明是个蛋糕啊!”

    他的表情认真极了,还透露着不容忽视的单纯和愚蠢。

    严宁嘴角抽搐表情难以言喻,可那个缎带似乎还有些眼熟,回想起来了,好像是最开始送他回家那个蛋糕盒子上的。

    现在,被他系了个规规整整的粉色蝴蝶结。

    他一身白,甚至连袜子也是白的,再加上大长腿上体毛很少,皮肤白皙,说是奶油蛋糕也不足为过。

    等等等等!怎么被他带跑偏了!?

    “沈长秋,你是不是有病?”严宁看着他光溜溜的大腿,连忙大吼。

    可她刚准备站起身,谁知沈长秋突然扑了过来,方才断了的泪珠又吧嗒落下。

    “你别哭了!!”严宁躲开,沈长秋瘫坐在地,双手勉强撑住自己,像是要碎成一片一片。

    “我……我错了行不行……你别闹了……”她喘着气道歉,没想到沈长秋疯起来能到这种程度?

    似乎连脸都不要了?

    “不哭……不哭……”沈长秋突然疯狂用手擦脸,“我知道,我哭起来丑……你不喜欢的……”

    他擦干净后抬起头,眉毛微蹙,神情可怜极了,“可严警官……我……我好像真的有问题……”

    “哪……哪有问题?”严宁低头看了一眼他侧摆弯膝的长腿,在马上瞥到腿.根时,火燎一般侧过头。

    真是太要命了。

    这时,沈长秋抽噎一声,嗅着自己的胳膊,慌张说道:“我……我好像要过期了!这里蛋糕这么多,只有我要过期了……”

    “过期?”严宁难以置信。

    “是的!我要过期了……”他眼神充满了恐惧,就像过期代表要死去一样,“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走……不想过期……”

    严宁听出来他的胡言乱语,他还是处于昨天惶恐中,可他说,他是个蛋糕,还是个要过期的蛋糕?他们身边都是蛋糕?

    他这是受的刺激太大,人真的疯了?可他中午还好端端地问严宁回不回来吃饭?

    不,不可能,严宁回想一瞬,似乎想到了问题的关键。

    她将沈长秋扶起来,问道:“你刚才吃蘑菇了吗?”

    “蘑菇?”沈长秋猛然停住哭泣,抽噎道:“什么蘑菇?我只知道见手青,叶律师说她爱吃这个……”

    “对,就是它,你吃了生的吗?”严宁忽略其他的继续问。

    “嗯?”沈长秋却莫名笑起来,“我又不傻怎么会吃生的,我知道,它有毒,还会出现幻觉呢……严警官,你怎么这么傻?”

    严宁再度无语,看他这模样,要不就是切过的菜刀又切了什么他生吃了,要不就是他没洗手,手又碰了嘴。

    见手青只要没煮熟,就一定有毒,哪怕只是菜板没洗干净都会中毒。

    不过严宁不知道,自从那次包厢接吻,沈长秋的手没事就放唇上,似乎成为了一种习惯。

    但光中毒不至于这么清醒又疯癫,严宁想起厨房那罐空了的啤酒。

    “那你又喝酒了?你买酒干什么?”

    “啊?”沈长秋回想一瞬,又不好意思起来,“我我……准备做小龙虾的,可是我买不起活的,只能买虾尾了,我真的好没用……他们说酒喝了就会开心,可我感觉还是不开心……而且我……要过期了……呜呜呜呜……”

    他的情绪又崩溃了,但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呜咽再度停止,他急慌慌挪动屁股凑近严宁,将胳膊抬至她面前。

    “你能尝尝吗?我是不是,是不是要过期了……”沈长秋睁大眼睛朝她嘴边送出胳膊,腿也贴在严宁腿上。

    严宁余光一撇,脑子瞬间不清醒,沈长秋现在猫耳朵,小辫子,脖子上系着蝴蝶结,衣服下摆凌乱堆在腰间,还有什么鼓鼓囊囊若隐若现。

    白的……

    严宁后仰头,抑住乱了的呼吸木讷问:“尝……尝什么?”

    “我……尝尝我,好不好……”沈长秋再度乞求,真的以为自己是个马上要过期的蛋糕,越来越着急了。

    严宁咳了一声,头皮发麻红着脸侧开头说道:“……你不会过期的,你不是蛋糕。”

    “我是,我是,我真的是……”

    “那过期了会怎么样?”

    “过期了……”沈长秋突然害怕惶恐,他蜷起膝盖抱在怀里,颤声说:“过期了,我就会被丢进垃圾桶,就没人要我……我只能去垃圾场了……我不想一个人……”

    严宁看着瑟缩的他呼吸滞住,心徒然一酸,想说点什么,可她必须先送他去医院,再等他清醒。

    严宁想去去客厅拿手机,可谁知沈长秋以为她要走,忙不迭爬了过来。

    “不!不能走……”他可怜道,“我错了,我不说话就是了……”

    可这些话,几乎是和坐在地上的严宁面对面说的。

    这回,沈长秋爬过来时,分膝跪在她腿侧,手撑在两边,将她越压越下。

    严宁呼吸加快,手向后快要撑不住地,心也快要跳出嗓子眼。

    “严警官,我真的要过期了,要不……要不你能先把我吃了吗?”

    严宁心尖一颤,他这是在瞎说什么?

    他蹙着眉,红着鼻头和眼,漂亮的五官楚楚可怜,见严宁不吭声,又凑近乞求:

    “吃掉我吧……求你了……”

    目光相接,唇边是他慌乱的炽热呼吸,这气息钻进心里,严宁仿佛烧糊涂了,无法控制和意识到自己的行为。

    慢慢的,当她反应过来时,已经扬起下颌,在他微嘟的唇上,

    吻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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