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周，林矜一和车木澈每天的练习，成果显著，至少林矜一感觉，自己考虑问题的角度，思维都有所改变，越来越像车木澈了。
王淮扬通知两个人，明天早上就出发去南城，让他们记得和家里人说。
晚上，林矜一收拾东西的时候，给车木澈发消息。
“你记得带两件短袖，南临比这里温度高一些。”
消息刚发送，那边就是正在输入。
“知道了，我给你准备了耳塞，和晕车药，你带着水杯。”
两个星期的时间，那瓶水，好像无形中让两个人更亲密，更放开了一点。林矜一好像忘记了初三暑假，收到礼物，发现那张贺卡是别人写的失落，逃避。现在，她的勇气在慢慢回流，也更加对曾经的愿望，有了期待。
带队的是高一奥赛班的数学老师，江南大学数学系博士，对竞赛很有研究，虽然年轻，但阅历不浅，这几年学校竞赛培训都是她指导的。
不过作为带队老师还是第一次。
姓顾，看起来很像南方典雅美人，个子中等，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很亲切。
这次总共六个人，三个年级各派两个人。顾苏老师带着几个人坐上中型大巴，还很贴心的问有没有晕车的，靠前坐。
没有人说话。
“那你们就随便找位置坐下吧。”她自己则坐在了前排。
林矜一和车木澈做的也比较靠前，车子刚发动，车木澈就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倒在瓶盖里一粒。
“吃了药，就闭眼睡觉吧。”
林矜一拿出水杯，一口闷，把药咽下去，戴上耳塞，就靠着窗睡了，头刚碰到窗户，就被一只手挪到了肩膀上。
“靠在这睡。”语气温柔的强硬，不容拒绝，可是林矜一还是不好意思，前面坐着老师，后面有人坐着，不太好。
移开头，小声地在车木澈耳边说：“没事，吃了药应该没事。”
然后，还是轻轻靠在窗户上，闭上眼。
车程有六七个小时，走到一半，林矜一胃里就隐隐翻滚，想吐，她一般坐长途汽车都不会吃饭，早上也只是喝了一瓶甜牛奶，所以这会儿胃里很酸，也吐不出什么。
车木澈感觉旁边异动，睁眼就看到林矜一，脸色嘴唇发白，看起来比上次还难受。
“你靠着我睡一会儿，会好一点，还是你想吐。”车木澈作势就要去背包里拿塑料袋，他知道林矜一晕车，所以准备了不少东西，阿婆跟他说闻橘子皮会好一点，他还塞了两个橘子在包里。
林矜一摇摇头，这种感觉她很熟悉，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前排的顾苏，听到动静，站起身，就看到林矜一捂着胃，弯着腰，看起来很不舒服。
“同学，你要不要来老师身边坐，靠着我睡一会儿。”
林矜一还没开口婉拒，车木澈就站起身，把林矜一扶起来，对老师说：“我觉得可以，辛苦老师了。”
然后，林矜一就坐到了顾苏旁边，手被顾苏握着，头枕在顾苏的肩膀上睡觉。踏实的感觉，让她缓和了不少。
突然，自己的手被打开，自己虎口处和手腕处，被顾苏轻轻地按压，林矜一不清楚手腕上是哪个穴位，只不过被顾苏这么按着，胃里的不适缓解了很多，呼吸也没有刚刚急促了。
而且顾苏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松木香，沁入鼻腔，清新柔和，闻起来很舒服。
“你是不是经常晕车啊？”
林矜一睁开眼，想要坐直身子回答老师。可顾苏按在虎口处的手，把林矜一重新按回肩膀。
“你就靠着，这样会舒服一点。”
林矜一觉得这个老师，真的好温柔，好像很能体会此刻的她。
“谢谢老师，我好多了，只要坐车就会难受。”
顾苏手上按压的动作没有停，声音软糯动听。
“我之前也是，除了我爸开车，我做谁的车都会晕，下车就想吐。”
林矜一很难遇到，能跟自己感同身受的人，一时感觉和顾苏距离拉近了许多，想继续聊下去。
“那老师您现在没有不舒服吗？”
顾苏手上的动作一顿，又接着轻轻的揉按，倏尔，语气有些感慨地说着。
“人长大了，就要慢慢学会独自承受一些事，习惯了也就不觉得有什么了。”
林矜一感受的出，顾苏似乎想起了不太好的往事，她不会安慰人，只能换个角度开口。
“老师，我觉得您看起来和我们差不多，要不是说您是我们的带队老师，我还以为您是跟我们一起去比赛的呢。”
“哈哈，”女生被夸大概都会很高兴，顾苏笑着说，“我上学的时候，也经常出去参加比赛，和你一样，每次都晕车。”
想到刚刚那个男生的神态，语气，顾苏就觉得莫名的熟悉。
“你跟刚刚那个男生——，”停顿了一下，顾苏换了种方式问，“刚坐你旁边的男生，你们俩认识很久了吧。”
如果是平常老师问，林矜一肯定会矢口否认，糖塞过去，但此刻，她不仅不排斥，反而觉得顾苏是个很好倾诉的人。
“老师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顾苏轻轻笑了一下，也听出来自己说对了，那个感觉很像曾经的他，自己也曾被细心的照顾，被人放在心上。只不过，有些事，有些情，在当时那个年纪，不会注意到而已。
顾苏从口袋里拿出一颗糖，白桃味，无糖，补充维C的，上面写着你好可爱。
“吃颗糖，压一下味道。”
林矜一接过糖，拨开放在嘴里，微甜，淡淡的白桃味，有点清新，嘴里酸酸的味道很快就消失了，然后听到顾苏回答了自己刚刚的问题。
“因为他对你，很不一样。你或许会疑惑，我并没有看到他对别人怎么样，为什么会说他对你特殊。因为我见到过和他一样的人，刚刚你难受的时候，他看着比你还着急。”
“可能是我们俩从小认识，他照顾我，习惯了吧。”林矜一喃喃地说，她其实一直都能感觉到，车木澈对自己很好，一直都没有变过。
顾苏听着，多了几分诧异，很小声地问道，“所以你们俩现在是男女朋友吗？”
“不不不。”林矜一听到某个称呼，急忙否认。“不是的，老师。”
“你别紧张，我是老师，但不是校长，教导主任。”顾苏觉得小丫头是因为自己是老师，才急着否认。
林矜一真的怕被人误会，又说了一遍——真不是的，老师。
“啊。”顾苏觉得不应该啊，刚刚男生替小丫头做选择时，她就觉得两个人像是在谈恋爱。“是他没提，还是你没同意啊。”
“都不是，老师，可能是他太照顾我，您误会了。”嘴里的糖，还剩一点点，味道淡了许多，林矜一在回忆着这段时间，她与车木澈的相处是否过于亲近了。
顾苏听着林矜一的话，也相信两个人没谈，但是因为双方对这件事，都不敢踏出这一步吧？越在乎的，就会越小心，担心会失去。
或许是出于私心，又或许自己走过这段路。
“那我跟你讲讲我的初恋吧。”
林矜一愣了一下，“老师是早恋吗？”而且讲自己的初恋，岂不是老师的这段恋爱没有走到最后？那跟自己讲出来会不会难过？
顾苏听到早恋的词，笑了笑，反问——你觉得学校为什么不鼓励学生恋爱，还把它称作早恋。
“因为早恋会影响学习。”林矜一如实回答，这应该是大多数老师，家长认为的。
顾苏点头，又摇头。
“早恋，不同的人看法也不同。它之所以会被制止，反对，是因为有些学生在本该学习的年纪，选择抛弃学业，早早的投入恋爱的甜蜜。但在我看来，则是在追求梦想的路上，提早遇到了志同道合的人，选择一起努力奋斗，向前奔跑。”
“换句话说，只不过是这个，可以走进你心里的人，过早的出现在你的生活里，看你要不要接受罢了。”
林矜一听的很认真，内心也很同意顾苏的看法。
“所以老师选择接受了。”
顾苏觉得自己和这个聪明的小丫头，很投缘。继续说着。
“对，我接受了，高一就早早恋爱了，我们有同样的梦想，并且一起为之努力。高考结果出来，我们俩很高兴，因为可以去同一所城市上大学，我们俩的学校挨着，大学四年，他仿佛在我的学校修了一半课程。毕业之前，我们都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说到这，顾苏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
“可梦想在现实面前，很不堪一击，他毕业从政，很被看好，上面的领导很中意他，甚至很中意他做自己女婿，但当时我一点不担心，因为我很相信他，他也没让我失望，即使被施压调职，他也不同意。后来他的妈妈知道了，私下找了我，说了一些让我为他的前途考虑，离开他的话，但我当时没有同意。既然他给了我足够的底气，那我也不能让他失望。可后来，他妈妈生了场大病，中间发生了一些事，再后来。”
大概不想让林矜一过早的知道，现实的无奈，顾苏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简短的结了尾。
“再后来，他的部长动了关系帮他妈妈做了手术，中间拉扯了一段时间，我们分开了，我还记得最后那天，他对我说——能不能再等等他。我没有回答，只是告诉了他一句——我不后悔，我希望你的未来光芒万丈。”
说到这，顾苏看着被自己带入的林矜一，故作轻松，菀菀一笑。
“听完我的故事，你有什么感想。”
“我觉得老师还会遇到他。”林矜一听顾苏讲完这个故事后，心里是有颇多感慨，他们本来会很幸福的共度余生，可迫于现实，暂时没有善果，她听到一半的时候，以为那个男生会同意部长的暗示，让自己的仕途走的更顺利，可是并没有。
就连他最后说的一句话都是——再等等他。林矜一不知道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受到顾苏还喜欢那个男生，而那个男生很爱顾苏。
自古以来，大多数男性的选择，都是先要江山后要美人。在现在的社会，又有多少人会放弃能让自己少拼搏几年，直接平步青云的机会呢？
顾苏倒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她以为自己会被说——你会遇到更好的人呢。因为刚开始自己也被亲人朋友，用同样的劝导过，她只是点头说好，让他们不要为自己担心。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年少时遇到了太过惊艳的人，后来遇到的，都不过尔尔了。
自己的心太狭窄，很难再允许一个人进入。
但顾苏不是很想林矜一像自己一样，对一个人死磕到底。
有些事，过程比结果更有意义，更有让人回忆的价值。
“你不觉得，初恋，往往都不能善终吗？”这也是很多人都认为的。
“我觉得大部分是，但老师会是那少部分。”林矜一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产生如此的信任，她只是感觉那个男生，不会对顾苏食言。
“我觉得老师一定会善终。”
顾苏被林矜一的话鼓励到了，自己都不敢妄想这种结局了。
“好，那我就再等等？”
“嗯，一定会善始善终的。”
顾苏被林矜一身上的坚持感染了，自己和小丫头聊的这一会儿，后面的人看了好几眼了。她觉得旁边的小丫头也会善始善终的。
“老师再和你说句不该说的，知者善谋，不如当时，你无法预料下一个岔路口会发生什么，我希望你能够勇敢一点，把握属于你的美好。”
“知道老师最后为什么说不后悔吗？”
“为什么。”
顾苏停下给林矜一按揉的动作，认真地回答。
“因为我想要的感情，除了他，没有人能够给我。即使知道结局，我还是会接受。我还是不舍得拒绝这份美好。”
顾苏不知道自己今天为什么，会和林矜一说这些，或许是触景生情，想到了曾经的美好，而她私心的希望，旁边的两个人，不要错过。
“和你说了这么多，你是不是都听累了。”顾苏看着刚刚就坐直身体，听自己讲话的林矜一，目若秋水，荔枝大的眼睛，水汪汪的，嘴唇粉红，也难怪会被人惦记。不过脸色还是很苍白，应该还没有完全缓回来。
“还有一个多小时呢，你靠着我继续睡吧。”
林矜一觉得自己也不难受，而且她很喜欢和顾苏讲话，虽然才刚认识。
“不用了老师，而且跟您讲话，我很享受。”
顾苏笑了笑，她也很喜欢林矜一，不过自己再不让小丫头休息，恐怕后面的男生，这一路都不能安稳的坐在位置上了。
“那我们回来再继续聊，你休息吧，明早会有初赛，你要有个好身体，好精神去比赛啊。”说着，顾苏重新把林矜一的手握住，把林矜一的脑袋，轻轻按回自己肩膀。
“听话，睡一会儿吧。”手上继续给林矜一按着。
林矜一没有拒绝，听话地靠上去，闭上眼休息了，睡着了确实就感觉不到难受了。
下车的时候，还是顾苏把她喊醒的。
车木澈和她一起下了车，看林矜一的脸色正常，也没有表现不适，才放心的去拿行李。林矜一想自己拿行李箱，车木澈没让，跟她说去站队。
顾苏等六个人拉着行李箱，站在一起时，才开始说一些注意事项，和比赛安排。
“待会儿我先带你们去举办方安排的宿舍，你们好好休息，到吃饭的点我会发信息在群里通知你们，明天早上八点，我们在这集合，我带你们去考场。”
然后顾苏先带着两个女生去了宿舍，车木澈把林矜一的行李拿到门口，丝毫不避讳顾苏的存在。
林矜一和高一的一个女生住在一起，两个人互相打了招呼，和对方说了自己的名字，就各自收拾东西了。林矜一躺在床上睡了一会，定了五点半到闹钟。
醒来见另一个女生，正坐在下面的桌上刷题，林矜一下床，洗漱了一下，也坐到课桌前，翻开了带来的一本资料，和这段时间总结的知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