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矜一住院这几天。
几位长辈协商配合极其有默契，除了饭点和傍晚，病房里几乎只有林矜一和车木澈两个人。
没见乌落之前，林矜一不曾想过颜一萌口中的有些憔悴是什么样子，直到这天暮色，她像昨天一样被车木澈推出来透气，碰巧看到了乌落。
第一眼，觉得这个医生穿着宽松的白大褂都难掩纤瘦的身姿。待其转头看过来的时候，认真看了第二眼，非常清丽漂亮的脸，即便化了淡妆，涂上了樱色的口红，仍能看出面下的苍白。
“矜一，我昨天这个时候去病房找你，没碰到，想着今天晚一点去找你呢。”乌落走到林矜一面前，蹲下来，握住林矜一的手。
“你怎么样了，昨天早上听萌萌说的时候，我就想去找你的，只不过最近在给导师打下手，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
“没什么事，医生说好好休息就行。”林矜一回握住乌落的手，让她放心。
又说，“学医是不是好辛苦啊，你摸着好瘦，眼下的乌青也很重。”
乌落静静地看着林矜一，神情很认真，而后眉眼弯弯，笑着说，“嘿嘿，还好，大概是导师比较器重我吧，能学很多东西。再说了，现在哪个年轻人没有黑眼圈。”
林矜一笑着点点头，“嗯，也是，那你记得好好吃饭，多休息。”
“哈哈哈，好的，好久好久没见面了，怎么还跟之前一样，这么细心贴心地关心我啊。”
“嗯，觉得你一个人在这照顾不好自己。”
听到林矜一这么说，乌落缓缓起身，指着身后的章鹏介绍说，“我不是一个人了，他，我男朋友，非常照顾我。”
章鹏眼睛从乌落身上移开，咧开嘴，看还和和上学时一样粗大条。招着手。
“课代表，好久不见。”
虽然刚刚和车木澈拉手，碰肩膀的嘻哈方式打了招呼，章鹏还是顺便喊了车木澈，“阿澈，刚刚看到你们我还不确定，朋友圈看到了，祝福祝福。”
林矜一：“好久不见。”
车木澈：“你也不错，也祝福你。”说这话时，车木澈还是带着调侃。
林矜一转头，摸着车木澈握在轮椅上的手说，“要不你和章鹏一起走走，我和落落坐在这聊会天。”
“好。”车木澈将林矜一身上的毛毯往上拉了拉，又将轮椅推到一旁的凉椅旁，“你们在这聊，我和章鹏在附近走走。”
“嗯。”
等两人走后，乌落重新坐在凉椅上，旁边还有章鹏留在这里的外套。林矜一犹豫了一下也起身准备坐在乌落旁边。吓得乌落赶忙起身去扶林矜一，远处边走边回头的车木澈也顿住了脚步。看着林矜一被乌落强制的扶到凉椅上，才继续走。
乌落拿着章鹏的外套垫在下面。林矜一把身上的大毛毯拿起一角，盖在了乌落腿上。才开口小心地问道：“落落，最近还好吗？”
问这话的时候，林矜一再次握住乌落的一只手，藏在温暖的毛毯下。林矜一感受着乌落有些肿胀的指头。
乌落有些愣住，眼睛里一闪而过的凄凉，心头涌上一股热流，笑道，“挺好的呀，还记得我高三的时候就跟你说，以后想当一名还不错的医生，现在在慢慢实现了。还有了一份真挚的感情，我很满足。”
林矜一暖暖地看着乌落浅笑的侧脸，“那就好，落落一直都很优秀。”
既然乌落不想说，林矜一就不再去问第三遍。可能是她自己生病了，感觉错了吧。
下面林矜一就主动分享了自己在国外的经历，都是一些小事，但讲起来很有趣，乌落时而担心时而欢笑的看着林矜一。
一直到车木澈和章鹏每人手里拿着一瓶包装粉嫩的牛奶走到旁边，林矜一正含笑看着乌落，侧耳倾听她的实习经历。
两个男生站的有些距离，车木澈只是站在一旁耐心地等着，眼神落在林矜一身上。只是章鹏好像如是珍宝地看着乌落，看着她脸上的笑发自内心的笑容。
“夜凉了，你赶紧回病房吧。”乌落适时地对林矜一说。
看乌落起身，车木澈将手中的牛奶放进口袋里，才顺势上前，连带着毛毯，抱着林矜一坐回轮椅。
“那我们回去了，落落你好好休息哦。”林矜一对着乌落招手。
“嗯。”重重的一声，乌落应地非常认真。章鹏默默笑着，觉得有点可爱。
等车木澈推林矜一走远了，乌落拿起凉椅上的外套，披在章鹏身上，接过他手中的牛奶，示意他穿上衣服。
“我等会儿还要查房，你快回去休息吧。”乌落开口“赶人”了。
章鹏穿好衣服，“我在这陪你，反正假期，明天也没什么事。”
乌落没有说话，双手抓住章鹏的衣襟，眸清炯炯的眼睛看着章鹏，本就清澈漂亮的眸子，在清凉的夜晚，看着水汪汪的，眼角的红血丝更显人的虚弱，乖的模样，即使不开口，被看的人都不舍得拒绝她要提的任何要求。
“听话，早点回去休息。我明天白天休息，我去找你。”
“好，那我明天早上来找你。”
乌落笑着点点头，轻轻踮起脚尖，嘴巴轻轻碰了下章鹏的侧脸，“好。”
今夜的天，比往常多了些温顺和幽美。外环淡淡的一圈余晖彷佛将藏在面下的疲惫烦恼洗涤掉许多。
月夜，星空，落叶，眼前人。
所以，到底是夜色渐美，还是看夜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光辉。
住了一个多星期的医院，林矜一终于在林溪和车木澈的一致同意下出院了。
元慕工作真的很繁忙，住院第三天就让助理送来电脑。不过出院之后的元慕，几乎每天都会来医院，偶尔处理工作去的晚了，年嘉树还会让自己的助手开车到元慕公司等她。
车木澈这次的休假很长，大概到十月底都可以自由分配时间。所以这几天白天，林矜一和车木澈不见面的时间平均不超过两个小时。
最近没有太重要的实验项目需要全天跟进，方城就让林矜一替自己带几节理论课，给本科班上的，是那种稍微准备一下就糊弄过去的水课。但林矜一还是准备的格外充足，在方城给的PPT上加了些自己感兴趣的，和目前需要更多人才关注的研究方向。
所以在第二次讲完课后，和几个对科研比较感兴趣的同学洽谈了一会儿。
直到教室里出现了一声声低低的唏嘘声。
“这不是我们专业的吧？”
“其他专业来混分的吧，方教授出了名的上课不点名，就连这两天带我们的学姐也是。”
“不可能，除非他从开学到现在一节课都没来，开玩笑撒，我这么善于观察周围环境的人。”
“不过我怎么感觉他在看我们的代课老师呢？”
“我也觉得是。”
“······”
临近下课，大家早已收拾好书本，等着下课铃声响起。所以后排的几个女孩子侧着身子，凑在一起，开始猜测坐在最后一排的车木澈。连几个男生也都好奇地看了好几眼。
林矜一刚刚就抬起头看后面传来的动静。低头看了下腕表，还有五分钟才下课呢。于是立刻接着刚刚的话说下去。感兴趣的几个同学听的很认真，甚至都没发觉这一小插曲。
车木澈笑了笑，还是和以前一样，对待什么事情都很认真。
倒计时打铃的时候，教师里已经蠢蠢欲动了。但这次大家离开教师的步伐迈的好像比以往小了点，尤其是从后门过的同学。
林矜一不知道他们下面还有没有课，怕耽误他们时间，简短地结了尾，但也逾了两分钟。教室里就只剩几个同学，和仍坐在最后一排的车木澈。
“老师再见，下次我们还可以继续交流一下吗？”
林矜一回到讲台上关电脑，刚刚交谈的一个女生，折返回来，声音温和，礼貌地询问道。
“当然可以，第一节课我在课件上备注的□□有记吗，如果有我能解答的问题都可以来问我。”
女生突然面露尴尬，因为她没有记。
第一节课的时候她觉得林矜一只是受教授委托，来带他们几节课，之前也有过类似经历，所以就没上心。但这两次上课之后，她难得在非专业课上收获到自己感兴趣的知识。
林矜一注意到女生的紧张，笑着说，“应该是我字体设置的太小，你们没注意。”说着拿出手机，点开软件，找出二维码，“你现在加一下吧，我收到信息无论能不能帮你解决都会回复的。”
“谢谢老师。”女生弯腰致谢，然后手慌乱地拿出手机，扫码加上。
林矜一当下就通过了。
“那我就不打扰老师了，再见。”
“再见。”
等女生走出教室，车木澈才起身从教室后面向讲台走去。接过林矜一手上的电脑包，拿出手机晃了晃，说，“老师，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您，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不方便，我其实更喜欢面谈。”
“这样啊，那会不会耽误老师太多时间，我问题还挺多的。”
“那就每天都来问几个。”林矜一偏过头，紧接着就问，“所以今天有什么问题呢？”
“今天啊，今天我想知道您有没有空一起吃个晚饭。”
本以为不会遭到拒绝的车木澈，突然看到林矜一面露难色。
“今晚好像不太行，我和萌萌，元慕姐约好了。”
“这样呀，那我送你去，等你结束了我去接你，好不好？”车木澈语气不再像刚刚“师生”间的有分寸，听到不能和林矜一晚上一起吃饭，立刻原形毕露了。
林矜一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哄道：“你回家陪阿婆和阿姨，或者陪外公下盘棋，我等会儿和萌萌一起去找元慕姐啦。”
为了给车木澈制造个难忘的惊喜，林矜一计划了许多，准备和小姐妹商量策划一下，但最近车木澈黏的很，她一直抽不出时间。今晚准备敲定下来，和商场的工作人员沟通好具体时间和流程。
“等我们结束了，我给你打电话来接我，好不好？”林矜一直到车木澈不放心，尽量让他安心。
“好。”车木澈满足地露出笑容。
不知道说出来会不会有些矫情，他确实有些后怕。之前他只想过让自己平平安安的，不让家人担心，也不让林矜一担忧。
但从未想过林矜一会出什么意外。这一次突然警醒了他。
尊重她的同时，尽自己目前最大的能力给予她自认为最好的，然后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争取追求更好的生活给她。
他不能守着一枝花，等待它开的最艳的时候才拿出来给林矜一看。从这颗种子破土而出，到它含苞欲放，再到最后的繁花盛开。他都想要让林矜一体会到每个阶段特有的美好。
每一个阶段都很重要，每一个阶段也都很必要。
既然待会儿林矜一要和元慕一起出去，那年嘉树应该就是自己一个人在病房了。他最近刚好想找年嘉树帮忙呢，只是一直没抽出时间。
此刻，车木澈盘算着待会儿直接去医院，没办法，谁让我们人民的大公仆之一——年部长，作曲堪比专业人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