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赵寂言好比如坐针毡,在脑海里来回复盘为什么会是文阿福?
那晚文阿福来他家要他一同前往衙门的事情,他越想越瘆得慌,若那晚没有赵谦阻拦,他真的跟文阿福一同去了...
脑海中浮现文阿福那时狠狠瞪他的一眼,他背后浮起一阵冷汗。
一下学赵寂言就直奔文府,给他开门的是老管家,说文老爷和文夫人都去衙门了,当他问起文阿福一事,老管家气地直骂他是没心肝的畜生,居然杀了人还栽赃少爷云云...
随后文墨如闻声而来,他这才知道事情大致的始末。
他的计策果然生了效,文阿福听闻陈才醒了果然是坐不住了,昨日夜里带着□□偷偷潜入陈府之中,想要毒死陈才永诀后患。
崔仲明提前和陈厚商量过,堂审查前便将陈才移去了偏房,还加派了人手保护陈才。
因此陈才房中的是衙门派来的,穿着陈才的衣服躺在床上等了两日,就等着凶手出现。
除此之外,还在陈府外墙处搜到一个包裹,里面装的全是文阿福从文府中拿的各式财物,其中大多都是文墨宣房中的宝贝。
文阿福是打算毒死陈才后直接跑路。
虽然不知文阿福到底是何动机,但被抓了个现行,要审出动机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知道此计策的人不多,除了赵寂言本人,就只有文家父子、崔仲明和赵谦三人。
文墨如一直被蒙在鼓里,倒是切切实实为文墨宣担忧了好几天,虽然今日眼睛依旧红肿,但总算是恢复了些神采,喋喋不休地向他诉说文阿福有多坏。
赵寂言真正知道事件细节时都是两日之后了。
崔仲明将他叫去,肉眼可见的心情大好。
“犯人受不住刑当天晚上就招了,他前些日子外出采买时被陈才伙同一群富家子弟当街羞辱,因此怀恨在心,才会尾随陈才行凶,奈何他紧张又害怕,匕首刺偏了,被陈才逃过一劫。”
文阿福听闻消息说陈才已醒,还看清了凶手的面容时,便想着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毒死陈才后远走高飞...
崔仲明核实了文阿福的供词,当街辱骂确有其事,在各大药铺购买□□需要记录姓名和用途,他们也查到了文阿福三个月前确实在百草药铺购买过□□,用途是寄给老家家眷治疗疟疾。
种种环节都对的上,凶手也已经认罪,此案便可结了。
崔仲明还传来一个好消息: “今日陈家来报,那陈家公子已经苏醒,勉强能开口说话,不出五日便可下床活动,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想起面前年轻人的种种行径,崔仲明对赵寂言很满意,笑着鼓励到: “你好好念书,将来若考的功名必成大材。”
文阿福虽是文家仆从,自小同文墨宣一同长大,但他将命案嫁祸给文墨宣一事已经注定文家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他被判处十日后执行绞刑。
陈厚坚称文友华管教下人不利,要他三个铺子做赔偿,挑的还是最值钱的几个,文友华自然不愿意,两家人闹到衙门好几次,这场命案到最后又以陈文两家的利益纠葛收尾。
子夜,县衙大牢。
几个狱卒靠在一起昏昏欲睡,想趴桌上眯一会儿,刚坐下打了个哈欠就沉沉睡去。
文阿福听着说话声戛然而止,捂着口鼻趴到牢房门处四处张望。
房梁上咻地一声蹿下个人影,来人一身夜行衣,看不起面容,只露了一双眼睛
文阿福见黑衣人不给自己开门,刚上来的喜悦顿时消散,板着脸低声威胁到:
“快给我开门啊!若是你敢耍什么花招,我明日就把你们主子的秘密全部说出来!”
黑衣人手一挥,烛火跳动,沉重的锁链掉在地上,扬起阵阵灰尘。
文阿福赶紧推门而出,快步走近一看发现看管狱卒歪七扭八地趴在桌上:
“嘿!还真晕了,你们动作还真利索!”
他伸出手示意黑衣人把他的手脚链打开。
“我的一百两呢?”
见黑衣人穿的单薄,又没带什么包袱,文阿福围着他的身子左瞧瞧右看看狐疑道。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是低低一笑,从胸口掏出一把银票在他面前晃了晃。
文府。
为帮文墨宣洗去牢狱霉气,文家特地设宴邀请亲朋好友,赵寂言作为洗清文墨宣嫌疑的一大功臣,自然位列席间。
“寂言,这次多亏了你的计策,若不是你,阿宣此时估计还在牢狱之中,来,文伯伯敬你一杯。”
“使不得使不得——”
赵寂言赶紧站起身: “您是长辈,要敬也是我敬你。”
“呵呵呵...看看这孩子,多懂事!阿宣要有你一半好,我就放心把家业交给他了。”
文友华瞧了一眼专心啃鸡腿的傻儿子,心说都在书院念书,怎么差距这么大。
文墨宣吐出鸡骨头,擦了擦嘴,斟满酒举起酒杯:
“对对对,你如今也是我救命恩人了,我也得敬你一杯!”
他学着话本上看到江湖侠客的故事中的行为,一条胳膊搭上赵寂言的肩膀:
“喝了这杯酒,从此我们二人结为异姓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也要,我也要!”文墨如胳膊伸的老长,也要和二人碰杯。
“你们俩这都是哪里学来的,像什么样子!”
文友华看着兄妹俩不顾旁人在场言行随意,红着脸厉声让二人坐下,别丢人现眼。
文墨宣出狱,文友华为其设宴洗尘,赵寂言环顾了一圈,发现宾客多数都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和赵谦、文墨宣和文墨如一桌,赵谦刚刚又被请去和书院先生一桌了,此刻就他们几个平辈,肚子早就饿的打雷闪电了,他夹了块红烧肉就往嘴里送。
吃席就是要坐小孩这桌!
正吃的津津有味,余光却瞥见斜后方似乎有人注视着自己,转过头去看见一个头戴方巾的青年正对着自己微笑,随后举杯起身过来。
“这位小兄弟可是赵先生的公子赵寂言?”
“嗯,兄台是?”
他求助似看向文墨宣,不确定来人是否与自己相识,文墨宣摇摇头,不明所以。
倒是一旁的文墨如眨巴眨巴眼睛说到: “我好想记得你...你,你是月晴的兄长!”
“正是在下。”
青年向文墨如微微颔首。
“月晴是谁?”文墨宣将文墨如拉近身侧严肃问道。纳了闷了,自己都不认识的人,这丫头居然知道,还是个男人!
这这这,成何体统!
“哼,说了你也不认识”文墨如看着气急败坏的哥哥,做了个鬼脸,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偏偏要卖关子。
“你这丫头...”
青年有些无奈地看着拌嘴的兄妹俩,感受到了文墨宣敌视的态度,清咳两声缓缓说道:
“是我唐突了。在下朱月晞,方才文姑娘所说的‘月晴’正是舍妹,如今也在鸿图书院念书,和文姑娘同属落雪堂。我与舍妹刚搬来浣溪县不久,月晴性子内向,不善言辞,文小姐善解人意又落落大方,多亏了文小姐多方照拂舍妹才能尽快适应。”
一旁的文墨如突然被男子夸奖,脸颊上飞过一抹红霞。
朱月晞面容清秀,看起来是个脾气温和的,再加上刚才的一番话,直接打消了文墨宣的敌意,他立即起身跟朱月晞碰杯到:
“远来皆是客,我文家古道热肠的性子是祖传的,朱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不必拘束,尽管开口便是!”
好家伙,社牛就是不一样!
两人聊的是如火如荼,不过与其说是在聊天,倒不如说是文墨宣单方面在问,朱月晞在答。
“朱公子是打哪来到浣溪县的?可有多少时日啦?觉得我们县风土人情如何?吃住都还习惯吧?”
“在下与舍妹是半月前从麻杨镇来的,浣溪县风景如画...”
“麻杨镇,那不就在五十里外,不远嘛!朱公子一表人才,如今在哪里高就?”
“文公子说哪里话...”
朱月晞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摆手: “在下只是衙门的一个小捕快罢了...”
“朱公子在衙门干事?”文墨宣难以置信,朱月晞虽不算瘦弱,但斯斯文文的,一看也不像是能干捕快的样子。
朱月晞了然到, “旁人初见我这模样,多半也是不信的,我虽看起来并不强壮,但自小随父亲上山打猎,这么多年下来还是有些力气的。”
赵寂言留意到朱月晞的手和他的长相并不匹配。
他的手粗糙指节处粗大,指腹生着常年干活留下了的厚茧,一看就是平日里就没少干力气活。
“说来惭愧,在下年少时有幸念过几年书,识得字,兴许是出于这个原因,县太爷允我进衙门。”
说到这里,他不好意思的笑笑,竟也有种憨态之感。
“那朱公子为何认得我呢?”
赵寂言不解,朱月晞来浣溪县的时间和他刚传过来的时间差不多,这一个多月里他从未听说过朱月晞,更别提与之来往了,但朱月晞一开始样子分明就是见过自己。
“哦哦,赵公子不认识在下是应当的,在下也是今日才见到赵公子本人。”
原来他就是那日衙门派去假扮陈才的人,也是他制服了文阿福。他认识赵寂言是因为先前衙门要安排合适的诱饵时,怕打草惊蛇,不便去往陈府请陈家人来判断。
崔仲明说陈才和赵寂言身量差不多,按这个标准寻人就好,这才给了朱月晞表现自己的机会。
他怕自己伪装的不够真切,凶手难以上当,还特地在学堂外观察过几次,学着读书人的言谈举止...
难怪说话文邹邹的。
注~□□具有劫痰、截疟、杀虫之功,最早是被用来治疗梅毒或肺结核病的一种辅助药物,后被用来治疗一些血液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