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几乎正确，从刚穿越过来时候的惊讶，到打量新世界的好奇，再到怕被发现身份的害怕，之后是强烈的逃跑欲望。

    扶皖注意到他说的词，“精神屏障？”

    【据检测，你体内有两道精神屏障，一是思想控制，任何不被允许的思想都会导致大脑过载从而引起疼痛，比如逃跑这一想法就是不允许存在的。二是感知屏障，任何人或物都不能使用精神系异能与你产生精神链接。】

    她是实验体，按照目前情况看，很可能是非自愿的实验体，所以研究所对她实施精神控制没什么奇怪的，但有一点矛盾，“那你是怎么和我精神对话的？”

    【今天之前，我从未检测到你的精神波动，我曾经与你发起谈话，你也并没有理睬我。】

    【初步推测今天早上出现变故，这个变故导致你体内被种下的感知屏障破裂，所以我才能得知你的精神状态。】

    “可是思想控制的影响还在。”

    【并没有完全破裂，只是相比之前出现一些裂痕。】

    【这个变故百分之八十出现在你身上，原因只有你一人知晓，你不需要告诉我，因为我想和你合作。】

    这个变故扶皖当然知道。

    房间里没有镜子，所以她并不知道她的样貌有没有改变，但看白大褂的反应，应该没有。如果样貌依旧是原身的样貌，那她就是魂穿。

    精神系异能作用在灵魂上，她的灵魂已经换了一个，原身的灵魂可能残留一点，所以别人给她种下的精神屏障虽然没有完全破裂，但出现了极大的裂痕。

    这个连白大褂都没有发现，却被他发现了。

    纵然扶皖想逃出去，可她不能和一个什么都不了解的人合作。

    “你了解我，我却不了解你，合作的基础是平等互惠，我们处在一个并不平等的天枰上，这对我不公平。”

    【你说得对，如果你对我有疑问可以提出，我将解答。】

    他这个解答就说的微妙，不是自己陈述情况，而是需要扶皖来问，但凡扶皖想不到问什么，或没问到关键点，这解答不如不解。

    扶皖想了想，没反驳他。

    “你说你与我同病相怜，你也是非自愿的研究所实验体？”

    【是的。】

    “据我了解，研究所的实验体不仅仅只有人，你是人类还是非人类？”

    【按照人类的划分范畴，我是非人体。】

    扶皖联想到什么，“从祸区出来的怪物么？”

    【人类将我们栖息的土壤称为祸区么，很适配，我们降临的地区确实有许多灾祸，但并不是我们主观意志的结果。我从另一个维度世界来到这里，这也并不是我的意志。】

    扶皖抓住了重点。

    “你是被迫来到这个世界的？”

    【人类世界与我们的世界产生交汇，缝隙打开，无论是我还是其他祸区上的生物，都并不是自愿来到这个世界。】

    “可你们杀死了很多人类。”扶皖回想方迁的记忆，她的语气算不上好。

    【不可否认，我的同伴们，虽然我并不认同其他怪物和我是同伴，但你们认同。我的同伴们与人类一样，我们世界上生存的生物也有好有坏。有些来到这个世界，发现这个世界的人类不堪一击，于是暴虐厮杀，但有些和我一样，我们虽然客观上造成了伤害，但绝对没有主观上的加害意识。】

    “祸区的灾难难道不是由你们控制么，何来主观客观一说。”

    【这个世界与我们的世界有很大不同，无论是土壤，空气，阳光，还是其他的，都不适合我们生存，一旦我们降临这个世界，灾难就会自动形成，这是给我们自己制造生存环境。】

    扶皖暑假无聊的时候会看很多纪录片，尤其是动物世界，狮子咬死羚羊的时候并不会为自己辩解说这是客观意义上的加害，因为如果它不吃羚羊，它就会饿死。

    “你不诚实。”

    【......】

    “环境从来不会自发改变，你调换了因果顺序，正确的因果是因为你们要生存，所以你们发动了灾难。“扶皖说出真相。

    【你确实很敏锐。】

    【关于这点，我很抱歉，考虑到你我的立场不同，我不得不作出一些有利于我们合作的信息，希望你理解我。】

    因为扶皖说到底还是人类，与其他世界的物种天然不相容，他想取得她的信任，给她灌输他们非自愿的思想，好让她可以共情他们，从而消解这份不相容。

    做法没有错，换做扶皖也会这样做，毕竟他们之间存在信息差。

    但灌输的方式太过生硬了，一眼被她识破。

    “理解，但只能有这一次。”

    【谢谢理解，我会记住的。】

    “你为什么选我合作？”扶皖问。

    【我被研究所禁锢，本体无法逃脱，只有精神力能在外面游荡。我发现其他所有实验体都被下了精神屏障，我无法与他们沟通，直到今天早上，我突然发现我可以与你建立联系。】

    “你信任我么？”

    【在这种苛刻的条件下，信任过于奢侈，虽然目前只有我发现你的精神屏障破裂，但我相信过不久研究所的人也会发现，他们一旦发现，就会加固你体内的精神屏障，到时候，我将无法与你沟通。】

    合作的前提是沟通，在整个研究所现在能和他沟通的只有扶皖，尤其他又检测出扶皖有逃跑的思想，所以他顾不上信任这种深层次话题，急急忙忙找了上来。

    “所以是因为没有选择，对么？”扶皖总结他的话。

    【虽然我很想反驳，但没错，是这样。】

    “我想出去，你也想出去，目的暂时一致，可以合作，但我需要你的祸区名称以及你的实验体编码。”

    他知道扶皖叫什么，编号多少多少，万一他倒戈告发她，她就真的会被研究所抓起来，被折磨得更惨。想要预防这一情况的发生，她就得知道他的编码。

    “你最好不要骗我，方家作为大家族，接触祸区几十年，方迁的记忆里有许多这方面的内容。”

    他只存在于她的精神世界，所以并不能查看方迁的记忆，她同样在利用信息查，这是一种威慑。

    沉默一会，那边终于开口。

    【祸区名称：十方，实验体编号：A723】

    十方？

    扶皖调阅方迁的记忆，找了一会找到那个装有十方信息的房间。

    祸区十方在一月前降临在十一区南部，两个城市瞬间被大雾笼罩，联邦出动异能者前往搜救幸存者，原本是想着能救一个是一个，但意外捕捉到祸区怪物。

    怪物被捕，祸区消散。

    【如果你能从方迁的记忆里找到我的报道，那么你应该能发现十方祸区死亡人数比其他祸区少了两倍不止。】

    【正如我所说，我只是为了生存，伤害非我本意。】

    可文明的碰撞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扶皖自动补足他没说出的话来。

    “我勉强相信你不想伤害人类，可你出去之后呢？”

    “现在你因为被禁锢所以无法发动灾难，可你从研究所逃离之后，再次发动灾难又怎么办？”

    “虽然我不是什么大好人，但我也不想成为人类的罪人。”

    【我是宝贵的实验体，研究所特意给我打造了一个我能生存的环境，如果你能把环境和我一起带离，不需要发动灾难，我也能生存。】

    “你的本体有多大，那个环境又有多大，我可以带离么？”

    扶皖确实是真心问的，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阴阳怪气。

    【.....这确实很困难，我的本体不算大，但环境所占空间很大。】

    “所以说，其实你也没有什么逃出去的办法，对么？”

    扶皖有些累，她以为他是带着办法来找她的，实际上他也没辙。

    【抱歉。】

    【但我们已经在沟通，我们建立了合作的基础，办法可以之后在想。】

    “可正如你所说，我的精神屏障马上就会被修复，以后我们还能对话么？”

    【如果你愿意让我更深层次地进入你的精神世界，我可以为你建立反屏障。】

    “反屏障？”又是一个不认识的词汇。

    【反屏障能抵抗精神屏障，即使表面看起来精神屏障在你的脑海中存在，但其实它完全不起作用。】

    这是一个不错的提议，扶皖有些心动，但又有些犹豫。

    “要深入到哪个层面才能建立反屏障？”

    【需要在最底层精神层面，也就是记忆层面。】

    扶皖微微皱眉。

    【信任虽然奢侈但却重要，我看出来了，你不想我为你建立反屏障。】

    “建立反屏障需要花费很多时间么？”

    【不需要，只要你在任一时刻放开精神世界，我随时都能建立好。】

    “那就不急，没准研究所没那么快发现我的精神屏障受损，等有人来修复的时候再考虑也来得及。”扶皖想了想说。

    【听你的安排。】

    “还有一点，正如你说，你是宝贵的实验体，你是高维度生物，想必研究所想折磨你也折磨不了。但我不一样，我是人类，研究所想折磨我的法子多了去了。你告发我和我告发你，我们承担的风险是不一样的。”

    【这是客观存在的差异，我很抱歉，我只能最大限度地向你证明我是可信的。】

    “那我尽量相信你是可靠的。”

    扶皖说最后那句话其实并不是想要什么，只是她想给他提个醒，在这段关系里，因为扶皖更不了解他，他是不被取信的一方，所以他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才行。

    沟通得差不多，扶皖将目光放回到这无限的房间中。

    “你知道怎么延长他的生命么？”

    【我并不知道进入精神世界之后的步骤，但人类发动技能前总是会说技能的名称，你可以试试。】

    这真的不是为了装逼么，扶皖默默地在心里想。

    但她还是决定试一试。

    “时间变量，启动。”

    【检测技能时间变量发动条件符合

    技能名称：时间变量

    技能效果：时间的长河流流无尽，你却可以在其中搅弄生死

    技能描述：进入人的精神世界，窥见人的精神图景，你甚至可以决定他的精神生命

    攻击能力：无

    防御能力：无

    控制能力：强悍

    副作用：控制生命需要付出代价，汝之蜜糖，尔之□□，生命的长度在变，但总量始终不变，你真的决定了么？

    综合评级：上等】

    扶皖将目光移到副作用一栏上，白大褂也说过这个技能的副作用。他说这项技能唯一的副作用不是作用在使用对象上。那就是作用在使用者上。

    生命的长度在变，但总量不变。

    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他生命延长，但扶皖自己会缩短生命么？

    【技能时间变量，发动成功。】

    扶皖来不及拒绝，她就被弹出了精神世界，最后的念头，她想的是建立反屏障。

    头有些晕，扶皖从昏昏沉沉的梦中醒来。

    【治疗时长已满，使用对象当前健康状态：良好。】

    治疗仓顶部从两端打开，最后契入床的两侧，严丝合缝。

    扶皖睁眼，看见白得反光的金属天花板，她直起身，周围的一切都十分陌生。

    这是哪？

    【这里是十三区第四研究所。】

    扶皖震惊地看向四周，并没有人，声音平白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很模糊朦胧。

    “你是谁？”

    扶皖发现自己可以与他直接在脑海对话。

    【我是十方，在三个月前，你从方迁的精神世界出来后立刻昏迷，昏迷前最后一刻我为你建立反屏障，所以我现在还能与你对话。】

    “我不太记得。”

    【昏迷期间，有异能者消除了你的记忆，虽然我为你建立了反屏障，但并不能阻止此项异能的施展，我很抱歉。】

    对话并没有进行下去，因为房间的门开了，一个白大褂走进来，他戴着眼镜，上下一扫，得出扶皖现在的数据。

    “休眠三个月，头发长长四厘米，体重不变，身体外表无明显变化，健康状态处于良好，其余情况需要仪器辅助才能知晓。”

    他走过来摆弄床头的仪器，声线毫无起伏。

    “休息得怎么样？”

    扶皖实话实说，“不太好。”

    白大褂看她一眼，放下手中的管子，问，“是身体有什么异常么？”

    “有一个声音一直在我脑海里说话，他说他叫十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