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娘，你选谁？”
“一个不要的野丫头，王府供她吃穿这么久，已经仁至义尽，还敢作威作福。”
“静儿，这投壶，不单单是力要足，脑袋也要灵光。”
“人家家里条件那么好，你为何不嫁。”
“掌柜的，这批货遭歹人拦路，如何处置啊！”
“闺女，忍一时、风平浪静啊~”
......
趟过的年岁出现在脑海，遇到的每一个人，经过的每一个事就这样一股脑地侵占她的思考......
“你要如何选择？”
选择？什么选择？
“你选择跟谁？”
“是否选择告发？”
“是否选择报官？”
“是私下处置还是对簿公堂？”
......
“你想起来了吗？”
这些选择吗？叱卢润坤脚步虚浮，脑中浑噩的晕眩感蔓延至脊背，整个人都要喘不过气来。
“这些都不是我的选择？”
“是吗？”
“是你让我选的不是吗？”
“听我的，还是不听我的，不都是你的选择吗？”
“苍灵！”女孩捂住脑袋，发昏想吐，“所以你从一开始就在诱导我，对不对！”
“我说过，我，给你一个设定，然后，只提供选择。”
“这些不是我选的，她们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是吗？那你的答案是什么？”
我的答案......
“你选父亲还是母亲？”
再一次被抛到这个问题面前，眼前的一切恢复色彩，可那摇摆不定地眩晕视线和头昏昏沉沉的感觉犹在，一双温暖的手握住她的肩膀——是娘亲。
“静儿，你怎么了？”
我......
她说不出话。
脑海中苍灵的声音喋喋不休：“快回答她，我给你选择的权力，你选谁？”
“我......”
“你说过的，刚刚的答案都是我给的，那我给你选择的权力，你选谁？”
“我选......”她左右看着那二人的目光，举棋不定，心上像一万只蚂蚁在爬一样。
脑海中传来一声嗤笑：“你看，你根本不会选择，你只能随波逐流。”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有选择。”
“那少女，你又为何犹豫呢？”
“我......”
“你问问你手中的刀，它是否犹豫呢？”
刀？我的刀，犹豫了吗？
忽地，如坠悬崖一般，身旁的风呼啸而过，女孩的身体不断地向下坠去，周遭纷乱的声音此起彼伏。
“润坤，把那小刀丢下，拿这个长刀。”
“一小姑娘，学学绣花就好了，拿一把刀，能走多远。”
“小坤坤，你学长刀啊，学个简单的吧，峨眉刺？匕首？长刀太危险了。”
“润坤，把你手中的刀拿好了，我决不允许你放。”
“呵，孬种就是孬种，还背着我学刀，我以为能多有所成，废材而已，不堪一击。”
“你真以为你的刀能救人吗？哼，你连你自己都救不了。”
“谁说的？我们家坤坤第一厉害。”
“多谢大侠的刀，救我水火之中，来日必报此恩。”
“小姑娘，拿的绣花刀耍几下便觉得自己厉害了？从小家里人惯的吧，哈哈哈！”
.....
我的刀，迷路了吗？
分不清身在何方，分不清是现实还是环境，脑海中闪过过去的许多画面，多重转折，她看着，将自己的手一次次缩回，在母亲殷切的期盼中，在舅舅的期待中，在太后的魔爪中，在小叔叔的安抚中，然后呢，在男主人的漠视中，在女主人的泪水中，在大娘子的希冀中......她，都退缩了吗？
她学刀是母亲要求，她坚持是舅舅督促，她踌躇满志是外翁鼓励，她颓废放弃是姨姨伯伯无意中的言语，她肯救人是秋荔的感激，她放下刀，是那老翁的嘲讽......
周围的人，一个个，逼着她在前路上一步步地迈过，这些都不是自己的选择吗？可是她应允了，她做了，她随着这些迈出自己的步伐了，她也叛逆了，放下手中的刀决定再也不碰过。这是随波逐流还是心意驱使，如果再给她一个选择呢？她会选择握住手中长刀一往无前吗？
“旁人为你规划好了未来的道路，你是顺应坦途碌碌一生，还是离经叛道劳苦一生，叱卢润坤，刀在你的手里，你要朝着何方前行？”
她睁开双眼，灰色地长刀泛出森寒的气息，古朴的长刀静谧无声地停在那里，用陌生而又熟悉的寒光打量着这个不知所措的主人，静静地等在那里，等着她的选择。她伸出肉嘟嘟的手在虚空之中仰视着它，像小时候第一次见到它那般，好奇、兴奋、困惑，如今却是犹豫、茫然、无措。
她自诩武功盖世，却保护不了所有珍视之人；她厌倦家人敦促，却又放不下手中熟悉的触摸；她忿忿从小与其他孩子的不一样，却又骄傲自己掌间的无上功夫；自认勇猛无双比拟一切，却又懦弱，懦弱到不敢面对自己的长刀。那凌厉的刀光像是在嘲笑，嘲笑着她的弱小和无能。
“叱卢润坤，你要如何选择？”
“我不知道。”
“听别人的，不听别人的，你选什么？”
“我......”
往日的情景再现，那些她救过的人的笑脸，母亲的教导，打赢时的酣畅淋漓，这些快乐的感觉任何事物都无可替代，这些，是自己听谁的呢？太多的因素夹杂其中，她想的脑袋疼。
“润坤，遵从你自己的心。”这是谁在说话，一个陌生的男音。
遵从她自己的心，她的心是什么呢？
是别人给的吗？和自己无关吗？
一道光芒乍现。
不，这些都是她自己选择的，是听了别人的，那又如何，这些都是她自己选择的，是她心甘情愿的，她的刀也是自己选择的，那些挥汗如雨的日夜，坐在舅舅身边的岁月，都是真实发生的，都是她愿意的，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就是再来一次，她也不会后悔，想用这几句话将自己绕进去，做梦！
“苍灵，你听好了，无论是受他人影响也好，想要颠覆他人意见也罢，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我不会祈求重来一次，也绝不会后悔！”
“那你为何犹豫，为何踌躇不前，心生有怨。”
“因为挫折，在我的路途没有按照我选择的方向行进的时候，我会迷茫、会止步，会将这所有的一切归于他人的过错，试图逃避自己所要面临的迷途，我是个懦弱的人，是个会随心所欲释放坏情绪的人，但这都是我，是真实的我，我会停步，但不会永远泊于一处，我会退缩，但不会永远只做一个不会探头的乌龟。你的话，是错的，所有的这一切根本不是听或者不听，我追逐自己的利益，守护自己的本心，所经之事，我都会在心里有自己的考量，是随波逐流也罢，离经叛道也罢，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是谁，从何而来，要往何处而去。我的刀尖，会永远朝着前进的方向，无论身处高山何位，我都会保护所有我可以保护之人，挑开所有迷蒙在真相之上的肮脏，惩恶扬善，我的心朝着前路，我的刀便永远所向披靡！”
“是吗？那就让我看看，你的选择，你的决心！”
红黑色的甬道被青色的光芒骤然照亮，一个手提长刀的少女立在前方，与叱卢润坤的仙魄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我？”叱卢润坤喃喃，那身影却不等她思考结束，长刀一横，便照头劈过来，她拿起前方的长刀，堪堪侧身一躲，那身影不愧是她的模仿物，竟能料到她心中所想，刀面一拐，便是要将她分成两截儿。
“哦吼吼，精彩的来了！”男孩搬着个小凳子做到棠溪铭识的身边，磕着瓜子，“元尊，来一把？”
“不了，多谢。”
“你觉得她能赢吗？”男孩问一旁的女孩。
“说不准，往年挂在这儿的弟子数不胜数，人心理有畏惧、有失落，影子可没有，完全一比一复制来人刚进入的自信和本事，首先心态上就完胜。”
“也是，元尊觉得呢，她能赢吗？”
棠溪铭识望着镜子中袖珍版的叱卢润坤，那眼底的倔强和不服输，和参味炉上傲然的身影重叠，火焰般燃烧在他蠢蠢欲动的心里，炸起微弱的火花，他浅浅一笑，眼神坚定：“我信她，她从不会让人失望。”
叱卢润坤险险躲过一记打铁花，劈里啪啦的火星子险些烧着她的衣角，手里的长刀发出嗡鸣的声音，似是在为主人摇旗呐喊。
这是她的影子，那她就应该具备她所有的弱点，她具备着怎样的弱点？放在与苍灵的一席话闪现在脑海，对了，她的刀是犹豫的，无法决断的，是浮于表面的，她要迎着自己致命的弱点给予曾经的自己毁灭般的打击，一个人的刀，一但不再被信任，一但迟疑，便会从神器便为凡铁一寸，无法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