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去了医馆，但去那里做什么她没说，反而问起华瑛的身体。华瑛自然罢手说无碍，如此，她点点头，辞了他们，回房去了。

    凝望她远去的背影，华瑛用胳膊肘捅了捅身旁的人，“安载初，林溪去医馆做什么？”

    “我如何知晓？”安载初反问，“我又没同她一起去。”

    “那你为何不同她一起去？”

    “我若去了，”安载初睨她，“九皇子怎么办？”

    “喔。”华瑛恍然，原是被她耽搁了。她安抚似地拍拍他的肩，然后边拆手上的油皮纸，边往花园走。

    安载初先是一愣，紧接着笑了，被气的，敢情他昨儿跟她说的那么多都没有用是吧？“就算不用接待，”他跟上去，“我也不会跟着一起去的好吗？人家有自己的事，我去掺和做什么？”

    “因为你喜欢——”

    “我不喜欢。”

    安载初打断她，声音有些大，华瑛当即愣住。“不喜欢就不喜欢嘛，干嘛凶我！”她将手中拆了一半的包裹丢他怀里，“安载初，我要跟你和离。”

    “……”安载初看了看手上的油皮包裹，又望向气呼呼瞪着他的华瑛，大脑飞速转动，很快挤出一抹从心的微笑，“公主，我错了。但我没有凶你，我只是在阐述事实的时候过于激动了。”

    “那我也要跟你和离。”

    安载初从善如流：“这事我没意见，主要是您的父皇不会同意。”

    “啊，父皇好讨厌。”华瑛一张小脸皱成包子，“你更讨厌。”她蹲下来，一边揪着小花小草泄愤，嘴中还念念有词。

    她这样子，安载初走也不是，站着好像也不对，于是干脆也蹲下身子，仔细去听她说什么。基本是骂他的，可惜身为公主，太粗鄙的词汇注定不会，所以翻来覆去也就那两句，听久了倒还挺可乐。

    青卉寻过来的时候，远远瞧见自家公主和驸马爷蹲在花园的小道上，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活像两朵鲜艳有毒的蘑菇。她犹豫了下，选择转身离开。本来她寻过来也没什么事，只是不放心罢了，眼下有驸马爷在，公主还同他玩得好好的，自己若贸然过去打扰，岂不是罪过一场？

    华瑛出完气，也累了，一屁股往草坪上坐去，双手往后一撑，她晃悠着双腿，看向安载初，好奇问道：“安载初，你为什么不喜欢林溪？”

    她问得认真，安载初却开始牙疼，“公主，您为何非得认定我喜欢林溪呢？”

    “难道不是吗？”华瑛眨眨眼，将从林溪那听来的和自己脑补的一并说了。

    “公主怕是话本子看多了吧，什么英雄救美，不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安载初边说边寻了块地坐下，“就像你那日嚷嚷着卖身救父的陈阿福，倘若他真被恶霸欺凌，你会不救？”

    见她懵然眨眼，他弯弯嘴角，继续道：“至于去药王谷，当时我的确是对医药感兴趣的。”虽然不想回家准备科举考试这个理由占了大半，但他确实有心学医，奈何药王谷谷主谢不离不收他，说他天赋平平，丢了几本医书给他就算了事。

    “所以你真的不喜欢林溪？”

    “并无男女之情。”安载初说，“但对于林姑娘，我是敬佩的。”且不说她医术如何了得，单是那颗悬壶济世的医者仁心，便足以让他自愧不如了。

    华瑛似懂非懂，“那么她去医馆是为了治病救人？”

    “这倒不一定。”安载初说着捻了一块银丝糖，放入口中，打算慢慢分析给华瑛听，却见她又瞪大了眼睛——“这是我的糖。”

    “味道不错。”他评价一句，又拿起一颗，华瑛眼睛瞪直了，她扑上去，夺回那包糖不算，还抓住安载初拿糖那只手的手腕，“不许吃了，这是我的。”

    没料到会有这出，安载初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待明白过来是哪里招惹到她时，她已经张开嘴，要咬自己捻糖的手指，哪能让她这样咬下去？他当即将手举高，“不就几颗糖嘛，公主也太小气了。”

    “我哪里就小气了，”华瑛委屈巴巴，“你都已经吃了一颗了。”

    “那就好事成双，再来一颗嘛。”

    “不成，这是阿乾给我带的。”华瑛说着站起来去够，安载初却也跟着起身，他本就高她一个脑袋不止，这下更是够不着了。

    在抓挠蹦跳都无果后，华瑛磨牙：“安载初，你还给我。”

    “还你也行，”安载初开始谈条件，“你得跟我回安家一趟。”

    “不去。”

    “你这话说得好轻巧，亏我还为了某人熬夜抄写道德经来着，”安载初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结果堂堂华瑛公主竟然出尔反尔——”

    “诶呀，”华瑛耷拉下脸，又坐了回去，“我肚子疼，哪都去不了。”

    见状，安载初知道这事算是定了，不过得晚个几天，等她月事过去之后。“没事，缓几天不打紧的。”他蹲坐下来，朝她晃晃手中的银丝糖，“公主，还吃吗？”

    得了便宜还卖乖，华瑛好想咬他，磨了磨牙，她凑上去，对准他拿糖的拇指和食指，狠狠咬下去。直至他吃痛松了手，糖落入口中，甜味在口腔中弥漫，她才松开。

    “……”安载初想说话，但心情复杂，不知说什么好。他垂下眸，拇指和食指指腹摩挲，满满是糖化后的粘腻，还带了某人的口水。

    很嫌弃，但谁让是自己招的，他瞥一眼华瑛——她糖正吃得认真，长而翘的睫毛在太阳底下扑闪，腮帮子像仓鼠一样鼓着。

    哎，他认命掏出丝帕，直至将手擦拭干净，才出声：“公主，九皇子会说话吗？”

    闻言，华瑛偏过头看他，大大的眼睛带了几分诧异，像是疑惑他怎么会这么想。她很想说话，但还是将口中的糖咽下去之后，才认真解释：“他会。他只是不喜欢说话。”

    “我无意冒犯，”安载初斟酌着字眼，“只是觉得如果有需要的话，刚巧林姑娘也在，可以请她看一看。”

    “他真的会说话，只是不喜欢说而已。”华瑛说，“宫里的御医，还有姐姐寻的名医都给阿乾看过，他们都说他身体健康。”

    “身体健康就好。”安载初诚挚道，“是我多心了，抱歉。”

    华瑛歪着脑袋打量他，其实宫里很多人都疑心南宫先乾是哑巴，但不会当面问，而是在私底下议论。每逢她听到，不管对方是宫女太监或是皇子公主，抑或父皇的妃子，她都会去揍对方。

    这是第一个当面问她并且说抱歉的人，那么她要揍他吗？

    认真想了会，华瑛说：“我不会原谅你的。”

    “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