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华瑛都不想,她累了。

    好在离他们不远处有个小院子,虽然没点灯,院内也简陋,石桌圆凳,灰树枯败,一眼寂寥,却干净得很。想来是恪敏命人将整个将军府里里外外都打扫了一遍,即便只剩韩长固一人,很多地方都用不着了。

    华瑛一坐下,身子便往石桌上趴,脑袋枕在胳膊上。

    安载初看着,微微无奈。这地方只适合暂时歇歇脚,要趴着休息的话,太容易冻感冒了。却也没啥法子,华瑛不算娇气,可一旦娇气起来那是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她说累了那便是累了,一点都不想再动,方才若不是他坚持加哄骗,她都能直接倚着大树坐下。

    什么再坚持一会会,马上就到哪里哪里了,在华瑛这里根本不存在。安载初印象最深的是那一次华瑛从恪敏那儿回来,被他很没眼力见地拦住,两人一番争执之后,她直接在凉亭里睡着,最后还是他绕回来把她背回屋子里去的……

    也不是不能再背一次,安载初坐在华瑛对面,一边看她,一边盘算着——若半刻钟后,华瑛真睡着了,就把她抱回去。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安载初起身走到华瑛身旁。双手背在身后,他俯下身去看她。

    “公主?”

    他轻唤一声,稍待片刻,没有回应,以为华瑛已经入睡。抿了抿唇,他盯着她的侧颜,从背后抽出右手,食指微弓,小心翼翼地划过她的脸颊。

    滑腻而柔软,还有些许烫,安载初耳朵不可避免的红了。他不敢多逗留,触碰了一下便眷恋不舍地离开了,只用大拇指去捻指尖,仿佛上面还有她的温度。

    “公主?”

    稍稍平复了心情,安载初又唤了一声,这次不再有多余的动作,毕竟趁人之危不够君子。路漫漫其修远兮,他相信他终会修成正果的,即便华瑛一步也不朝他走来。

    “公主?”

    安载初手搭在华瑛肩膀上,正打算将她打横抱起,忽听到一声低吟,垂眸去看,只见长睫扑闪。他收回手,默默坐了回去。

    华瑛迷糊了一阵,才变换姿势将脑袋抵在手背上,看到安载初还有些发愣。

    “公主,”安载初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我们该回去了。”

    华瑛摇头,她依然不想动。

    安载初说:“这里冷,再待下去就该着凉了。”

    华瑛哀叹一声,幽幽道:“我想念五皇兄了。”

    “嗯?”安载初有点奇怪,怎么就提起南宫先术了?正要宽慰几句,便听得华瑛继续道:“他在的话就可以背我回去了。”

    顿时哭笑不得,“我也可以背公主回去。”安载初一本正经。

    “不要。”华瑛想也不想。

    “又不是没背过。”安载初嘟囔一句,站起身,多少带了点脾气,他催促,“既如此,还请公主快些起来。”

    华瑛不想动不想动不想动,可是没办法。五皇兄不在,阿姐不会惯她,长固哥哥只听阿姐的——从前只听阿姐的,但还是会哄自己两句再答应给她带糖葫芦,现在不知道了。至于二皇兄,只会给她讲大道理;而大皇兄,倒是会坐下陪她一会,主要目的却是为了从她身上寻乐子……

    华瑛磨磨蹭蹭,安载初想着不然就叫人过来生个暖炉吧,便重又坐下打算询问她的意思。只是话未出口,便听得墙外传来说话声。

    那声音有些远,听得并不怎么清晰。两人对视一眼,安载初做了个“走”的动作,“走吗?”他无声询问。

    华瑛鼓了鼓脸颊,直起身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要站起,那说话者似乎已经来到墙角,一墙之隔,又是静寂的夜,并不需要努力竖起耳朵就能听清谈话内容。

    相比起内容,更让华瑛在意的是那两道声音都很耳熟。

    “……表哥,现在只有你能帮琪芮了。”

    “不难过了,只要舅舅是被陷害的,我一定帮他洗清罪名。”

    “表哥最好了。”

    “不过我刚回到长安,对这事前因后果都还不是很清楚。小表妹,你实话告诉我,你爹有没有参与?”

    “我爹他,他是被人蒙蔽的。”

    “也就是说——”

    “我爹他年级大了,心也软,一时糊涂就——表哥,你帮我在皇上面前求求情吧。”

    “你是我表妹,表哥怎么会不帮你?只是这事涉及众多百姓,我若不辨是非黑白强出面只会让父皇更生气。”

    “那怎么办?”

    “这样,你入宫去求我母妃,让她在父皇面前吹几句耳旁风。”

    “可姑母说……”

    华瑛乱糟糟听着,隐约听出是为了户部侍郎的事,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望向安载初——她和他的关系非常非常糟糕是一种结果,而为什么要造成这个结果,才是她应该问的。

    “安载初,”在周遭归于寂静后,华瑛缓缓开口,“如果有人想要挑拨我们的关系,目的是什么?”

    “是李琪芮吗?”安载初问,方才的对话并不值得震惊,华瑛神色却忽的变得沮丧,所以重点在于人。他能听出大皇子南宫先泽的声音,至于那女子,她自称“琪芮”。

    华瑛宴席前与她对过话,在花园里提及的也是她,华瑛又根本藏不住情绪,也就不难推出想要挑拨他们关系的人是谁了。甚至于那个“坏人”,安载初觉得也是她。

    华瑛见安载初猜出来了,也不扭捏,直接点头:“嗯。”

    “公主是想要我给一个她害你的理由吗?”

    “嗯。”

    “显而易见,”安载初开始分析,“她总不能是喜欢我的吧?”

    “当然不可能。”华瑛一点也没犹豫,直接否定了这个可能性,“你有什么可喜欢的?”以至于李琪芮为了他而害自己性命,绝对不可能。

    “是是是。”安载初应和着,又用华瑛刚好能听到的音量嘀咕,“也不知道当初指名道姓非我不可的人是谁。”

    “赶紧说。”华瑛将手炉砸他身上去。

    安载初没躲,胸口受了一击后,他接住了掉落的手炉,上面只剩一点点余温。他摸着,踌躇了一会,才道:“陛下至今未立储,公主觉得这储君之位,哪一位皇子最有可能?”

    华瑛奇怪安载初突然扯这个做什么,还是答道:“大皇兄二皇兄都有可能。”

    安载初问:“原因是?”

    华瑛说:“立长或立嫡呀,自古不都如此?”

    安载初赞同:“确实,但公主还漏了一人。”

    “谁?”

    “九殿下。”

    “阿乾?”

    “公主不要忘了,”安载初提醒,“九殿下才是最名正言顺的嫡出皇子。”若非先皇后早逝,重立了安珂为后,南宫先瀚不在储位人选之列。

    华瑛恍然,却不在意:“可他还小。”

    安载初道:“陛下也正值壮年呢。”

    华瑛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耐烦道:“安载初,你扯这个到底想要说什么?”

    “公主不是想要理由吗?”安载初看着她,眸中闪过不忍,但一想宴席上那三位主的针锋相对,华瑛终究要面对,便笑了笑,“我给公主一个最坏最坏的可能性。”

    华瑛咬唇,没有说话。

    “公主身后有九殿下,我们安家背后是二殿下,李琪芮喊大殿下为表哥。若她挑拨我们的关系,让你我互看不顺眼,鹬蚌相争之下,公主觉得得利的渔翁会是谁?甚至于如果我们的关系差到人尽皆知,那她害了公主,再嫁祸于——”

    安载初说着心忽然一痛,简简单单一句话仿佛成了现实,脑海中一帧一帧画面闪过,华瑛在他面前滚落石阶,而他拼命叫着跑着却抓不住她的手。那不是梦境,是真的存在过,而他没有保护好她对吗?

    眼前的华瑛与脑海中的华瑛相互交叠,周遭一片混乱,安载初倏地站起,一个踉跄,他抓住华瑛肩膀。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喃喃念着,一把将华瑛抱进怀里。

    一滴泪滑落,安载初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只是紧紧抱着怀中的人儿,似乎心中空的那块就填补上了。

    华瑛有点生气,安载初越说越过分,大皇兄怎么可能会伤她?她气鼓着脸,倒是要听他怎么掰扯,不料他说到半截像鬼迷了心窍一般,竟还敢抱她!

    华瑛当下都懵了,反应过来时便要推开安载初,只是他抱得太紧,挣扎间又莫名有一股巨大的悲伤将她笼罩。于是她放弃抵抗,任由安载初抱着。

    良久,安载初才平复了心绪。他放开华瑛,对上华瑛探究的眼眸,他勉力一笑:“抱歉,我失态了。”

    “再有下次我咬死你!”华瑛恶声警告完,又好奇问道,“你刚才怎么了?”

    “经历了一场梦境一般的,”安载初抬起手,想摸摸华瑛的脑袋,最终还是放下,“公主的死亡。”

    “嗯?”华瑛没听明白。

    安载初笑着摇摇头,他自己都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呢。直起身,他倚坐上石桌,转移话题道:“刚才我们说到哪了?”

    “我不要听了,”华瑛瞪他,“大皇兄不会伤害我的!”

    安载初一愣,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确实算不得什么高招,甚至还有点拙劣。恪敏不是吃素的,南宫先瀚也并非善茬,他自己还长有嘴,南宫先泽真能全身而退?

    不可能!但凡有点脑子,都该估计到华瑛一死,全长安城都得乱。那李琪芮为何要伤害华瑛?难道只是一时意气?或者两人素日里结了大怨?

    可连华瑛都找不到理由,安载初索性不去猜测了,“不管怎样,”他认真看着华瑛道,“我会保护好公主的。”

    “本公主才不需要你保护。”

    华瑛做了个鬼脸,起身就走。安载初摸摸鼻子,自然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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