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倪

    柴房院外角落的一处马厩里,火光四溢,青烟缭绕,似有人在烧着什么东西,大老远便可瞧见。

    待走近一点,郁桐隐约能听见,从柴房里头传来阵阵怒斥声和求饶声,夹杂着潺潺的雨点,落入耳畔。

    “毒是你让我下的!法师是你让我请的!就连青竹里的迷迭香也是你让我放的!除去点子是你出的,其他都是我在出力,当初说好的五五分,现在变成你八我二!如今意见不合,你就想杀人灭口,赵四,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好好好!这钱我不要了...”

    “我保证,这事仅你知我知,等哪天他们查出来,打死我我也不会承认这件事是你要我干的,大爷您行行好,放我一马吧...”

    伴随利刃出鞘的声响,那人的声音从开始的硬气变得惶恐胆怯起来,而那藏在马棚一处烧着物什之人,仅是冷漠开口说了一句利落点,别碍事。

    后将地上包袱里的东西一把掷入火盆当中,期间还简单拾了些木柴,架在柴房门外,再走至院落里的水缸旁舀起一瓢水,泼在木柴上。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丝毫停顿,似是想灭口,再伪造出柴房着火被烧死的假象。

    看到这里,邧千尘的神色稍显复杂,“此人是余三...”

    哪知他话还未说完,又见握在自己手心的剑被人给生生拔了去,随之一道劲风从他的身侧速速飘过,拂起他的衣袖。

    一柄竹伞啪嗒一声掉在雨地里,伞柄下坠着一条红穗流苏,被冰凉的雨水浸湿胡乱缠在一起,在这泠泠雨幕之中,格外显眼。

    再看一眼柴房,浓浓白烟已将整个后院给笼罩,让人无法辩物。

    邧千尘心绪不宁朝着柴房赶过去时,徒见一道寒光凌空闪过,后有重物于迷濛的烟雾中倒地,冷冽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刺鼻的酒味。

    室内的白烟还未完全褪散,但邧千尘隐约能看见,有一抹身影从他的跟前快速掠过,她走前还留了一句。

    “告辞。”

    “......”

    邧千尘循着郁桐的身影追出了门外,屋外雨滴成丝,四处无人,唯有前方不远处被她拚弃那柄的竹伞,在萧条的风雨中晃荡。

    片刻后,四处浓烟消散,眼前一片清明。

    院落的马厩里赫然躺着一具尸首,泊泊鲜血从那人的颈部不断的涌出,血水和着雨水淌了一地,邧千尘认得此人,是余三。

    尸首旁边的火盆被劈开,盆中的物什散落一地,七零八落,还有未烧完的物料。

    邧千尘俯身拾起地上的东西,将其打量一番过后,确认这些东西都是沈希礼今日下山所请法师,做法事时所用过的衣物和令牌。

    疫疠一事,一直都是沈希礼在管,此人什么作风,大家心知肚明,故而他未从中插手,可加之方才听到的那些,不知事后真相竟是如此。

    还有这位郡主,邧千尘实在是摸不透此人到底藏了什么心思,在他的地盘,不问其因果,便将人随便给杀了。

    走至柴房里,邧千尘又见地上躺着两个人,一人同余三的死状一样,另一人则是被绳索紧紧绑住,倚在墙角的边缘,胸口插着一根银针,旁处还放着一封信。

    他走过去,跟着伸指探了探铁柱的鼻息,没死。

    思虑一番过后,邧千尘拿起搁在铁柱身上的信件,撑开看了起来。

    ......

    室内烛火缥缈,案台处的镂空银花香炉燃着,几缕青烟萦绕在际,暗香浮动。

    暗淡的光晕落在男人的身上,苍梧站在光与影的交界处,面上明暗交杂,垂眸凝视一直咬着他衣摆不放口的小家伙,嗓音低沉:“连你也觉得...她有问题。”

    “那丫头能有什么问题!有问题的不是这只毛头鼠?”

    昭大师跟着扫了一眼那毛丝鼠,想着这人方才在进屋时好好的,殊不知这小东西突然发疯,在屋子里胡乱窜搜一顿,将熬制好的汤药打翻不说,现在又咬着这小子的衣服不放,在这耽误治疗进程。

    越看昭大师就越发来气,他屈着膝头,微微前行,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一颗果核来,连哄带骗想忽悠这小家伙。

    毛丝鼠却是不理他,嘴里一直攥着苍梧的衣角,两只小爪在金色的祥云图案上面不停地扒,愈发暴躁。

    小家伙在平日里乖巧得很,除了吃就是睡,且鲜少有躁动之时。

    瞧着毛丝鼠此番异样,昭大师面露诧异,抬眼看向苍梧,不住开口:“莫不是真出了什么问题?”

    话音刚落,昭大师便见苍梧的眸色一寸寸冷下来,暖色的烛火映在他的身上,可他周身的气息凛冽,甚至比这严冬腊月都要冷上那么几分。

    不等昭大师再次开口,俄顷,连人带鼠自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昭大师即刻追了上去,看着前边火急火燎的身影,他开始大声喝喝,话也是一句接着一句。

    “这毛头鼠许是偷吃什么东西,吃坏了肚子闹脾气呢。”

    “臭小子,你还要不要命了!”

    “该交代的不该交代的你都交代过了,整个后山都有人严防把手,还有层层阵法,只要那丫头不无端惹事,外人是不论如何也进不来的。这即便是有事,你让赤柇出去看看不就得了!你在这急什么?”

    他不说这句话还好,一说只见那小子的身影离得他更远了些,最后直接消失在屋外游廊的尽头。

    昭大师直接气不打一处来,嘴里继续嚷嚷:“好哇,你跑。我倒要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能给我跑多远!”

    虽知其中利弊,但从治疗开始时,他一直都在极力配合着自己,故而进展顺利,可还差了最关键的一步。

    若不是见其一直紧张那丫头,总是想出来探探情况,一时心软给他服下凝息丸,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岔子。

    现在特殊时期,但凡凝息丸药效一过,别说轻功,他拿得起物、走得了三步算他输!

    凝息丸...

    似发觉出哪里不太对劲,昭大师抬手往自己的后腰处摸了一摸,脸色霎时黑了起来。

    “臭小子,你丫是什么时候学坏的!”

    风雨如晦,细细密密的雨点打在青色的池面之上,荡起圈圈波纹,打破当下的沉寂。

    ......

    后山。

    书房的长桌上搁着被打开的匣子和一个绛色木盒,匣子里放着婚书,木盒里头有两条束腰带,一黑一白。

    苍梧站在长桌前,拿起一条白色束腰带,浅青色的竹叶图案刻在白绸之上,系带两端连理枝纹并蒂。

    盒子的底部压着一张笺纸,他将其取出,掌开一看,其间写着‘昨日圆满,今日欢喜,来日可期。’几字。

    桌角一侧的祈愿灯上,亦是写着相同的字。

    他将所有的屋子都寻了个遍,不见郁桐的身影,仅是在书房里找到这些。

    雨滴不时敲打着窗,寒风萧瑟,吹起夹在他指尖的笺纸,苍梧静静看着于半空漂浮的笺纸,神色莫测难辨。

    屋外,赤柇正风风火火朝这处赶来,在进屋前掀了斗笠,他忙不迭地行至长桌前,向身前之人汇报着郁桐今日的动向。

    “萧涧主于半刻钟之前同邧千尘单独见面,之后便下了山。”

    “说是近几日雾重,屋里头缺粮,恰逢重要时日,不可耽搁,想亲自下山买些酒肉回来,还带了好几个人。”

    “缺粮?”苍梧当即看赤柇一眼,蕴着不明深意。

    “下边的人就是这般交待的,一字不差。”

    说至此处之时,赤柇徒觉哪里别扭,顿了片刻,后细声嘀咕:“不对啊,萧涧主连菜都认不全,又怎会关注这些?”

    这件事也是赤柇近期才发现的,在赶路那几日,她将葵菜、白菜、莴菜以及芸薹等物,全部都归为青菜一类,还说熟了都一个样。

    她说的这番话于他人看来,亦是再正常不过,现在看来,却是露洞百出。

    也不能怪他把这茬给忘了,昭大师先前给他列了个单子,且每份汤药的熬制方式都不一样,还警告他不能出丝毫差错。

    这没日没夜地守着,是个人都受不了。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跟着一颤,白色的束腰带从他的手心缓缓滑落下来。

    苍梧的目光凝了凝,幽深的眸子直直地盯着赤柇,一言未发。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油然而来,这感觉让赤柇如芒刺背。

    “我去追!”

    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赤柇小心翼翼带起斗笠,逃也似的跑出了屋子。

    凝息丸药效已过,苍梧的面上惨白一片,全身乏力,额间有细密的汗珠不断渗出。

    他勉强将手撑在案桌边沿,从腰侧取出白色瓷瓶,倒出一粒药丸服下。

    简单调息过后,苍梧俯身拾起掉在地上的束腰,放在绛盒里,将匣子和木盒放回原处,出了书房。

    ......

    世茂坊门外,一路跟随郁桐的几个暗探,看着眼前同她装着打扮一样女子陷入沉思。

    去见邧千尘之时,郁桐要他们在门外候着,来至世茂坊时,她还是如先前一般让他们在外头等着。

    哪知才喝口茶的功夫,赤柇便疾言遽色让他们进去将人给找出来,更是没想到她会无端失踪,还将出门的一身行头给了别的姑娘冒充她。

    其中一人双手抱着一篓子的青菜,垂着头,怔怔然道:“头,我们办事不利,人跟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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