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得顾君前来观摩,他看了以后,在心里不由感叹,这还是得他俩,一般人都下不来这样的局。
“过奖。”
郁桐倒也是不客气,从容地回了苍梧一句。
随后她又侧眸看着顾君,眸色渐凝,“顾公子,是不是我不问你,你就不会跟我解释解释,什么叫作日夜同进同出、夜夜笙歌。”
要不是宁悦,郁桐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都说了是造谣,谣言而已,何必当真。”顾君尴尬地咳了两声。
苍梧只是要他散播,他对青楼赤银姬有意的谣言,的确没让他这样瞎传。
可他是白白地吃了一个月的白粥和馒头,他都快长得跟白粥馒头一样了,这不得乘机借助散播谣言的机会,好好将他一军。
反正他平日都那么闲,给他找点事做也不是不可以。
顾君猜测,他这次回去,大概得闭他几个月的关,这说得好听点是闭关,难听点就是面壁思过。
可这话又说回来,他会这么老实地闭关?
宁悦一听,大概懂了这造谣的人就是顾君,他就知道宫主绝对不是这种人,于是忙不迭地解释着,“谣言止于智者,即是谣言,何须轻信。”
“你看这孩子多懂事,不信谣不传谣。”顾君跟着附和。
可是宁悦又跟着反应了过来,宫主是经常失踪没错,甚至这几年都不管门派的事,致使很多人都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且江湖上从未传过他的任何事。
这回反倒让顾君给他造谣,正主还这么淡定。
想到这里,宁悦不由看着郁桐,琢磨着她不会就是传闻中的青楼女子吧,可看人这气质不太像啊。
宁悦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让自己瞎揣摩,但他又忍不住小声问她:“敢问这位姐姐是?”
顾君:“赤银姬。”
宁悦顿时乱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郁桐对其淡笑不语。
她倒是无所谓,顾君要是说她是郁刹,估计宁悦会更乱。
赤银姬只是一个青楼女子,而郁刹是背负弑主叛变多重罪名,至于郡主这个身份,她都还没认亲,现下还是不说为好。
“你不是说要入飞花教?”
苍梧适时地提醒了顾君,顾君应了一声后,这才发现,景棠已经站在门外等着,便转身离去。
“这次回穹苍宫,我可能要闭关一个月。”苍梧平静地看着郁桐,他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黑袍的事,需要你们自己去彻查。”
闻言,郁桐的眉心微动,她侧眸看了宁悦一眼,双唇紧抿,没有说话。
苍梧会意,接着支走了宁悦。
落霞透过窗牖,飘进屋子,暖色光晕在他们的身上轻轻摇曳,光影交错,亲密无间。
“苍梧。”郁桐轻唤了他一声,她又跟着收拾起棋盘上的黑白子,轻声说道:“我好像从未过问,关于你从前的事。”
不是好像,是一直都没问过,其实,上次她就想问的。
可现在不一样,她想知道,很想。
郁桐抬眸看着苍梧,视线相接之时,她发现对方的眸子很深,深得让她一眼都望不到底。
苍梧的目光微缓,他跟着捻起一颗白子,良久后,继而淡声道:“苍逸舟是我爹,我娘是雾泉谷圣女,十多年前,各个门派簇聚穹苍,为夺心法逼死我娘。”
郁桐依稀记得幻像中情景,如此说来,苍逸舟就是他们口中所言的亲传弟子。
她对雾泉谷这个地方也略有耳闻,雾泉谷位于南疆,而那白衣女子的样貌,确实不似中原人。
这回她倒是可以理解,为什么他习得各类蛊术,眉眼之间还有一种...异域风情。
还有众人讨伐那名白衣女子的情形,可这心法到底是何物,为什么这么多人想要杀她?在组织这么些年,她甚至都没听说过这东西。
“彼时叙清道长危在旦夕,宫主和我爹去了洞庭,我爹得知噩耗,连夜赶回之时,死在半途。”
叙清道长在江湖上声势赫奕,且受人敬仰,这也是皇太后,每年都会去洞庭观吃斋数月的主要因素之一,得民心。
江湖多数人会将蛊术归为邪魔歪道,他娘虽为雾泉谷圣女,可在世人眼里,哪有什么圣女不圣女,她就是一个歪门邪气的妖女。
她也大概知猜到,令尊当初许是为了他娘,离开了穹苍宫。
而在幻像中,有个白发老头一直拦着他,不让他上前救人,其实是在护着他,不想让他小小年纪就身陷囹圄。
她娘也知他藏在暗处,死前还一直都不要他出来。
今日宁悦身着一袭白衣,想必那就是穹苍宫的校服,但在幻像里,他当时是一陇蓝衣,还隐在密林的深处。
爹娘成亲之时,都不得安宁,那些人也是好笑,一边口口声声说人家是妖女,一边还要人家的东西。
娘被逼死,爹还被人杀,世人哪会轻易放过他们。
短短几句简述,却让她徒觉时间走得很漫长,心里甚至还堵得慌。
郁桐的长睫微动,她放下手中的棋子,伸出手搭在他的骨节清透的手背,温和说道:“阻拦他们的,从来都不是他们自己,而是世俗。”
苍梧静静地看着她,眸色深了几分,轮廓分明的脸在夕阳的晖映下,显得格外耀眼。
“花虽会枯萎,但爱不会绝迹,爱即飘渺又脆弱,却能征服万物。
爱是一种本能,人人都有,也没有人规定,因身份异同和种族原因排斥他人。若是有人无法接受,那是他们的事,无关你我。”
郁桐看向他深邃的眸,覆在他手背上的力道不由加重了一些。
“你要记得,这世间总有人会爱你,还会时时刻刻惦记着你。”
她自小不知谁是亲爹娘,但现在她突然有了家人,从无到有,她自然开心。
但他不一样,他本可以快活地过这一生,她也无法与他感同身受,今天她若是不问,她都不知道到何时才能知道这些。
苍梧虽未语,但他脸上的笑意和煦。
说着,郁桐抬手扯下绑在头上束发带,从位上起身,来至苍梧的身前,将其系在他的手腕处,还打了一个好看的结。
临了,她弯下腰,双手捧住男人的脸,在他的唇瓣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烙印。
落日拂煦,斑驳了蕴藏在他眸低的暮色,恍惚间,他还能看见她的睫羽染了一层白白的绒毛,带着细微的光晕,明晃晃地扎进他的眼睛。
郁桐垂睫看着苍梧,她的眼波流转,似要将所有的温柔都溢出,“不论一个月、三个月,甚至更久,我会一直等你。”
苍梧睨了一眼绑在手腕上的束发带,又跟着起身,伸手一揽,将她圈在怀里,在她的耳边悄声说道:“这次不会让你等太久。”
“嗯。”郁桐轻笑点头,柔声说道:“我曲子还没学呢。”
“那...现在学?”
“也行。”
......
苍梧走后,茶楼冷清了不少,自顾君和景棠去了飞花教,也一直没有消息。
郁桐每天都会去组织看看情况,几人的状态同前几日一样,没有任何异常,但也都没有好转的趋势,疯的还是疯,睡的也不醒,毫无进展。
今日天色阴沉,小雨延绵而下。
郁桐端着药,在路过莫烟屋子时,扣了叩门,莫烟应了一声便让她进去,她将托盘搁在桌上,顺势推开木窗,凉爽的风从外面洒了进来。
她今天来不是找莫烟翻旧账的,而是想问问其他的事。
“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说吧。”莫烟倚在坐榻边,侧眸看着郁桐。
孩子是她养大的,她心里在想什么,她一看便知。
郁桐又端起药碗,递到莫烟的身前,见其接过,她便开口问道:“阁主可曾听说过,苍逸舟这个人?”
苍梧只是说了个大概,但她想知道的具体一点。
莫烟又跟着笑了笑,喟叹道:“你们两个,都挺会来事。”
有事都不当面说,反倒问起她这个局外人来。
“穹苍宫从前习的是剑道,苍逸舟与温栢寒曾是谷大师的亲传弟子。
传闻苍逸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而温栢寒德才兼备、和蔼至亲,两位都深得谷大师的喜爱。
一直困扰着谷大师的,是他不知将这宫主之位传给哪个徒弟。
后来他便想了一个法子,分别给了两人一套剑法,直言三天后,让他们在擂台比武,胜出者就是下任宫主。”
莫烟的手舀着药勺,垂眸看着碗中棕色的药汤,“多数人以为,苍逸舟定会夺得这宫主之位,不曾想他输了,还废了只右手。
传奇败落,众芸纷说。但这位谷大师对其也是疼爱有加,甚至寻便天下名医,欲医好他的手。
温栢寒虽得了宫主之位,后才得知,苍逸舟当时是因负伤在身和他比试,这以德服人可不是白叫的。
还将剑道改为医道,定令不可随意在门派内私自斗殴。”
雨淅淅沥沥。
“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苍逸舟在短短数月间,练成了左手剑法,期间还带了个异族女子去见谷大师。
后面谣传,苍逸舟比试失利,全是因那异族女子而起,他且被迷了心窍不说,还忤逆师门护着外人。
无奈之下,谷大师让想他与那异族女子断了联系,那异族女子却道,她已怀有身孕数月,断不了。
因顾及颜面,后来是温栢寒出面,解决了这场纷争,不日二人便成婚。”
说到此处,莫烟轻笑了一声。
“传闻他们成婚之日,那异族女子醉了个人仰马翻,扬言他们中原人真好骗,她都没亲过人家,何来身孕之说。
气的谷大师当场掀桌,还差点了解了她,最后逼得苍逸舟脱离师门,当场带着那异族女子离去。”
郁桐眉头紧蹙,思索半晌后,她接着问:“那阁主可知道,双灵心法?”
莫烟睨了郁桐一眼,然后将药碗搁置在一旁:“传言双灵心法是一本亦正亦邪的武功秘笈,可救人亦可害人。
若是练成整本心法,可称霸武林。
不过那仅只是谣言,近些年来,关于心法的传言,早已销声匿迹。”
即是雾泉谷圣女,那么双灵心法就是雾泉谷的圣物?
如果真的是谣言,他娘又何故会死,黑袍也不会一直盯着他不放。
还有各个江湖门派,为何在听到双灵心法时,流露出那般贪心的模样。
按阁主所说,二人在成婚之时,众人是不知道双灵心法这种东西的。
他们都已经退隐江湖了,为何过了几年,世人又知此事,还非得杀了人家。
是有人想谋害他们一家?甚至连他是人家的儿子都不知道?
莫烟见郁桐一直不说话,接连提醒她:“当时传言,穹苍宫有位昭大师,对那异族女子喜欢得紧。
你若是想知道其他事情,不妨去一趟穹苍宫,找那位昭大师。”
郁桐淡淡颔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