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避

    “是。”

    月青应道,他疾步过去欲搀扶男人,却被其一手拦下。

    血迹顺着他的嘴角缓缓流淌下来,滴落在雪地上,苍梧趔趄地走着,每走一步都感觉心口在被恶狠狠地撕扯。

    明明是他自己要求她忘了他的,他究竟在奢求什么,气什么?

    他以为自己可以很大度,但并不是,一点都不是,其实他一点都不大度,他根本就冷静不了,甚至还嫉妒得要死。

    他感觉现在的自己就像一个懦夫,连当着她的面承认自己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质问她。

    即便问了又如何,根本改变不了什么,他都不敢保证她的安危,也给不了她想要的,更别说连他想都不敢想的未来。

    现在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心底更说不上到底是失望还是轻松。

    寒风拂在他的脸上,是透心的凉。

    山脚不远处,三个人影正火急火燎地朝着他们这边赶过来。

    “乖乖,我还以为...你当真没事呢。”

    藏在赤蛊峰外,目睹了全程的顾君忙不迭地来至苍梧的身前,他看着对方阴沉的脸,在心里一阵腹诽:方才那股忍劲,全靠活活硬撑啊。

    苍梧没有回他,但顾君可以察觉出,一道凌厉的目光从他的脸上划过。

    顾君的眉头轻颤了两下,他低声说着:“焰影灯我们已找到,溪儿暂且还不知道你现下的情况。”

    自郁桐醒来后,顾君便马不停蹄地赶往穹苍宫,他一度以为自己能睡上个安稳觉,不料苍梧又让他去浮光岭寻焰影灯。

    他本想在临行前同景棠打个招呼再走,结果这小祖宗说要和他一起去,途中虽一波三折,但还是不负他的期望,给找到了这玩意。

    二人在赶至此地之时,便见到刚才的那一幕,还撞上苍梧派过去监视他们的人。

    男人只觉脑袋一片昏沉,什么都听不进去。

    “依我之见,要不,你直接向她坦白...”好了。

    还不等顾君说完,便见着苍梧抬手用力地按着额头,他的双眸逐渐被嗜血的猩红侵占,犹如地狱中的恶魔,还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气。

    “不好,主上魔性发作了。”月青当即大喊。

    “......”

    这是被气得不轻啊,顾君在心里感叹着。

    他还没来得及把后面见着萧澜冒充花琰一事说给他听呢。他也没想到苍梧居然这么能忍,这人都快跑了,他硬是没有说出来。

    那会儿走得那么着急,就是怕她看见他现在这幅模样吧,和上次一样,为了不让她见着他一身狼狈,故而才躲到后山,结果还是被人找上来了。

    这次,他又能隐瞒多久呢?

    没多少时间了,还得赶紧去白昼岛寻雾雨珠,找到双灵心法下册才行。

    不然,他真得没命。

    月青急忙将手中的银针刺向苍梧的后颈,在男人倒下之前,他又朝着站在顾君身后的人说道:“嗜眠针牵制不了主上多久。寻川,快!带主上去潭洞。”

    不等寻川过来,顾君上前一把架起男人的手臂。

    “带路。”顾君睨了月青一眼,开口道。

    ......

    雪地里,郁桐骤然顿住脚步,她目色微凝,若有所思。

    上次在晚宴后苍梧也是一个人跑的,昨日花琰仅是俯耳与她传话,他便那般不对劲。如若他是真的吃醋,定是不可能这般冷静,这会儿肯定会躲在某个地方生闷气。

    不行,她还是得回去看看。

    她要和他说清楚。

    察觉到郁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萧澜回眸疑惑看她。

    “你先回去。”

    郁桐转过身子,她还没来得及迈出步子,便听到萧澜对她说:“这会儿他不见得一定会见你,这次的情况和上回截然不同,身份也迥异,即便你去了,又要作何解释?

    是与他直接坦白挑明,然后再撕破脸?就算你知道了他的身份又怎样?保不准他还是会躲着你呢。”

    “......”

    见她还有些犹疑,萧澜继续补充着,“还不如想想,到底是什么事,宁愿让他亲眼见到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跟人跑了,也不肯与你相认。”

    郁桐顿了顿,然后看向萧澜一字一句地说道:“你说的没错,可正因如此,我才要和他及时解释才行,不论他信不信。”

    她琢磨了一夜,还想过很多种可能。

    苍梧是因救她才遭反噬,倘若他是真的无事,那他为何又要刻意远离她,这事怕是与她脱不了干系,她也不可能再置身事外。

    “这本就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不应独留他一人承担,至于他有什么苦衷...”

    说到这里,郁桐轻笑了一声:“你不了解他,有些事情,你要是不问他,他恐是这辈子都不会说出来的。”

    他是从未同她提过以前的事情,唯一一次主动想向她坦白的时候,还被她硬生生给堵了回去。

    假设真的是她设想的那样,再经过方才这么一出,那岂不正遂了他的愿!

    现在不去找他,以后怕是更难见着了。

    绝对不行!

    她等不了了,也想问个明白,更不想再耽搁,现下萧澜的身子还一天一个状况,他自己也不好受。

    郁桐盯着萧澜看了半天,续而接着问他:“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他们二人的关系也是该缓和些了,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能总是这样僵持下去。

    见她这么果断,萧澜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背过身子朝她走了去过。

    这回还真的被萧澜给说中了。

    二人直接吃了个闭门羹,且一连几日都是同一个人,还用相同的理由屡屡将她拒之门外。

    “尊主有要事缠身,期间拒见任何人,不希望被人打扰。”

    甚至拿红莲骨说事都没用,还让她好自为之。

    这不免让她更心存疑惑,有什么事,是重要到连他一直想得到的红莲骨都是可以舍弃的。

    郁桐又听下面的人说,这三日,有不少陌生的面孔时常在天水涧外晃悠。

    萧澜那边倒是消停了不少,他一直都安安静静地在屋子里面待着,没出去过,也没怎么生事。

    这天,郁桐坐在几案前,失神地盯着桌上男人的几幅丹青画发愣。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叩门的声响,她拉回思绪,循声看去,见花琰此刻正站在她的房门口,对方的手里还拿着两壶酒。

    “前几日婆婆给的,听婆婆说,此酒是白涧主所酿酒,所剩无几,她早前就想给你们送过来,奈何这几日一直见不着你的人,便将此事委托于我。”

    花琰站在那里,他扫了一眼手中的酒,又看向郁桐。

    郁桐收起画作,起身走到门前,接过对方手中的酒。

    “多谢。”

    恰巧,她正愁来着。

    “此酒酒香味甜,且不易醉。”花琰道。

    “嗯。”在沉默半晌后,郁桐缓缓开口:“要...喝一杯?”

    萧澜几次因她拿花琰挡刀,花琰虽表示没什么,但她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且从一开始,就是萧澜听错了花琰的名字,才会有闹出后面的那么些乌龙。

    她也隐约记得在几月前,自己还用人家造谣来着,怎么着也得带点诚意才行。

    花琰先是怔然了片刻,而后点了点头。

    见他坐了下来,郁桐将手中的酒放在花琰的跟前,正当她不知如何开口之时,花琰突然问了她一句。

    “萧姑娘...可曾见过红莲骨?”

    郁桐拿着酒瓶的手微微一滞,疑惑道:“花公子所言的红莲骨究竟是何物?”

    “天水涧常年四季如春,是因此物聚日月精华,凝九州灵气。”花琰忽而放下手中酒瓶,和她解释着,“不仅如此,红莲骨还有灭炎火、融极冰、敛魔气以及净心灵之效。”

    “原来如此。”

    郁桐细声呢喃着,想起那老妪说的话,红莲骨除了将此地冰封以外,竟还有这些作用。

    “花公子为何会知晓这些?”

    花琰笑了笑,淡声回她:“年幼时常常听阿母讲这些,我也便知晓一二。”

    “那花公子可知晓,白昼岛是什么地方?”郁桐又问。

    听闻此言,花琰的眉梢微微一动,“说不上是什么好地方,与天水涧有着云泥之别,萧姑娘…为何会知悉此地?”

    郁桐轻轻晃了一下手中的酒瓶,温然说道:“我想,与花公子来天水涧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

    没有人会无故来天水涧,同样,若不是昭大师告之她雾雨珠在白昼岛,她也不会向花琰过问此事。

    雾泉谷位于南疆,花琰身为雾泉谷少谷主,多少对其应是有些了解的。

    郁桐见花琰沉默了一会,随即又笑了起来,他忽而掀起眼帘对上她的眸。

    那双桃花眼深深地凝视着她,有那么一瞬间,郁桐感觉自己好似要被什么东西给吸进去。

    她晃了下神,眨了眨眼,连忙收回视线。

    这种感觉,很奇怪。

    当她再次看向花琰时,心头方才那抹异样之感已全然消失。

    这下,让她更觉奇怪。

    花琰又随口说道:“白昼岛是一座囚笼,关押各类刑犯,由多人把守,萧姑娘一个外族人若想去那里找东西,恐是凶多吉少。”

    “多谢花公子提醒。”

    郁桐莞尔,心头却是一沉。

    “往后若是有机会,我可以带萧姑娘去那里转转。”

    郁桐不禁蹙眉,这关着囚犯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好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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