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哭了吗？”
五条悟放下提起少女后颈帽子的手，那双湛蓝的眸子睁大，抽抽搭搭的少女对他来说是有些新奇的。
我从包包里面掏出卫生纸，擦了擦脸，说道：“谢谢五条老师的关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
五条悟没说话，他刚刚才结束一场任务，赶来的路上他就嗅到了香味，所以任务完成后，情难自禁的，他走近这家从未踏足的甜品店，薄荷巧克力切块、芒果班戟、草莓班戟、茉莉抹茶千层、玫瑰千层、焦糖杏仁千层、蓝莓泡芙、原味泡芙。
无视店员诧异的表情，他一脸平淡让店员把这些甜品打包，等待中，六眼观察到不远处正红着眼睛要路过的少女，原本他是没当一回事的，但下一秒，那毫无预兆流下的眼泪让他有些好奇。
恰好，甜品也打包好了，提起这一大堆，他揪住了少女的帽子。
看到五条老师这张帅得惨绝人寰的脸，我莫名其妙想到刚刚看见的电影，即将要止住的眼泪又瞬间流下，原本说好的没事了，结果视野马上模糊。
“呜呜呜呜呜呜呜……五条呜呜呜呜……老师……”
“他呜呜呜死了，呜呜呜呜呜呜……“
“嗯？”
五条悟伸手先是拍拍少女的头，再用一种摸小猫的手法把少女的头揉了几下，挑起调子问：“谁死了？”
我吸吸鼻子，努力控制住哭腔，“我很喜欢的一个呜呜……角色。”
“我真的很喜欢他。”
算得上安慰地抚摸让我莫名更加难过，是那种找到“靠山”的感觉，是那种知道他会回答你不开心的感觉。
“虽然不是很懂，但是他死了不是还有你会难过吗。”
我没听懂五条老师这句话的意思，夹着嗓子嗯了一句，他好像有些无奈，给我分了几个袋子，甜腻腻的味道从他身上传到了我这，手里的重量压得我的心也沉甸甸起来。
“死亡只是一种定义，只是你再也不能见到他了，可他的过往还存在不是吗。”
他说完好像挺骄傲的，朝我扬起下巴，露出一个笑容，和矜贵的形象不一样，这抹笑过于粲然，隐约显露他别样的灵魂。
像他，又不像他。
“可我很难过，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收紧手，塑料袋窸窣的声响格外清晰，要怎么谈我的难过呢，就是一朵掉落的蒲公英，籽粒飘不飘动都是一样的，堵不住它脱离根的孔。
五条老师今天戴的是他那副圆片黑色眼镜，我跟着乙骨忧太去过他们学校几次，有时候会碰见五条老师，大多时候他都是用白色绷带把眼睛围起来，连带着头发也一起竖起来，虽然并不会很影响他的颜值，但我还是最喜欢他戴眼镜的时候，透出一丝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静然之间，他说道：“还是小孩啊。”
黑色立领长袖，黑色垂感直筒薄裤，说这话的时候神色里满是淡漠感，低头垂眸看着我。
“想这么多干什么，他都不认识你，你以后说不准会喜欢上其他角色。”
“可是我现在很喜欢他，以后也会一直喜欢的，就算他死了也会！”
说完我就有点后悔，五条老师又不认识那个角色，我在这里和他争论这个话题也很没有必要，他能来安慰我就已经很让人出乎意料了。
不想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我马上继续开口：“对不起，五条老师，我不应该这样说的，你又不认识他，唉。”
“噗……”
嗯？
他怎么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和我道歉干什么，还这么严肃的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弯腰捧腹，笑得灿烂，短短几瞬，五条老师的形象一变再变，我有些愣怔，泪意憋在眼眶里，哭也不是，假笑也不是。
好在，他这笑意来得突然，去得也突然，朝我招招手，就像我招呼路上遇见的小猫那种手势。
被这熟悉的手势影响到，我磨磨蹭蹭地挪过去，下一秒就被扯着帽子悬空起来，他大跨步拎着我坐到不知何时开到身后的黑色轿车里。
倏忽间，车厢里恬淡的气味扑面而来，是……我送给乙骨忧太的香水味！
我瞬间支楞起来，勉力控制住被推进车厢的身子，无视手里袋子哗啦啦的一片响，期待张望着。
“奈奈？”
乙骨忧太惊诧喊道，随即满眼欢喜迎上前，先是接过少女手上的袋子，放在斜后方，再握住她的手腕让她有个借力的地方。
“是和宫本淳一起出来玩吗？”
看见香取奈，他的语调不自觉轻软起来，握住她的手却慢慢往下探，每根手指发出入侵的意味，紧紧与她十指相扣着。
不等她回答，他继续说：“奈奈，你看我一下。”
少女一坐下就把脸转过来，轻轻扬起一抹微笑，软软的甜甜的，眼睛都亮起来，望过来的眼神看得乙骨忧太心都棉起来。
“嗯，好开心啊~”拖着尾音，他没忍住把脸埋在她肩窝，蹭了蹭。
“噫……原来忧太你恋爱是这个样子啊。”语气里带着一股嫌弃，坐在副驾驶的五条悟探出头对着后面正贴贴的两个人指指点点。
后厢的两人才像反应过来一样，瞬间坐直身体，眼神漂移，不敢对视，只能傻傻盯着自己的鞋。
这片区域成了西红柿贩卖点，售卖两颗红彤彤的西红柿。
看得五条悟又是一阵狂笑，拿出手机咔嚓咔嚓使劲拍着，乙骨忧太连忙把香取奈挡住，一只手挡住镜头，动作迅速，当然这一切在那张红润的脸上就显得更加劲爆了。
像是拍到了什么不太能出镜的内容，连耳朵都红了。
“五条老师五条老师，别拍了。”
“到时候给你发几张。”五条悟扯着笑挥挥手机。
乙骨忧太脑子卡了一下。
和奈奈的照片。
还是手牵手的照片……
好像，不是不行……
“发什么！不许发！五条老师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幼稚！不许拍了！”
我见乙骨忧太那突然噤声的样子，就知道他脑子里想得什么，一把给他推开。
五条悟眨眨眼睛，转身收回手机，随后手机噼里啪啦一顿响。
我有些着急，企图把头伸过去看看他到底在干些什么，还没实施就被乙骨忧太拦住，“奈奈，你冷静一点。”
“乙骨忧太！刚刚把我挡住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说得哈！”
乙骨忧太整个人贴在香取奈身上，她的左手臂被他挽着，他把自己钉在上面，也不说话，就这样瞧着她，用眼神描着她的脸庞。
瞧着瞧着，他才发现少女的眼眶和平时不太一样，现在下睑泛着红，眼眸湿漉漉的，像掺了水进去。
“奈奈？你刚刚哭过？”手指触到那片柔软，慢慢地磨蹭。
我看向他，“嗯。”
“刚刚在和小淳看电影，然后里面我很喜欢的一个角色死了，所以就很难过，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放心。”
这样的对话让我有些相似感，五条老师也是先问我是不是哭了，然后我说没什么事了，结果下一秒就当着他的面哭起来。
乙骨忧太重复道：“死亡吗？”
“死亡也不一定是坏事，照你的说法，那个编剧说不定也不喜欢这个角色，与其让这个角色继续被贬低下去，还不如就断在这里。”
五条老师不知何时停下了打字的手，他的声音从前面飘过来，泠泠又轻悠悠。
思忆放低，我有些怔然，“我不希望他以后被人忘记，冷清起来。”
乙骨忧太和五条老师同时开口。
“我会和奈奈一起记住的。”
“你不是会记住。”
唉……
靠在乙骨忧太身上，我长长叹息。
记忆是一列火车，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春走冬替着，忘记总是一场风雪，一落一盖，零零碎碎就淹了一截。
“对，我会记住的。”
“谢谢。”
纵然思念如旧，我也还能一直记住。
把五条老师递给我的甜品袋子从地上拿起来，摆正了里面歪了的盒子，我又说道：“谢谢五条老师。”
他轻应了一声。
“嗯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