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鬼时代(十三)

    月子的宅邸在东京的麻布区(AZABU-KU)、也即是后来的六本木站附近,因为毗邻江户城(也就是未来的皇居)的关系,此地自江户时代初起便随着武家屋敷的大量修建而变得繁华、形成了后来的麻布十番,到了夜里也常常是人头攒动的景象。

    所以出逃的始祖之鬼只能是靠两条腿慢慢走路,谁叫这会子如果他在街上飞奔、那一定会引来路人或巡警的注意,而他口袋里又一个铜子儿都无,没法搭电车快速离开闹市区呢。

    重获新生第一晚的夜风是那么地清新凉爽甚至带着一股莫名的自然芬芳,细细亲吻着鬼舞辻无惨那张被造物主所特别眷顾偏爱的精致五官和细腻肌肤上,让他无比确信活着的感觉是多么地生动且美好;在月色下行走的美人、白色的过肩长卷发配上他那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西裤,引得路人纷纷向他投来惊艳的目光。

    大口呼吸着来之不易、充满自由芬芳的新鲜空气,难以言喻的重生喜悦自他的心底油然而生。

    人生来就是孤独的。

    关于这一点鬼舞辻无惨比任何人都清楚。

    也只有在死亡临近的时候,智慧生物才会开始思考自己是否应该要在这世上留下一些自己曾经存在过的证明——这对人类来说,可能是继承了自己血脉基因的后代;对无法诞生后代的鬼而言,可能就是意志的延续或是其他什么不同寻常的执念。

    死亡给他带来的教训是无比深刻的,夜幕下的无惨走啊走;顺着月光的指引,他迈步拐进了路灯照耀不到的堤边小径,拾级而上跨过一道道石台阶,来到了一间位于城中小丘高地上的不知名神社。

    这里可以轻松俯瞰到他的来路,而无家可归也无处可去(无限城都塌了记得不?)的光杆司令前任鬼王左右环顾了一圈,选中了最后几级台阶处一块相对平整干净的位置坐下、将不远处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

    在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很多,深刻总结并反省了自己拙劣的失败;而今他似乎也能算是通过另一种方式达成了自己千年来的夙愿,算是克服了被太阳一照就见光死的致命弱点,只是……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自己额角垂落的几缕细细长长还打着小卷儿的柔顺白发。

    只是作为复活的代价、他真的还能够拥有无限的生命力吗?

    与曾经平安时代出了京都就遍地都是异常崎岖坎坷难行的山路不同,曾经不可一世的前鬼王大人他如今、仅是走了小半夜平坦的东京郊区道路,居然就这么清晰无虞地接收到自己这具新身体明确传递给他的疲劳信号了。

    流汗、喘息、呼吸频率变快甚至是肌肉酸痛,这种事放在从前是绝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可如今它却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即使傲慢如鬼舞辻无惨,如今的他都无法再自信满满地称自己是什么“天选之子”了——他只是足够幸运而已。

    只见长长白卷发在夜风中微微摆荡的男人轻轻舒了一口憋在胸中的郁气,就连神色都肉眼可见地低落了几分。

    自打被鬼杀队的精神和意志所震撼到流泪(当然也有可能是怕死的眼泪呵呵),鬼舞辻无惨那通过漫长的岁月自我武装起来的稳定情绪和高冷人设似乎就彻底崩溃了;不知不觉中,他似乎又恢复成了那个容易情绪化、动不动就会陷入emo状态的坏脾气大少爷。

    人在被现实打败过之后,绝大多数都会陷入一段低谷状态,无惨老板也不例外。

    就见高高在上的前鬼王大人、此刻就像某位眼镜司令在酝酿重要作战计划那般手肘抵着自己的膝盖、双掌的十指交叉用手背支着自己尖尖的下巴,不动声色地反省完了自己所犯下的低级错误,随后又忽然面色狰狞、咬牙切齿地在心底咒骂起了月子。

    鬼舞辻少爷当然是满心痛恨着妖王大人的轻薄放荡和劈腿背叛。

    按照他以往的习惯和做派,此时此刻估计大概率是会拿几个不长眼的下属来撒撒气的;可在这没有一个下属的尴尬当下,这位胆小怯懦的光杆司令甚至不敢再制造新的鬼出来当出气筒。

    拜托,继国缘壹那个怪物就在距离他不足百公里的地方与他共同呼吸着这同一片夜色下的空气,无惨老板一点也不想给他一个正义的合理借口以便再次对自己毫无负担地举起屠刀。

    鬼舞辻少爷清楚地记得今天中午的时候、他还因为继国缘壹在不经意间站得离他过近而应激地大声呵斥过对方:“我说你啊!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这还不够赎清我过去犯下的过错吗?!”

    “我这具新身体可还没伤害过任何一名人类呢!所以能否请你这个手握凶刃的怪物赶紧离我远一亿点啊!!”

    祡着小鬼牙骂骂咧咧的无惨老板在说这话的时候,可真是边炸毛边向月子身后躲的呢;可亏得月子当时脚上的高跟鞋也有至少5厘米,这才堪堪能挡住在不知不觉中都耸起肩并弯下腰来了的屑老板的畏缩身姿。

    当然,没在沿途增加同类数量的理由、或许同样也和鬼舞辻无惨现在体内的鬼王原血量极其稀少有着一定(重大)的关联。

    毕竟在鬼的力量恢复到一定的程度之前,他还真是不敢随意挥霍自己仅剩的这些生命力本源——那些由月子的血再生出来的骨骼和血肉至今都还在抗拒着他的意志,一边供养他一边用那些灶门炭治郎的血肉限制着他。

    因为炭治郎的人类血肉对如今被严重抑制并削弱了的鬼王原血来说,早已变成了无法被感染且免疫了鬼之毒素侵蚀的共存适应状态。

    一想到这,虚弱至此的前鬼王就忍不住想要咬牙切齿:自己一定要找到恢复甚至变强的办法!否则他的余生岂不是就真要一辈子活在月子和那个怪物的双重阴影之下了!

    恨归恨,但无惨倒也不会因此而否定月子的“巨大功劳”;更何况月子貌似还替自己实现了长久以来的千年夙愿——无痛无伤、自由自在、随心所欲地行走在阳光之下的身体。

    心绪纷乱、一时间失去了为之而努力了千年的奋斗目标,新的目标虽然确立但短时间也没有努力的方向和端倪的状况——别说鬼王了,换谁来都或多或少会迷茫上那么一段时间吧。

    事情为什么忽然就变成这样了呢……

    鬼舞辻家最后的大少爷,睁着他那对梅红色的丹凤猫眼怔怔地望着天上皎洁的明月;那是他看了一千多年、本以为会很腻味、但事实上却每次都会在心中无限感慨其美丽姿容的月色。

    于是月子妖王大人根据感应到的坐标定位找到她的翘家前夫时,看到的就是对方这么一副坐在鸟居下的石台阶上,神色郁郁、愁容满面、仰头望月的弱小可怜又无助模样。

    这幅画面加上无惨少爷原本的黑长卷发,本来其实应该挺美的;奈何他目前只剩满头华发,这个美丽指数可能就要打些折扣了。

    仰面望月但心思其实没集中在天上、而是眼神放空思绪纷乱的无惨,就连动态视力相比做鬼王的时候也衰退了不少;所以直到从空中飞来的月子临到跟前差不多几十米外的时候,他才觉察到了她的到来。

    无惨老板先是微微皱眉,然后他抬手揉了揉眼睛;在确认自己真的不是肚子饿而眼花了之后,他才露出一脸:“!!!”的震惊表情。

    “为、为什……”由于震惊而不受控制溢出喉舌间的言语,还没说完他就自行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亦如像当初他身为鬼王那样可以轻松定位受血下属们的物理坐标,月子这个与他是母族表亲的相近血源关系的女妖怪,现在这是成为他的新主子、能够随心所欲地获知他的坐标了嘛?!

    刚从台阶上“噌”一下站起身来的无惨少爷、浑身上下的肌肉都被重新调动了起来,休息够了的他的身体上一秒还在为跑路做准备,下一秒便被这一认知给当场击溃了。

    照这么发展下去,是不是接着她就该能对他的生死指手画脚、甚至远程操控了呢?!

    意识到这一点的鬼舞辻无惨越想越害怕,恨不得立刻就从此地逃离、逃离某个女妖怪的魔爪和无形掌控。

    尤其是他此刻刚把仰起的脖子掰正回原位,低头看到了台阶上正缓缓向上走来的……

    呃,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的他登时整个人的动作就跟卡顿掉帧了似的、基本打消了继续逃跑的无用念头——既然都被包围了,那他还挣扎个什么劲儿啊,乖乖认怂回去服刑争取从宽处理才是王道啊。

    轮廓都已经变成了黑白线条、内心拔凉拔凉一片凄楚惨淡的超惨老板,原地露出一脸心如死灰的绝望。

    数秒钟后,从天而降的月子就扑到了自家僵立不动的前夫的背上。

    她的欧派贴到了他的肩胛,她的双手自后向前扣住了他的胸肌,她的双腿环上了他的腰肢,甚至就连她的贝齿都落到了他的耳朵上;只差一点点,妖王大人就要化身柱稽古篇开章剧场版中善逸撕咬炭治郎头皮的同款怪物了。

    换作是从前,鬼舞辻无惨肯定二话不说就会把月子从背上甩下来摔到地上,用他压倒性的力量教会她如何尊敬自家夫君的地位。

    只可惜现在月子的保护伞也随之一同现身了,无惨要是还敢当着奸夫的面教训自家老婆,那么想必那位奸夫也一定会欣然借此机会、给他也来上那么一顿毕生难忘的“刻骨铭心的教训”。

    识时务为俊杰的无惨老板,最终忍气吞声般地选择了不反抗不动弹。

    咬破了无惨老板的耳朵、品尝到了他新血滋味的妖王大人却并不买账,她甚至边啃还边在他耳边哼哼唧唧地叨叨着:“你这家伙、跑什么跑,害我费这么大劲儿半夜出来找你……”

    谁承想鬼舞辻无惨听到她这话,眼眶瞬间就有些发红的趋势了。

    痛恨、害怕、羞愤以及大量的委屈情绪交杂在一起并霎时涌上心头,眼尾隐隐有些水光的前任鬼王大人也不甘示弱地侧过脸、努力与趴在自己背上的女妖怪四目相接并厉声质问她道:“你都替自己找到新的靠山了,为什么就不能就此放过我、去跟你的奸夫……啊!!”

    出口伤人的扎心话还没说完,初代鬼王大人的头皮就真的被他的前妻给啃到了嘴里、并很用力很用力地撕扯了起来。

    小山丘下仅有几盏相隔甚远的稀疏路灯微光照耀的凄清丘顶小神社内,顿时响起了阵阵呼痛的惨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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