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鬼时代(十五)

    那时隔千年犹如噩梦重现般的一夜究竟是怎么度过,在柔软大床上悠悠转醒的鬼舞辻无惨下意识就拒绝去回忆。

    捂着嘴,蜷缩在被褥里的他浑身颤抖,半是恐惧于自己被月子强人锁男到断片的虚弱表现、半是难以自持到近乎羞愤欲绝的委屈情绪影响。

    有几颗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的金豆豆,沾湿了鬓角的白色长卷发;股间的小伙伴昨夜承受了太多,现在已经不是什么隐隐作痛、而是如火如荼延绵不绝的密集散发着令人崩溃的灼痛感。

    不需要用眼睛去确认去查看,他凭体感都能明白那里肯定破皮了、而且还不止一处!

    月子那个女妖怪……这次也太过分了!!

    怎么可以当着、当着那谁的面,完全不顾及他的意愿、直接下场强迫他……

    如此这般丢脸丢到姥姥家的事,如果按照鬼之始祖原本的办事套路来进行的话,他是绝壁要把知情者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死啦死啦递——尤其是他的某位宿敌兼情敌。

    可惜的是他干不过对方,于是只能倒逼自己理智回归、选择默忍气吞声先苟过这一波好日后再从长计议。

    自从十几年前被鬼杀队以蚍蜉之力坚持不懈撼树千年的伟大意志所感动到鬼王落泪(哎呀好羞耻的描述啊),鬼舞辻无惨的泪腺就莫名变得发达了起来。

    他身为一个地地道道的E人却装I千年、不知不觉中形成的那层上位者俯瞰众生的冷酷假面,也因为死亡的可怕经历和力量的显著衰退而进一步分崩离析,袒露出了他骨子里的E人本质——动不动就想哭想闹、想耍他的少爷脾气开始emo。

    蓝鹅偏偏现在像这样“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情况,没有性命之忧的时候都非常注重体面也就是我们俗称“爱面子”的屑老板他emo了还不敢让人发现,否则岂不是更加丢人现眼伤自尊呢?

    就在他裹着被子缩成一团、像条被主人不小心踩了尾巴痛得呜呜咽咽的猫猫虫时候,一只手掌隔着被子、如同是在安抚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动物那般,轻轻落在了他的脑袋上。

    鬼舞辻无惨掩藏在被子底下的颤抖和呜咽顿时就像被按下了无形的开关按钮键般,瞬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就算被子外面的生物是他同床共枕了千年之久的某女妖的概率大于99.99%,他也不想冒那仅为0.01%的在掀开被角后发现外面给予他善意安慰的竟然是继国缘壹那怪物的风险。

    这样的社死场面,他不久前才刚经历过一次呢,不想这么快就面对第二次啊!

    无惨老板虚弱不堪地边想边悄悄地从被窝里探出了一点点谨慎的视线,整套动作流程都像极了那早已被他所忘却了诸多细节、只余下一个大致羞耻印象的人类时期初夜当晚的反应。

    好在被宿敌看笑话这样的社死幻想并没有成为现实,概因无惨少爷偷眼望出去、瞧见的就还是那个他所熟悉的女妖怪。

    见月子就像从前那样、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得体笑容,不知怎么的、无惨竟然觉得她如今的笑容和以往比起来,似乎多出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有淡淡如星辰光芒般的东西在她眼底闪烁着,让无惨少爷一时看得有些怔愣——他究竟有多久没再好好仔细审视和端详过月子的脸庞和五官了?十年?五十年?一百年?还是更久……

    因为太过熟悉、因为太过习惯、因为太过自信、因为世界各国之间的交流越来越频繁、因为他随着时间的推移不断把越来越多的时间倾注到愈发复杂的商业活动和寻找青色彼岸花上去……

    各式各样的理由太多了,以至于他曾经无比坚信的某些“事实”,在看到另一些“事实”之后,产生了强烈的动摇。

    鬼使神差般地,无惨少爷那两张单薄且血色不丰的唇瓣轻轻上下翕动着,问出了一句能惊掉旁人下巴的话:“你爱我吗,月子?”

    正在使用自己尘封许久的“哄小孩”技能的妖王大人闻言,登时也是怔愣在了当场,手底下那节奏缓慢但清晰的撸狗头动作也不由地为之一顿。

    意外归意外,但妖王大人的千年时光也不是白活的。

    就见她稍稍挪动了一下侧坐在床头边缘的身子,微微向后倾斜了一点、与面前这个她以为自己认识了千年但现在又不那么确定了的男人拉开了点物理上的身体距离,“什么嘛,这种问题的答案,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聪明如妖王大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正面回答这种人际关系高危问题。

    “在你问我这种事之前,”月子转移话题道:“难道不应该率先扪心自问一下吗?”

    她坐直了身体、用一本正经的脸色快速发难把皮球踢回去;故意用听上去略有些伤感和悲哀的语气,月子沉声质问他道:“那么、你爱我吗?鬼舞辻无惨?”

    被问得哑口无言的前鬼王大人虽然有些咬牙切齿、但却也真是张口舌结——你让他一个大老爷们儿钢铁直男说什么爱不爱的,这种事也不嫌臊得慌!

    没有一个水瓶男会喜欢回答这样的问题,他到底对她有多少偏爱和忍让,那个向来精明擅于观察细节的女妖怪会不知道吗?!

    她就是贪得无厌,想要更多罢了——没人比无惨老板更清楚妖王大人那骨子里就与他自己同根同源的本性。

    毕竟月子不是他漫长鬼生中那些摆明了就是逢场作戏、随便哄哄反正对方很快就会死掉的人类女性,性格偏执且刚愎自用的前任鬼王大人他虽然蛊惑人心的演技满点,但在一个特别了解他的人形生物面前撒谎的能力却是零。

    因为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真的很容易被月子看穿并且毫不留情地戳破,次数多了大家面子上都很难看,就、就何必呢。

    看着他那一脸纠结的样子,月子心底哼了一声,嘴上冷冷道:“我一直很有自知之明,在你心目中、总有些什么是比我更重要、更优先的事物是要去完成的……而我,讨厌那种感觉。”

    即使现在已经是日上三竿时分了,但这个房间里的窗帘依然严丝合缝,遮蔽住了外界所有试图侵入此地的阳光。

    月子的荧蓝色眸子在这昏暗的室内环境中、就像两颗在灯光下熠熠生辉的蓝宝石般闪动着咄咄逼人的光彩;她的手轻轻抚上了前夫那线条流畅的下颌,三根手指头在他的下颌骨前后摩挲着、另外两根手指则用指甲上下刮擦着他脖颈上光滑的肌肤,就像是一头危险的猎食者在扑倒了猎物后、稍稍分神打量着到底要在哪里咬下那切断气管的致命一击般满满的都是攻击欲。

    同样的,因为愤怒和委屈而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无惨的眼底眸光中,那玫红色的光芒也被他心底爆发的情绪所点燃,蛛网样支离破碎的扭曲虹膜上映射出了如琉璃般的清粉色。

    是,他承认自己在过去的数百年间因为长期找不到青色彼岸花而把越来越多的时间、精力和注意力尽数转移到了“事业”上,对月子的忽视程度也是越来越高但是、但是……但是他不还是会定期去见她的嘛——按照平安时代较为势均力敌地位相对平等的贵族夫妻关系而言,他绝对称得上是尽职尽责的好丈夫了!

    蓝鹅事到如今时来运转(负面的),删号重练的新生小鬼王又要开始依靠老婆生存了。

    能屈能伸的小鬼王做了一个胸腔起伏极其明显的深呼吸,一番心理建设劝慰自己好汉不提当年勇,沉默了好几秒之后才慢慢喘匀了卡在喉间不上不下的那口气,语调平缓故作镇定地出言嘲讽道:“所以你就与一个小了你六百多岁的‘小孩子’发生了不贞行为?”

    他故意在“小孩子”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还用了“不贞”这个非常古老、古老到只有平安时代的人才会使用的古日语——毕竟“不伦”这种在现代日语中代指法定夫妻关系中有一方长期稳定出轨他人的词义,也是霓虹到了二战后才在原本的词汇中延伸出来的新词意。

    来了来了,重点来了,妖王大人心说;这场一本正经的兴师问罪无论以何种形式到来,似乎都是在所难免的。

    “你给不了我我想要的,那我自然只能找别人要去咯。”月子摆出了一脸的理所当然,直直把自己从唐土归来后与前夫愈发走肾不走心的疏离感诞生大锅甩到了他头上。

    “你是留存于这世间对我过去种种经历的最后见证人和参与者,”伴随着她的话语,月子的手也顺势移到了鬼王大人那张精致面庞的鬓角,像千年前那般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说道,“即便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未来,我也希望你始终都在那里、一回头就看见。”

    重登大宝但还没坐稳宝座的新生鬼王瞪圆了他那两颗玫红色大大闪亮的猫眼,眸中的瞳孔都被月子这番无耻的宣言给震惊成了两条竖线,陷入了一脸的难以置信并直勾勾地紧紧盯着面前之人。

    长这么大(一千多年),鬼舞辻无惨第一次用发自内心的精彩颜艺、活灵活现地诠释出了后世华国荧幕上诸葛孔明举着羽扇大声呵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表情包——他是真的从没见过有哪个女人能把自己脚踏两条船劈腿养鱼的行为说得那么、那么……

    一时之间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的老板情绪又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好嘛,至少月子拉他从死亡中回归的理由他知道了。

    身为妖王大人没出五服的近亲,本质与她十分接近、只在意自己在意的事物的鬼舞辻无惨,很容易就能理解月子的这种想法。

    所有人的过去,都是塑造如今的自己的一块块基石——你最终会成为什么样的人、更多取决于你过去的经历。

    这一点就连无惨自己都不例外,这也是他一次又一次容忍甚至是纵容(在他看来)月子和那些上弦们的最底层逻辑:陪伴价值这种看不见摸不着和的东西,在鬼王这里同样起效,区别只是效果的大小取决于陪伴时间的长短;当然,他们都是对他多多少少有点用处的家伙这一点,也是个不容忽视的重要因素啦。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小脸在激荡但无法宣泄、只能憋着的内心情绪刺激下早已变成了气血上涌的诱人粉色,无惨老板咬牙切齿着一边痛恨着月子的无耻(她一贯如此),一边痛恨着自己的弱小无助(无能的美化词)。

    开玩笑,论打架这种野蛮的行径我是不如继国缘壹那个怪物!鬼舞辻无惨在心中愤愤不平但客观地自我评价道,但你想要的那些女人层面的东西、就没有什么是我提供不了的!

    无惨从不否认自己以前是因为迫切想要找到青色彼岸花来克服致命弱点、而很是有些忽视月子这个对他而言也非常特殊的存在。

    但他现在既然解决了性命攸关的大问题,今后可能还需要继续长期仰仗老婆的血赖以为生,那么以他千年来结了N次婚的忽悠女人大法,怎么可能还抢不过继国缘壹那个锯嘴葫芦(延用了来自于黑死牟的客观评语)?!

    向来注重生活品质的鬼舞辻大少爷想来想去,终觉节食什么的、还是算了吧;毕竟他这世上唯一的鬼好不容易复活过来(目前尚不知晓愈史郎也还活着)、也不是为了过饿肚子活受罪的苦日子的。

    就此绝了逃跑的心思、下定决心要重回某妖正宫宝座之位的某鬼王暗中攥紧了藏在被子底下生气但不敢反抗的两只小猫爪子,在心中无声宣布了他誓要从怪物手里抢回他鬼舞辻无惨的老婆(还附带着一大笔令鬼眼红的资源)的宫斗模式,即将全面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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