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再次突然莫名陷入宕机休眠状态的情况，第一时间就被月子的式神们给感知到了；八百多近九百年的血之联结，让他们对自家主人的“存在”感知纵然远隔千山万水乃至异次元空间，都会像能自动搜索网络信号的手机一样敏锐。

    说句不夸张的，这就相当于是你附近有没有网络，信号有多少格之类的讯息，你可能还不如你手里的手机清楚呢。

    虽然式神们的存在形式、按照目前已知的鬼所能开发出来的血鬼术类比，其实最接近的就是上弦之肆半天狗的四分体状态；但与鬼不同的是、他们并没有血肉之躯，所以从根本上还是有些差异的。

    拥有木质身体的式神们本质不是人、没有生死的概念也没有人类的灵魂，可他们又的的确确有着堪称“各不相同的人格”。

    这些如程序代码一样运行的基础逻辑模式、归根结底都还是来自于他们共同的主人——月子。

    式神们的总体性格都偏理性，因为月子在客观判断具体问题要采取什么方法应对的时候，基本上是不会带上她自己的个人情绪的；所以这些式神们最大的差异方面、不仅在于他们各自因“出厂原始身高”不同而导致的“性别扮演”和“性别倾向”不同，更多还是在于他们长年累月各自不同的“角色扮演”和“个人经历”所形成的思维逻辑和处事方针。

    此时，除了一个几乎算得上是被软禁在无限城里的2号式神，其余的4位早就在外面的正常世界为进一步商讨之后该怎么办而集结到一起了。

    自从目睹主人和2号式神一同落进了血鬼术的异空间起，剩余的式神们就清楚明白地知道：单凭他们4个、现在想要立刻从那位鬼舞辻殿的手里夺回自家主人，怕是很难办到了。

    在对人类而言刺骨冰凉的夜风中汇集之后，4名式神们之中身穿萝莉女仆装、身材最为娇小1米4的6号式神率先发问众人：“怎么办？主人被鬼抓走了。”

    剩下的3名式神并没有因为她这番类似于八戒的名句“师傅被妖怪抓走了”而面面相觑——诚然他们之中没有孙大圣、但这并不能妨碍他们积极发表各自意见的兴致。

    1米5的5号女仆装式神扶着腰间归鞘后的日轮刀，用嗓音甜美的御姐夹子音糯糯地说：“我们是不是应该优先回归之前的岗位？我无法安心将主人的产业长期交托在人类雇员的手里呢。”

    她之前负责的就是统理月子手中从明治时代保留至今的不动产，包括向新政府购买的私人山林、“祖传”的寺庙和田产，如今又因为银行金融业的新起而增加了一些政府债券类的理财产品，全部都是由这位在操持打理，所以身为主人“钱袋子”的她、很是重视自己的岗位职责。

    “剩下的就拜托你们了。”

    说着，她还稍稍向后退了一步，示意自己不想参与后续的计划。

    “……”3号（1米7）有些无奈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头来对其余的2人说道，“虽然我们都知道主人大概率是没有生命危险的，但当务之急难道不应该是想办法抓住无限城的尾巴，破开那个半位面然后悄悄潜进去把主人给解救出来吗？只要有主人在里面和我们里应外合。”

    长年作为主人替身的他最是了解主人讨厌被别人拘束的本性的，所以他的意见是“趁早想办法营救主人”。

    6号皱眉道：“主人中了血鬼术。”

    3号肯定道：“血鬼术总是能被解开的。”

    “我赞成3号，”听取完各方意见的4号（1米6）首次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负责保管行李的他跳车前双手提着的两个大行李箱，此刻就还依然稳稳当当地攥在手心里；只见他歪了歪脑袋，用了半秒钟的时间捋了捋自己的逻辑思路之后才说道：“那么，能不能让鬼杀队替我们冲锋陷阵一波呢？反正他们对这种和鬼有关的事，积极性总是很高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还做了一个拟人化程度非常高的耸肩动作，虽然因为提着两只大箱子而显得很是奇怪，但他最终还是成功了。

    言下之意，就是如若放点风声出去、让鬼杀队先替他们趟趟雷的话，那基本就连雇佣军的劳务费都不用掏——可谓是充分发挥了他从自家主人那里继承来的抠搜风格，以及喜欢暗地里“鼓动”或者说“怂恿”别人替自己办事的幕后党性格。

    “不赞同，主人和鬼众的联系可比和鬼杀队紧密多了，”最早发声提问的6号萝莉女仆这一回居然直接就提出了反对意见，“擅自接近鬼杀队是主人都不会做的事情，主人这些年来有多讨厌主动接触陌生人类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又凭什么打破主人数百年来的坚持？”

    没有谁比近百年来都在主人的游郭产业里担任贴身侍女的她更清楚主人对人类的回避态度，想了一下，她才接着说道：“除了我们职责所在必须要接触的那些人类雇员，我不支持主动扩大人类范围的社交圈。”

    4名式神你一言我一语地争论了半天，直到那股子熟悉的断网感忽地传达到他们每个“人”，他们才终于在一瞬间像是被按下了集体暂停键般同时闭嘴。

    3号：“……”

    4号：“……”

    5号：“……”

    6号：“……”

    周围立刻就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安静地只余枯萎的灌木在夜风中微微抖动的簌簌声。

    如果说原本大家是一部部独立的手机、只要有流量就可以登录上内网互发邮件文档的话，如今失去了名为“月子”的这台网络终端服务（操控）器的他们，不仅无法在超远距离外迅速传递接收到彼此之间的讯息了，也无法在视觉探测波长不可及的范围外感知或定位到彼此之间的坐标了。

    过了好半晌，3号忽然扶额叹息道：“又来了……”语调之中充满了对不靠谱主人的无可奈何。

    4、5、6齐齐点头、尴尬附和。

    依然坚持己见的5号女仆说：“那么，我们就还是遵循上一回主人陷入沉睡之前吩咐的那样去办吧，有重要工作职责的回去好好继续工作，暂时没有重要职务的……”她想了想，补充说道：“就自由行动想干嘛就干嘛吧，反正除了别惹事之外，都雨我无瓜啦。”

    由此看来5号是继承了不少源自于他们共同主人性格成分中“不爱管别人闲事”的那一部分。

    “确实，主人的产业也很重要，”3号闻言、顿时感到有些左右为难。

    要知道他们可不像鬼，表皮细胞脱一层下来变个形状颜色就能当衣服穿的，武器也是可以依靠凝聚自身细胞、从手心甚至浑身上下任意位置随机蹦出来的（参见黑死牟）——身为主人独有的类似血鬼术的“妖术产物”，式神们当然清楚他们身上所有的衣帽鞋袜饰品用度，消耗的全部都是主人口袋里的真金白银啊，所以看顾主人的财产自然也很重要。

    “那我也回去神社吧，”4号忽然举手发言：“2号也被抓走了，只有我能代替他主持马上就要到来的冬日祭了……”

    他们这些式神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都会在由某位式神担任主职的地方再挂一个副职，虽然平日里因为要负责自己的主职而很少出现在挂名的副职岗位上，但是偶尔赶过去应个急的情况也并不罕见。

    结果到了最后，本来就是被临时召集来帮助主人逃亡的诸位式神之中、除了6号是个没有自己正式主职需要回归的小可怜了，其余的都有自己原本正担任得好好的主职要回去照顾。

    而6号则是因为身高的局限因素，这百余年来一直担任的都是月子的贴身小侍女或小仆童。

    听到是这个结果，1米4的小豆丁立刻惊慌失措地指着自己喊了起来：“唉？！你们这群家伙怎么可以这样？！难道就因为我没有自己主要负责的事物，就让我一个人去负责拯救主人这件事吗？！”

    “你们这些个没良心的、居然要甩锅让我一个人想办法潜入无限城！以我的身高、就连当代的成年女性都伪装不了了吧！”濒临崩溃的6号险些就想给各位“哥哥姐姐们”当场表演一个“臣妾办不到啊”的表情包了。

    看着她这发飙的样子，4号仗着身高优势抬手抚了抚她头顶的假毛，顺便给她送上一句：“去找鬼杀队啊。”

    本就已经气得直跺脚了的6号，当即化身为一只应激的猫仔似的炸毛弓背道：“我不要！人类什么的，最讨厌了！”

    一颗差不多鸡蛋大小的蓝色不规则晶体被塞到了6号的手里，上一秒还在炸毛的小豆丁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你这是干什么？”她惊疑不定地问道。

    被4号递到她手里来的，是他们之所以能够像生物一样活动的本源力量，也即使主人的血液离体后的固体形态——不同于千年之前妖王大人的血在离体后因为凝结力不太强而形成的粉末状，如今伴随着她活得越久妖力越盛的非人生理变化，除了体温的进一步降低之外，她的血液在离体之后的凝结力也是越发地强悍了。

    “拿着，”4号淡淡地说，“别说我没支援你啊。”

    “等等，”一旁的3号突然插嘴道，“4号你剩余的血量不多了吧？如果我没记错，你应该是我们之中近期最迫切需要从主人那里‘补血’的吧？你把这么多固态血都给了6号的话，你自己剩余的血量还能支撑你活动多久？”

    4号再度无视了手提行李对他行动的阻碍，耸肩回答说：“没关系，我剩下的血量足够让我撑到冬日祭完成，然后我再跟神社里的那些人类职员说一下宫司和我都需要‘外出修行’，然后让他们把信寄到你们那里、你们谁有空代笔回复一下就行了吧，反正我们的笔迹都是一样的；接下来我去禁地那里和1号还有那群木马一起休眠就行了。”

    虽然不是在交代遗言，但他说的内容在人类耳朵里听起来，可能就是和遗言也没啥差别的东西；但事实上只要式神们的载体尚存，重新补血就能恢复行动能力——就像一辆被闲置的车。

    “既然你这么说了，”3号也有样学样从自己的血库里掏了一块血晶，递给6号。

    “主人这次也不知道要睡多久，我们又没办法像上次那样近距离照顾她、再按照她的吩咐定期唤醒她给我们补血，”他顿了顿，缕了一下自己的分析结果，才接着对6号说：“而你是我们之中自重最轻、消耗也最小的个体；刚好我在3个月前才新补满了一次血库，在没有任何补充的前提下、按照我的重量最多也只能活动5年；但你和5号的自重都比我轻，同量的血晶应该能让你们活动的时间更持久。”

    原理也很简单，就是等量的汽油，排量大的车消耗得更多更快、排量小的车消耗得更少更慢。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会先处理完自己手头上的那部分工作，然后把剩余的血量全部转移给5号，希望能耗最小你们能坚持到主人王者归来的那一天。”说完，3号同样仗着他们之间30厘米的身高差，伸手摸了摸6号的狗头，“你血不够了就到她那里去补充吧。”

    3号的这番话配上这个摸头杀的举动，顿时让面无表情（—_—）的6号忍不住质疑：自己是不是又听见了一段像是人类在交代遗言的嘱托呢？

    “好吧好吧，我明白啦！”被面前的“哥哥姐姐们（仅就身高而言）”挨个儿摸头顶以示“寄予你厚望”的6号用她的萝莉音咬牙切齿地喊：“我去鬼杀队！我这就去鬼杀队行了吧？！你们不要再摸我的头发了啦！”

    底下的发套要掉啦喂！